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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信仰的尋求者

  張薇

  楊誌軍,1955年生於青海,現定居青島,曾被譽為中國荒原作家第一人。2005年出版的長篇小說《藏獒》使人們重新認識楊誌軍的獨特創作,而動物與人、生命與人、自然與人的思考,作為他作品中的一個醒目標識,也再次浮出水麵,提醒著我們的注意力和判斷力。此前他已有多部長篇小說問世:《環湖崩潰》《海昨天退去》《大悲原》(《聖雄》)《蒼茫唐古特》《失去男根的亞當》《江河源隱秘春秋》《天荒》《無人部落》《大祈禱》《亡命行跡》等出版,此後有長篇小說《敲響人頭鼓》《藏獒》《藏獒2》《藏獒3》《伏藏》、散文集《遠去的藏獒》出版。

  光看這樣的一個書目,我們就能大致了然楊誌軍的創作軌跡與關注視點,他的所有已出版作品,都打上了鮮明的荒原烙印。在20世紀的80年代,楊誌軍就以獨立邊緣的姿態選擇了他的書寫方向,他一開始進入的就是荒原,而不是社會普遍趨同的主流話語的表述;他自覺地認同了自然,而沒有把自己匯入喧囂沸騰的群體性寫作潮流。這是一種鮮見的現象,他似乎一出場就表明了此後一生的創作軌跡,而且目標明確,信念堅定,仿佛是荒原天然擇定的不二人選,要為荒原發出它們靜默的聲音。回首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氛圍,楊誌軍的寫作不啻是一個異數,一個神秘而獨特的文化存在。

  楊誌軍之所以把青藏高原作為一生書寫的坐標,源於荒原給他的啟示。這是最為本真純粹的自然,是承載人類精神的荒原,是地理意義和靈魂意義上的神性高地。由此出發,楊誌軍在獨立的行走中,完成了自然與人的生命探索。他書寫的是自然,內在的文化肌理是生命,而人、動物、荒原正是自然的所有內涵。

  生命意識是楊誌軍荒原行走的巨大收獲,也是他作品的核心內容與價值指向。因著對生命的虔誠與悲憫,楊誌軍洞悉了荒原的本質,那一種沒有欲望和功利,超越了世俗與卑微的,對自然無條件的親近,是荒原精神最可寶貴的內涵。正是由於這樣的思考,楊誌軍的作品顯現了極為豐富壯觀的生命景象,生命成為至高無上的信仰,他給生命以溫暖,讓生命穿越曆史穿越自然,在向神性高地攀緣的路途完善生命。

  於是,青藏高原所沉澱的荒原意識植入楊誌軍的骨髓,荒原成為他的精神歸宿,負載了他的完整的精神意義:回歸自然的前衛思想,返本還源的先鋒意識,崇尚光明的淨土理想,生命永恒的終極關懷。

  在廣袤的荒原,楊誌軍皈依了信仰。這個信仰,是自然,是生命,是宗教。這是楊誌軍全部重要寫作的核心,也是他思考世界並且進入世界的最終結局,盡管這個結局還有待於延續並且發展,目前就我們所看到的,他在已完成的作品裏,不僅記錄了追尋信仰的過程,而且在形式與內容上都切實地抵達了信仰。一個熱烈而寬廣的靈魂,呈現在複雜豐富的小說文本中,構成了楊誌軍鮮明獨特的寫作風格。他物化了小說的詩性原則,自始至終堅持“有我之境”的詩學美學,進而在“無我之境”的大樹立中實踐理想寫作。他行走在一條另外的路上,成為中國當代具有先鋒意識的充滿理想色彩的現實主義作家。

  一開始楊誌軍就具有他的個性標記:陽剛、激情、孤獨、豪烈,雄性。這種氣息構成他所有作品的基調,且從未喪失其純正品格。楊誌軍心無旁騖地經營著一個荒原部落,這是他的世界,他勤懇地勞作,樸素地理解著荒原上的生靈,他把自己對自然最直接的體驗與領悟,毫無保留地貢獻給荒原,以此保持了一個人類靈魂在孤獨境遇中對所信任事物的絕對致敬。楊誌軍在早年傳達給世界的信息,已經被證明是先驗的,倘或我們的心靈和精神更自由一些,也許他的真正先鋒的思考能夠被我們早些看到。

  1991年是楊誌軍寫作極為關鍵的一年,他於這一年開始尋求精神突圍。此前的新時期文學處在一個修複記憶和探索未知的混沌中,楊誌軍有很長時間也在混沌之中,時代的混沌與個人的混沌構成了他內心無可名狀的衝突,與潮流保持著的警惕和距離,非常幸運地還原和修正了他內心的寫作本質,他的突圍有了出處。楊誌軍崇尚自然主義,一切原生態的事物都是他所喜愛的,原生態是他認為最能表達生命的存在方式和人生狀態之本質的,從這一事實出發,他把天然質樸的表情發揮到了極致,他的寫作態勢開始呈現徹底解放甚至奔放的景象。這是一種完全開放式的敞開的描寫,楊誌軍不用調色板,不用顏料,不用任何裝飾,他就用白描,透徹、坦白、直接、赤裸、極端地表達人與生活的衝突,自然與人的分裂。他不是在反抗什麽,亦不是在顯示明確的抵禦姿態,他隻是陳述看到和聽到的自然的事實,他與任何自然生物之間都沒有障礙。這決定了他自始至終的寫作都是源於天性與內心的強烈呼喚,靈魂深處與自然生命的認定。

  1994年,“荒原係列七卷本”、《失去男根的亞當》、《江河源隱秘春秋》、《聖雄》(《大悲原》)、《天荒》等問世,成為楊誌軍早期創作的積澱與高峰。此前,楊誌軍的重要著作是《環湖崩潰》《海昨天退去》等,那些作品是其對自然最初的強有力的觀照。當楊誌軍從荒原出走,他在都市回望的目光仍然是那片廣袤的大地。1995年,楊誌軍來到青島,完成了關於青藏高原苦難文本的寫作。這是他走向未來的過渡期,他更願意稱之為“苦難係列”的《大祈禱》《亡命行跡》《無人部落》出版,無疑,《大祈禱》是其中最有分量的代表作品,那裏麵記錄的曆史是中國並不久遠的曆史真實。《大祈禱》與此後根據《環湖崩潰》《海昨天退去》再版的《高原大劫史》構成了楊誌軍這時期的重要文本。2005年,《藏獒》係列的出版,成為楊誌軍寫作的高潮,也是他抵達理想的重新開始。“藏獒係列”包括《藏獒》《藏獒2》《藏獒3》終結版、《遠去的藏獒》《敲響人頭鼓》。這些作品是人與自然、人與生命的現實映象。

  這些不同時期的作品,最具有楊誌軍獨特印記,也最為重要的靈魂,是其作品中呈現的“自然”。

  這裏的自然有兩種,一種是以森林、沙漠以及所有野生動物和家養動物為代表的外在自然,一種是以人的肉體和欲望以及“男根”為代表的內在自然,兩種自然堅決對立,同時又在各自的內部製造出種種矛盾。人和自然的矛盾,首先是人和自身肉體的矛盾,其次才是人和環境的矛盾。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外在自然”,還是“內在自然”,它們都麵對著一個時刻準備毀滅人性和毀滅自然的人類社會。

  楊誌軍試圖向我們表達,自然和人類走向決裂的關鍵一步,就發生在“人”走出森林的那個黎明--人一走到森林的邊緣,就會看到自己的墓碑。而“失去”的“男根”和終將無性的“亞當”所傳達的象征意義,則顯露出楊誌軍深刻的悲觀主義姿態和人道主義立場,是小說文本對人類發展的巨大隱喻,也是人和自然的全麵衝突走向無法調和時的形象展示。

  他超越了人與人的曆史與關係,實際上也超越了單純的“高原”意味,從而進入了他的“荒原”,一個自然與人的大世界,一個原生態的自然的生命史。我們置身其中,就是置身於一個已在而未知的世界,一個曆史與現實交錯呈現人類生存真相的荒原。這是我們迄今仍未曾徹底探明的地域,在地理意義上,有著人類不可征服的高峰,而在神性的屬地,亦仍是人類不可企及的高度。

  我在楊誌軍的“荒原”裏獲得了樸素、單純、強烈而寬廣的神性,在他與之呼應的偉大聲音裏發現了生命最質樸的原色和精神所能達到的高度。我知道我們斷裂的生活肯定不會完全彌合,但是卻被提供了一種信仰的可能。

  楊誌軍2010年7月出版的長篇小說《伏藏》,就是一本關於人與靈魂的書。靈魂就是信仰。楊誌軍試圖表達這樣一種信念:用仇恨消除仇恨,永遠不是我們需要的宗教。世界的力量,能夠撼動我們的力量一定是友善與高尚,是愛的思想。信仰的表現最不摻假的方式就是愛。在文學的範疇裏,那些被苦難培養而超越苦難的精神高度,一定是和信仰殊途同歸的,它們共同組成了人類最美好的風景,就像流淌之於江河、蔥蘢之於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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