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第十八章 尤琪琪相親

　　吳天天是在一天之後才從尤琪琪口中得知何葉去了英國的消息，趁著何葉剛落地，還沒來得及換號碼，不停地聯係她。何葉屢次稱自己需要找酒店，晚點給他回電話。

　　這不過是禮貌的拒絕方式，吳天天卻信以為真，守著電話一直等。白天何葉沒來電話，他覺得是時差問題。到了晚上十一二點，何葉還沒打來，他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再次給何葉撥電話的時候，居然成了空號。很明顯，她已經把手機號碼換了。

　　吳天天覺得這是個機會，何葉一個人在英國人生地不熟，都說想要追到一個女人必須先讓她足夠感動。吳天天決定追到英國去，陪她找出租房，陪她置辦生活用品，陪她感受風土人情。

　　他相信這一次必定能夠感動何葉。於是早上開了店門，他就跟張師傅商量：“這幾天您能幫我照看一下店麵嗎？我把鑰匙交給您，我要去一趟英國。”

　　“喲，打算去英國旅遊啊？”“不是去旅遊，是去找一個人。”張師傅說：“幫你看幾天店沒問題，但是要是賣斷貨了，我實在沒工夫幫你進貨，還得你自己來。”

　　吳天天想到萬一他離開太久，店裏賣斷貨了容易趕走回頭客，想了想就說：“要不我關幾天店門吧，工資還是給你們照算，就當是給你們放假了。”拿到了護照，找中介辦好了簽證，買好了去英國倫敦的機票之後，吳天天把店鋪的鑰匙交給了老許：“我要去英國一趟，大概六七天，祝福我吧。”

　　“這事兒金子知道嗎？”“比你早知道一小時，他祝福我了。”老許說：“可我不能祝福你，不是我打擊你，你一定會失敗。”“不成功便成仁唄，況且我對自己有信心。”對於老許的話，吳天天和金子永遠都當屁對待，這一次也不例外，吳天天根本就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第四天他就動身去機場了。吳天天坐在機場裏，手裏是一張大大的倫敦地圖。地圖後麵站著金子和老許。老許說：“一、二、三！抬走！”

　　吳天天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麵前站的人是誰，就被老許一把抬起了兩條腿。金子猶豫了一下，也一把抬起了他的肩膀，就跟抬死豬似的把吳天天往車上送。

　　“你們倆想幹嗎啊？快放我下來！”吳天天蹬著腿，扭著肩膀。老許和金子始終不肯撒手。到了車上，老許就拿出麻繩來捆他。

　　“你們這是綁架！綁架犯法知道嗎？”吳天天聲嘶力竭。老許說：“咱們這是為你好，你再嚷嚷就該拿麵團賭你嘴了。”“對不住啊哥們兒，我這也是迫於無奈。我實在沒法看著你漂洋過海去追一個注定不屬於你的女生。”這是金子說的。此時的吳天天就像是一頭獅子，在後座上蹬腿吼叫，如同發瘋一樣：“金子你夠齷齪啊，那頭鼓勵我追何葉，這頭又帶老許來使絆子。”

　　金子一個急刹車，直接把車停在了路中央：“你還不明白？何葉根本不喜歡你。別說你為了她飛英國，就算你為了她移民英國，她也照樣不會選擇你。”

　　“選不選擇我不是你說了算的，你沒權利代表何葉，更沒權利阻止我！”

　　“既然你覺得我齷齪，那我就把話掰開了揉碎了說吧。你知道為什麽何葉會選擇我？除了她喜歡我，還因為她一早就知道我爸開廣告公司呢。她又為什麽離開我？那是因為我給不了她安全感，包括精神上的，更包括物質上的。她從一開始要的就比別的女孩子多。她不是為她自己一個人在打拚，她是背負著她的父母甚至兩個弟弟一起在打拚！所以，何葉根本不敢拿一個事業剛起步的人來賭她的將來。”

　　吳天天說：“可事實上，她要的安全感我能給，物質上的，也包括……精神上的。”

　　老許和金子都不約而同地搖頭。吳天天發狠誓：“你們不信，那我就證明給你看，看我如何名利雙收，如願以償。”

　　金子變相鼓勵他的事業道：“那咱就拭目以待。”對於吳天天的能力，其實他很相信，隻是何葉不相信罷了。

　　“你們先把麻繩解開，這什麽味兒啊，太臭了吧。”“哦，忘了告訴你了，我把我家綁野豬的麻繩拿來了。”老許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金子聽了一陣狂笑，一麵開著車，一麵不由自主唱起了歌：豬！

　　你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時的你還掛著鼻涕牛牛……老許在邊上拍著手合拍子。

　　吳天天帶著搗亂的心思瞎吼：“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老許說：“停停，前麵有交警示意停車。”金子連忙停車，兩個交警走過來查駕照。金子恭恭敬敬地把駕照遞上，又配合測了酒精。交警把駕照還給金子，正準備讓開路，忽然說：“等一下！”之後不由分說拉開後座的門，看到吳天天五花大綁地坐在那兒，一雙眼睛可憐兮兮地盯著交警看。

　　“我們懷疑你們兩個綁架，現在請下車接受檢查。”金子急了：“沒有的事，我們沒綁架他，他是我們的朋友。”“不管是不是朋友，先走一趟再說。”老許也著急了，求助般看著吳天天。吳天天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偷笑著不說話。交警把兩人請下車，正要聯係刑警，這時候吳天天發話了：“警察同誌，他們沒綁架我，是我剛才羊癲瘋犯了，他們怕我出事兒。”“當真？”

　　“當然是真的，我能拿自個兒的病開玩笑嗎？”金子鬆了一口氣，老許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警察點點頭，對老許說：“他現在看著沒事了，還不趕緊幫他鬆綁，回頭別把人捆壞了。”老許和金子趕緊給吳天天鬆綁，一人遞上一個感激的眼神。吳天天被兩人一攔，乖乖地打消了殺去英國的念頭，主要是他對目前的自己還沒有太多信心。他開始更加發狠地奮鬥，他要把店鋪打理得有聲有色，好讓何葉回來的時候對他刮目相看。

　　尤琪琪又被家裏安排相了兩次親。鑒於上一次她與樓小航見麵的事兒吳天天並未上過心，這次她沒再借著老許通風報信。尤琪琪為了不違背父母的意思，瞞著大家偷偷進行著，隻告訴了韓曉麗一人。吳天天觀察細密，從她的一言一行中就猜出了個大概。

　　那天，尤琪琪一下班就去租的房子裏換了一身連衣裙，跑到店鋪裏，在吳天天麵前秀著貓步，問：“怎麽樣？是不是很有範兒？”

　　“喲，改風格了啊，絲裝什麽女王啊。”“我需要裝嗎？喊一聲女王大人來聽聽。”吳天天做惡心狀：“就你這樣去相親，可不得把人家嚇個半死。”

　　尤琪琪好奇地問：“你憑什麽就覺得我是去相親的？”目的達到，且看他的態度如何。

　　“上班的時候還是絲風，下班的時候就裝成女王了，不是去相親才怪。”吳天天在她麵前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天一個風格，最近可夠忙的，進展如何啊？”

　　“有個公務員正聊著，長得不賴，人挺斯文。”“公務員太呆板，你早晚得膩煩。”“有個醫生也不錯，一米八三，愛打籃球，說話幽默，一點也不呆板。”吳天天立即否決：“醫生不行，忙起來三五天不著家的。”尤琪琪又說：“還有個初中老師，教音樂的，工作不忙，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音樂老師也算跟搞藝術的沾邊了，孔夫子說嫁誰都不能嫁藝術家，性格太另類了。”“孔夫子還能說出這樣沒建設性的話來？”尤琪琪暗自高興，“那你說我該找個做什麽工作的？”吳天天一時答不上來，摸著鼻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她想聽的那句話。尤琪琪忽然順手從收銀台上拿起一塊抹布扔到吳天天身上說：“我決定了，我就在他們三個裏選一個談了，誰也攔不著我！”扭頭便往外表。

　　老許迎麵走來，見尤琪琪正跟吳天天置氣，趕緊去勸。尤琪琪指著老許說：“告訴吳天天，這次我尤琪琪真的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了。”

　　老許回到店裏問吳天天：“怎麽回事啊？一兩句話就吵起來了，趕緊追出去勸勸啊。”

　　“不去。”吳天天坐下來，心裏有點不痛快，卻不知道究竟是因為誰不痛快。

　　老許通過韓曉麗才知道尤琪琪又在相親了。近半個月，他見尤琪琪每天穿得特別淑女，還時不時地對著吳天天店裏的窗子描眉毛，真怕她就此放棄吳天天，隨便從追求者的隊伍裏拎出一人就嫁了。

　　什麽樣的女生適合吳天天，什麽樣的女生不適合吳天天，老許作為哥們兒比當事人還清楚，尤琪琪絕對是最適合吳天天的不二人選。老許敢拍著胸脯說，吳天天心裏要是沒有她，他就掛著招親的牌子站到校園裏去。

　　作為哥們兒，他實在不願意吳天天錯過這麽好的女生，因此他拜托韓曉麗想盡辦法說服尤琪琪去吳天天的店鋪。隻要她還肯見他，隻要她見到他，就一定狠不下心來。

　　可這次尤琪琪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無論韓曉麗怎麽勸說，她就隻有一句話：“我跟吳天天老死不相往來。”

　　她每天都忘我地工作，一個月的業務額度完成了，她就幫其他同事跑業務；其他同事的業務額度也完成了，她就開始為下一個月做準備。總之，她不允許自己有時間想起吳天天。

　　韓曉麗生日那天，公司送了她一個蛋糕表示祝福。下班後，金子半開玩笑地說：“好久沒吃黑森林了，要不我陪你一起過生日吧，讓我蹭一塊蛋糕唄。”

　　“那你得先唱首生日歌祝福我。”韓曉麗笑著說。金子捧著蛋糕去了辦公室，關了燈，點上蠟燭，製造浪漫的氣氛。他在燭光下為韓曉麗唱了一首生日歌，唱得聲情並茂，唱得讓韓曉麗略微感動。她和金子一人吃了一塊蛋糕，然後說：“很抱歉，其實我約了我的朋友一起過生日。”

　　既給了金子麵子，又沒有落下朋友，韓曉麗的麵麵俱到令金子感到很舒心。

　　韓曉麗把剩下的蛋糕打包成兩小份，陪著剛跑完業務的尤琪琪坐在公園裏吃。尤琪琪估計是餓了，吃得狼吞虎咽，險些被罐頭水果噎著了。韓曉麗說：“吃慢點兒，又沒人跟你搶。”

　　“六點半我約了一家小超市的經理，他打算從我這兒進牛肉幹，吃完了我得趕緊過去。”

　　“你不要命了？每天拚命拉業務，半個月都瘦了一圈兒了。”尤琪琪笑著說：“那正好減肥嘛。”她笑得有點勉強。韓曉麗歎了口氣：“今天別不去了吧，你的額度都已經超出好幾倍了。一會兒陪我去買些禮品吧，我爸打算給農村的親戚們寄過去。”尤琪琪點頭答應下來，陪著韓曉麗到處找寄回老家的禮物。韓曉麗不是嫌東西太貴重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分下來會破產，就是覺得東西寒酸了不好意思拿出手。尤琪琪替她出謀劃策，韓曉麗連連搖頭，最後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一家店門前。

　　“帶我來這兒幹嗎？”尤琪琪抬起頭，發現是吳天天的店鋪。這會兒吳天天正忙得不可開交，剛從廚房裏端出一大鍋襪底酥，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在門口排長隊的顧客就開始嚷嚷：“出鍋了，那趕緊給我裝一斤。”

　　這頭吳天天手忙腳亂地裝袋、稱斤、收錢，那頭張師傅又在廚房裏喊：“小酥餅烘好了，天天快來端走。”

　　吳天天應付完顧客，又滿頭大汗地跑進廚房裏去。尤琪琪見吳天天忙成了陀螺，一刻也沒得閑，後背上的衣服幾乎都濕透了。韓曉麗說：“吳天天的媽媽一直反對他做生意，他為了能夠把‘食八方’開下去，跟他媽媽承諾一年之內按揭一套八十平方米的房子。還有九個月的期限，聽老許說他現在存了四萬，離首付還差十四萬。”

　　尤琪琪見吳天天這麽拚命，心疼得哭著跑開了。陪韓曉麗買了些保健品寄去農村後，尤琪琪去超市買了些菜回到家裏。趁著尤利群還沒下班，袁清霞去逛書店了，她一個人在廚房裏做了一桌子菜。尤利群回來的時候，尤琪琪正好把最後一道湯端出來。

　　尤利群笑著說：“手藝夠好的，在門口就聞到飯菜香了。”

　　“當然了，我可是專業大廚。”尤琪琪接過他的公文包，讓他坐下來替他捶著肩膀說，“爸，問您一個問題，如何才能讓小本買賣在短期內獲得最大的利潤呢？”

　　“你的問題問得太抽象了，是什麽小本買賣？”“小吃一類吧，比如糕點、餅類，是我朋友開的一家店鋪。”尤利群說：“糕點一類利潤太薄，就算再怎麽擠，也擠不出多少利潤來。不過糕點生意一旦做火了，薄利多銷也是不錯的。”“怎樣才能做火呢？如果是一家沒有品牌、也沒有太大名氣的店。”“是現做現賣的那種嗎？”“是啊，有主麵點師，還有副麵點師。店麵規模不算太大，生意也還過得去，但是除去租金、水電和薪酬，老板還沒員工賺的多。”尤利群說：生意的事該一步步來，不可能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

　　如果是在起步階段，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不錯了。袁清霞開門進來，見尤琪琪係著圍裙在跟尤利群聊天，就問：

　　“你們兩個在聊什麽呢？琪琪，做好了飯菜也不打電話喊我回來。”尤利群對尤琪琪說：“你進去給我們盛兩碗飯出來。”尤琪琪進了廚房後，尤利群說：琪琪還跟那小子糾纏不清呢。

　　她剛才為了他來找我谘詢生意經。“今天我去那個男生的店裏看過了，挺勤奮的一個小夥子，踏實肯幹，吃得起苦。其實咱家琪琪的眼光挺不錯。“尤利群點了點頭。尤琪琪端著兩碗飯出來的時候，他說：其實你可以讓你的朋友試試找他的麵點師傅入股合作。這樣既可以把規模做大，又可以借股份來拴住麵點師。

　　尤琪琪不敢直接去找吳天天，讓老許幫著傳了話，隻說那主意是老許自己出的。

　　老許把這主意告訴了吳天天。吳天天覺得主意不錯，拍著老許的肩膀說：“不錯啊，老許，這主意真是你想的？”

　　“你覺得主意不錯？”

　　“非常不錯！我一直怕張師傅跳槽，要是能說服他入股，我可就不用擔心大酒店來挖牆腳了。”

　　老許笑著說：“這主意其實是尤琪琪出的，他怕你又覺得她多事，才讓我說的。”

　　吳天天說：“哪能啊，我感激她還來不及呢。”想到因為那八千塊的事兒說了不該說的話，吳天天心裏挺內疚的。他問老許：“你知道她最近在做什麽嗎？”

　　其實他想問，尤琪琪最近是不是正和相親男打得熱乎。老許偷偷看了看他的神色，睜眼說瞎話：“聽我表姐說她最近正忙著談戀愛呢。”

　　吳天天急忙問：“跟誰啊？醫生還是公務員？”

　　“你管他是誰呢，總之她不再來纏你了，這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麽。”

　　尤琪琪能找個男朋友，然後離他遠遠的，那的確是他從前求之不得的。但是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剛進大學那會兒，好像是畢業那會兒。具體什麽時候他記不得了，他隻知道現在自己心裏並不好受。

　　為什麽呢？可能是因為公務員呆板，醫生太忙不顧家，音樂老師太另類吧，他這樣說服自己。

　　老許見他表情挺失落，不禁得意地笑：“騙你的，她一個都沒看上，最近忙著加班呢。對了，她說如果你能說服老師傅們入股，她也想入股。她本來是想讓張師傅瞞著你入股的，反正你現在也知道主意是她出的了，不妨告訴你。”

　　吳天天頓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尤琪琪一個也沒看上就對了，那些人都不適合結婚，尤琪琪該找個更適合結婚的才對嘛。

　　老許見他不說話，就勸說道：“女生都是小心眼的，你還是找機會給她道個歉吧！兩人這樣梗著多難受啊。”

　　吳天天點點頭，打包了一盒自己炒的韓國炒年糕給老許：“反正你回去的時候順路，就幫我送去尤琪琪租的房子裏吧。”

　　老許說：“那我就告訴她這是你讓我送去的啊。”“隨便你吧。”老許聞了聞韓國炒年糕的香味，又勸說吳天天：“做哥們兒的還是那句話，不如你倆就在一塊兒了算了。像她這樣對感情堅持不懈、無條件付出、又不追求物質的女孩子實在是世間少有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店鋪對麵就是一個公交站，站台上正掛著“食八方”的燈箱廣告，幾個等車的人看著廣告海報，又往吳天天這兒看過來，有一對年輕男女正從馬路對麵慢慢走過來了。如果不是尤琪琪慷慨解囊，或許這個廣告根本打不起來。這時候也許他還在招人發宣傳單，也許他還在為一個月隻能賺兩千多而發愁，也許他已經關門大吉了。

　　老許說得沒有錯，尤琪琪真的是無條件地付出，哪怕他現在每天客似雲來，她也沒往自己身上攬過功。吵架的時候，她也沒像別的女孩子一樣，橫橫地來一句“如果沒有我那八千塊錢，你現在能經營得下去才怪”。

　　吳天天承認自己對尤琪琪有點心動了，但心動的原因是什麽，是感激吧？應該是的，因為他心裏可是一直惦記著追到何葉的，除了感激沒有別的可能。

　　他把嘮叨的老許攆出店門：“廢話真多，趕緊送去，冷了就不好吃了。”

　　老許站在門邊偷笑：“放心吧，這句話我也會原封不動告訴她的。”

　　“你敢！”吳天天忽然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