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畫狂

九

　　走廊裏老遠就傳來烏豆兒興奮的喊聲：“好消息！好消息！明天春遊啦！”喊聲由遠而近，一直衝進教室。他衝上講台，敲著台麵激動不已，興奮而略帶神秘地對同學們說：“最新消息！明天到清靈山春遊，風雨無阻！”

　　同學們看他那副激動的樣子，也興奮起來，不過，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因為烏豆兒的消息經常會有很多水分。

　　“哪裏的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政教處的消息，高一、高二兩個年級同時行動！”見他說得有板有眼的樣子，大家都開始交頭接耳，憧憬明天的快樂。

　　果然，正式的消息隨著藍夢兒走進教室得到了證實：“明天早上七點準時到校，乘大巴到清靈山春遊。請大家各自準備好點心和飲用水，明天的午餐學校不再統一供應。”

　　“喔——”集體的歡呼聲，中間還夾雜著口哨聲。的確是個好消息。開學到現在已經苦讀了兩個多月，每天都是單調的上課、下課、做作業，真把人憋壞了。眼看著外麵春光無限，桃紅柳綠，現在不去“放風”，更待何時？

　　“不過——”藍夢兒的轉折聲拖得老長，看來不會有什麽好事。

　　“教務處統一布置的作業，每人要交三張寫生稿，所以，別忘了帶速寫本噢。”藍夢兒好像也不太情願這麽做，無奈地說：“不要太馬虎了啊，學校要統一評比的，到時候別太丟我們班的臉哪。”

　　“啊？還讓不讓我們玩哪，也太殘忍了吧！”

　　“我們抗議！這不是在摧殘我們嗎？”

　　同學們盡管意見極大，但還是興奮遠遠超過了不滿，三張寫生稿的作業隻能算是大幸中之小不幸。在藍夢兒看來，這樣的牢騷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不過是圖一時的口快，並沒往心裏去。

　　老天還真幫忙，一個十足的豔陽天。

　　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大巴就到了清靈山腳下。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下車來，女生們肩上多半仍挎著雙肩包，可以猜想，今天包裏的內容與平時絕對不會一樣，除了一本無奈的速寫本外，恐怕大部分是各式各樣的零食和點心，再就是口紅、小鏡子之類的玩意兒。平時的學習生活把她們愛吃和愛美之心壓抑得太久了，今天能不徹底解放一下嗎？她們的裝束也與平時大不相同，其實學校並沒有通知今天可以不穿校服，可不約而同地，大家都穿得很鮮亮，好像天經地義今天就應該是這樣，沒有人怕挨批評。

　　男同學的打扮又是另一番景象，出現了嚴重的兩極分化。多半人仍然穿著土裏土氣，看上去有點髒兮兮的校服，走起路來東晃晃西晃晃，他們圖的是自由和隨便；少部分人則是一身另類的酷哥打扮，顯然是為了吸引MM們的目光。

　　“哇，真是個世外桃源耶！”有人讚歎道。

　　說得沒錯，的確是一個風景秀美的好去處，怪不得學校要規定交寫生作業呢，原來這地方隨處都是別樣風光，找個地方寫生，簡直是舉手之勞的事。

　　他們隨著一條清流汩汩的山澗拾級而上。伴隨耳邊的是潺潺的水聲，抬頭望去，滿眼的翠綠讓人心曠神怡。石階的左邊山上是一眼望不到頭，森森然的滿山翠竹，竹園裏到處是一人來高的新篁，偶爾還能見到剛頂出土層的竹筍。女生們忍不住鑽進竹園去摸一摸青翠欲滴的竹篁。

　　“不能摸！摸了竹篁它就會枯死。”有懂行的男生警告道。

　　“真的嗎？”女生都很心慈，她們可不願讓如此可愛的新篁死去，隻好縮回戀戀不舍的手，離去時仍不忘在筍尖上親一口。好幸福的竹篁喔！

　　澗的右邊是層層疊疊的山石，有幾塊突兀的岩石模樣嶙峋古怪，可以喚起很多聯想。滿山遍野的映山紅多半長在峭壁間的土縫中，可望而不可即。有幾個膽大的男生想在自己心動的MM麵前露一手，獻獻殷勤，攀上峭壁企圖折下一、兩枝來，還沒來得及伸手，就聽身後大聲的喝斥聲：“下來！不要命啦！”所以，都隻能無功而返。

　　烏豆兒手上拎著一隻碩大的收錄機，招搖地跑在最前麵。收錄機的聲音很大，正在放著《我為歌狂》中的《放我飛》：

　　……

　　現在開始，開始呼吸，就讓回憶成愛的氧氣。

　　走到哪裏，哪裏美麗，就在風雨來臨時，存好一點一點愛的利息。

　　哦——

　　放我飛，我是愛的小寶貝，把快樂都給你，喔，喔——

　　放我飛……

　　現代感十足的青春音樂在寧靜的山穀中回響，產生的奇異效果令人想起天堂裏的天籟之音。大家一邊跟著音樂的節奏哼哼著，一邊打鬧著，玩耍著，一邊慢慢地向山上攀登，組成了一幅大自然與人類和諧共處的美景。

　　快到半山腰的地方，大家正感到有些疲憊，需要坐下來休息一下，隻見眼前豁然開朗。原來，這裏是一大片開闊地，地上，滿是開著白色小花的野草，好漂亮的天然草坪！大自然的造化真是神奇，正需要休息的時候，來這麽一片草地，你說還有比這更讓人舒心的嗎？

　　“我們在這兒紮營吧！”

　　“好，好，這兒就是我們的大本營了，我都快餓死了。”看來，有人是饞得不行了，放在包裏的美食還沒有好好享用過呢。

　　藍夢兒見這個地方確實是紮營的理想地點，再說，大家也都想停下來歇一歇，就對大家喊道：“好吧，我們高二（2）班就在這兒紮營！大家圍在一塊坐吧，有什麽好東西都拿出來共享哦！”

　　一陣忙亂之後，大家都坐下來開始享受美食。各種各樣的鹵味、糕點、水果、飲料，還有包裝成五顏六色的零食攤了一地，你搶我的，我奪他的，大家充分享受著“共產主義”的快樂。烏豆兒的收錄機放在圈子當中，音樂開得震天響。

　　吃飽喝足後，有的開始和著迪斯科音樂扭P股，有的在草地上表演各種高難動作，大家的情緒又高漲起來。這時，大嘴妹又開始發揮她那張大嘴的另一個功能，起勁地喊道：“下麵我們請藍夢兒表演一個節目，好不好？！”

　　“好！藍夢兒，來一段你們畬家的山歌吧，要那種情歌的！”原來，藍夢兒來自浙南山區的佘族，這是一個能歌善舞的民族。同學們猜測藍夢兒那麽漂亮的MM一定能來一手。

　　“好主意，就來一個吧！”大家一起鼓掌。

　　藍夢兒被同學們逼得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說：“不行，不行，我早就忘光了，不會唱了。”

　　同學們哪裏肯依，不斷地煽風點火，不斷地鼓掌。藍夢兒見拗不過大家，隻好清了清嗓子說：“那好吧，我試試看，不管唱得好不好，都要給我鼓掌喔！”

　　又是一陣掌聲，然後，大家靜靜地等她唱歌。藍夢兒孕育了一下感情，唱道：

　　“這裏的白雲連成片，這裏的山路彎又彎……”

　　“不行，不行，要唱情歌！”烏豆兒愛折騰，其他人正好也跟著一塊起哄。藍夢兒隻好換一首，重新來過：

　　“孔雀為什麽東南飛？桃樹為什麽綻花蕾？阿妹為什麽紅雲堆？阿哥為什麽滿山追？

　　孔雀飛過孵雛鳥，桃花開過結紅桃，阿妹摟住阿哥的腰，阿哥抱著阿妹上山腰……”

　　“嘩——”一陣熱烈的掌聲。

　　“過癮！過癮！”烏豆兒激動得拚命鼓掌，笑得眼淚也流了出來。

　　同學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詼諧、動聽的山歌，又有如此美麗的山色相配，真是終身難忘啊！

　　藍夢兒唱完，臉上真的飛上了兩朵紅雲。為了掩蓋她的窘迫，她趕緊把話岔開，對大家說道：“好了，現在時間不早了，大家開始找地方寫生吧，要不然，會完不成任務的。”

　　大家的情緒都很亢奮，根本聽不進老師的話，又打鬧了一會，總算慢慢地平靜下來。這時，藍夢兒宣布道：“現在大家自由活動，隻要把寫生作業完成就行，不過，要注意安全，男女同學最好結伴活動。”

　　聽到最後一句，大家又是一陣哄笑。末了，藍夢兒又叮嚀道：“三點鍾準時回到這兒集合！”這才三三兩兩地散開，各自找地方寫生去了。

　　白皮鯊今天是有備而來的。他一身美國流行的酷哥裝束，腰間掛著一隻深灰色的腰包，手中拿著的一隻小巧的數碼相機隨時準備為MM們效力。可是，MM們對他這身刻意的打扮視而不見，並沒怎麽引起她們的興趣，連主動找他拍照的也不太有。

　　他無聊地在這兒搭搭訕，到那兒湊湊趣。這會兒，見大家都找地方寫生去了，隻好悻悻地跟在畢羅天後麵。

　　畢羅天已經找好一個角度，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坐下，刷刷刷幾筆，就勾勒好了景物的大致輪廓，開始進入局部的刻劃。

　　白皮鯊的心思並不在寫生上，見畢羅天已經取好景，就坐在他邊上，利用現成的景致畫起來。不到兩分鍾，他就沒了興趣，東張張，西望望。忽然，透過重重樹影，他發現右前方不遠處坐著蘇紫、大嘴妹等五六個MM，正專心致誌地畫畫，他趕緊收起速寫本，匆匆地對畢羅天說了一聲“去去就來”，就直奔過去。

　　走了白皮鯊，畢羅天樂得靜下心來畫畫。正畫得投入的時候，突然身後一聲“哇——”的嚇唬聲，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是跟屁蟲金淩櫻子。

　　“咦？你怎麽會在這兒啊？”畢羅天好奇地問。

　　“怎麽啦？你可以在這兒，我就不可以啦？”金淩櫻子一句話竟嗆得畢羅天一時無話可對。

　　他這才想起來，今天其實高一年級也在這一帶活動。“你們班也在附近嗎？”畢羅天問道。

　　“是啊，就在那邊。”金淩櫻子一指畢羅天的後側方，繼續說：“所以，我專門跑過來看你啊！”

　　畢羅天心裏一動，馬上鎮靜地說：“你有那麽好啊？不會是又來找我麻煩的吧？”

　　“嘿嘿，畢哥就是偉大。不過，對你來說也算不上麻煩，隻不過請你幫個小忙。”金淩櫻子一副討好的樣子。

　　“幫什麽忙？”

　　“就是想請你幫我畫兩張速寫，為了交差，隻要畫得差點就行了。”

　　畢羅天想，你倒真會動腦筋，讓我幫你做作業？不過，這點事的確隻是舉手之勞。說實話，他還是很樂意幫這個忙的。正好，還可以讓她多陪自己一會兒呢。心裏這樣想著，表情上並沒有流露出來，反而冷笑一聲道：“哼，真可惡！”然後，一邊裝出無奈的樣子說道：“拿過來吧。”一邊接過速寫本。

　　櫻子頓時高興地合不攏嘴：“畢哥真好！謝謝啊！”

　　畢羅天聽著，心裏特別受用。他一麵草草地畫著，一麵向櫻子打聽模特隊的事。這件事其實一直擱在他心裏，隻是這幾天好像沒了音訊，又不好意思特意去打聽，現在櫻子就坐在自己身邊，正好順勢打聽一下。

　　“你們模特隊的事怎麽樣了？該為我們服務了吧？”畢羅天故意這樣說。

　　一說起模特隊，櫻子馬上來了精神。“畢哥真壞！上次你說要裸體做模特真的把我嚇了一跳。我到政教處問過了，我們主要做肖像模特，即使做人體模特也是著泳裝的。你看我這體形不會丟臉吧？”說著，她得意地盯了畢羅天一眼，仿佛故意向他挑戰似的。

　　畢羅天感覺到了櫻子的眼神，卻沒有勇氣以眼還眼，裝出專注的神情看著遠方的風景，又用嚇唬的口吻說道：“難道不怕人家盯著你品頭論足？”

　　“這有什麽？我才不怕呢。”這回她有自信，嚇唬不了她。倒是畢羅天心裏空空的，像丟了什麽似的。

　　“下回我到你們班來做模特，你得給我畫得漂亮一點噢！”

　　“我給你畫成個醜八怪！”

　　“你敢！”

　　一會兒，兩幅速寫就完成了。櫻子歡天喜地接過速寫本，說聲“謝謝”就要離去。畢羅天故意說道：“這就算謝啦？總得有所表示吧？”

　　櫻子一臉的天真，認真地說：“你要有什麽表示？”

　　畢羅天想了想，大膽地說：“親我一下怎麽樣？”他料定櫻子不敢親他。話說回來，她要是真的敢親，自己敢不敢接受還是個問題呢。

　　沒料到櫻子一聲“好吧！”還沒等畢羅天反應過來，就抱著他的頭，在他額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轉身就跑開了。

　　畢羅天傻傻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金淩櫻子早已經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