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無限的鬆下電器

第三節　最實用的收音機

　　企業家要具備憑現狀以判斷未來趨勢的能力，現在是零，將來可能就是無限的。

　　——鬆下幸之助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出現了一種新興的娛樂，這就是無線電廣播。無線電廣播形成的契機源於一場大家熟悉的海難事故——“泰坦尼克號”的沉沒。

　　1912年4月14日，深夜11點40分，當時號稱世界上最大的豪華遊輪——“泰坦尼克號”，在距離美國本土大約2600公裏的大西洋上，撞上了冰山。這號稱永不沉沒的輪船，卻沒有完成自己的第一次航行就沉沒了。“泰坦尼克號”在撞上冰山後，馬上發出了海難求救信號，無線電信號傳到了曼哈頓的一台無線電接收器上。

　　這台接收器就安在了百老匯八號街沃納梅克百貨大樓的屋頂上。那天晚上，一個叫大衛·沙諾夫的年輕人正在值班。其實，當時的無線電通信還是個稀罕物，百貨商店屋頂的這個通信站，隻不過是吸引顧客的廣告塔而已。但在“泰坦尼克號”沉沒的那天，就是這台無線電台接收了從1400英裏外的一艘名為“奧林匹克號”上發來的第一條消息，說“泰坦尼克號”沉沒了。沙諾夫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把消息傳給了通訊社和報社。這個不起眼的通訊站成了人們了解沉船求助情況的唯一渠道。為了保證新聞接收，當時的美國總統塔夫脫甚至下令關閉了附近所有的無線電台。

　　“泰坦尼克號”事件後，人們意識到了無線電的重要性。如果當時在更多的船舶上配備了無線電通訊裝置的話，可能就會有更多的人得救了。事故發生後，美國政府製定了《無線電法》，明確規定50人以上的船舶必須配備無線電通信裝置。兩年後，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為了強化海上通信，世界各國海軍都把無線電技術視為救命稻草，無線電網絡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和發展。

　　沙諾夫，在當時不過是個小小的無線電操作員。然而，正是從“泰坦尼克號”事件後，他意識到了無線電網絡的價值。在軍方將無線電技術應用於軍事上時，沙諾夫則發現了新的商機，那就是將無線電網絡應用在普通家庭中。他想到，如果把無線電技術麵向普通大眾的話，就可以把原本必須親臨音樂現場才能聽到的音樂傳到各個家庭裏——這就是他的“無線電樂盒構想”。沙諾夫憑借著他的無線電利用方法名垂青史。

　　1919年，在“泰坦尼克號”事件發生7年後，美國無線電公司（RCA）成立。沙諾夫的“無線電樂盒構想”成為現實。沙諾夫後來成為RCA的銷售部長，他當時是這樣預計無線普及帶來的巨大利潤的：“光是美利堅合眾國就有1500萬戶家庭，其中隻要有100萬戶家庭，也就是家庭總數的7%讚成這個計劃的話，銷售額就可以達到7500萬美元，利潤相當可觀。”沙諾夫的估計保守了，僅僅3年的時間，實際的銷售額就達到了8350萬美元。

　　沙諾夫後來成立了全美第一個廣播網——國家廣播公司（NBC），他在普及無線電和電視方麵做出了巨大的貢獻，被稱為“美國電視之父”。

　　1925年，東京開始有了無線電廣播，比美國、歐洲各國整整晚了6年。5年後，鬆下電器進入了無線電領域。

　　1929年到1930年，由於濱口內閣的緊縮政策，日本的經濟愈來愈不景氣。但在這個經濟大蕭條的年代，卻有一樣東西一直賣得不錯，那就是收音機。收音機在日本的家庭普及率很低，隻有5.4%，未來卻有著很好的發展前景。這時的鬆下電器已經有了一定的實力，產品質量好、信譽好，很多代理商相信並依賴它，很多代理店都勸鬆下幸之助製造收音機。

　　說實話，鬆下電器之前雖然也生產電器商品，但那都是像自行車車燈這樣相對簡單的電器產品。製造收音機這樣的產品，需要有專業的電氣理論，不是鬆下幸之助這種門外漢通過自己琢磨就能夠實現的。對於生產這種新產品，鬆下幸之助一直持謹慎的態度。

　　鬆下幸之助自己也有一台收音機，這台收音機常常發生故障，經常在廣播節目播到正關鍵的時候，就不能正常工作了。收音機時常發生故障，在當時竟然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這不是幾台收音機的問題，而是很多收音機的毛病。這樣常常出毛病的機器，真讓人生氣。

　　鬆下幸之助決定生產收音機，一方麵是滿足代理商的要求，一方麵也是希望能夠製造出質量好的產品，滿足客戶的需求。對鬆下幸之助來說，他雖然有雄心壯誌，但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自己沒有一點製造收音機方麵的常識，員工中也沒有一位是這方麵專門的技術人才，如何能生產出收音機來？鬆下幸之助決定向前輩廠家請求技術支援，他選擇了二葉商會電機工作所作為合作夥伴，這家公司在技術上是一流的，經營者北尾鹿治是關西地區無線電行業的權威，非常擅長自己親手調製高端收音機。雙方很快達成了協議，隨後二者聯合創立了國道電機，注冊資本5萬日元。

　　鬆下幸之助覺得憑借北尾的技術和自己的銷售網，產品一定會暢銷的，代理店也都認為這是渴望已久的鬆下電器，結果卻出人意料。賣出的收音機故障不斷，退貨率直線上升，連鬆下電器其他產品的銷售也受到了影響。

　　代理商們紛紛向鬆下幸之助抱怨：“鬆下君，我們願意銷售你們的收音機，是因為充分信任貴公司。你們的產品質量一直都非常好，可是你看看，現在的情況真是糟糕透了。客戶們天天來退貨，說你們生產的東西經常出問題。客戶們怨聲載道，我們真的沒辦法再賣了。”代理商們不僅不肯付給鬆下電器收音機的貨款，連其他商品的貨款也拒絕支付了。不是代理商無理取鬧，真的是這個產品給他們帶來的損失太大了。

　　鬆下幸之助也百思不得其解，北尾的產品是在市麵上故障率最低的，為什麽反而出現了這麽多問題呢？是北尾的生產環節出了毛病，還是自己哪方麵出現了問題呢？他立即著手去調查原因。北尾在生產方麵沒有問題。技術人員還是原來的技術人員，技術也還是原來的技術。雖然生產量增加了，但這不會對技術上產生任何影響，不是生產質量的問題。

　　鬆下幸之助很快發現了真正的原因。原來，北尾過去銷售的收音機，都是在收音機店或者以銷售收音機為主的電器行出售的。這些店裏的銷售人員都多少懂些專業技術，他們知道收音機的故障率高，因此在賣出以前，都會一個一個地試機，查出了毛病就在店裏維修，然後再賣給顧客，所以退貨給收音機工廠的情況幾乎沒有。退貨少不完全是因為北尾的產品質量好，而是這個銷售渠道很特殊。鬆下電器的銷售網，多半都以電器行為主，懂收音機專門知識的零銷店比較少。他們連“真空管鬆了或撚子鬆了”這樣的小問題也沒有辦法解決，他們從箱子裏拿出來，打開開關看看，能響就以為機器沒有問題。可是，也不能要求這些代理商為了銷售收音機去學習專業知識吧。

　　現在看來，北尾的產品和鬆下電器的銷售網是無法結合在一起的。要麽按北尾工廠以前所銷售的那樣，把收音機賣給有技術的收音機行，要麽必須重新研製不必檢驗的收音機。鬆下幸之助反複思考這個問題，覺得這是一個設計思路和銷售體製的差異問題。鬆下幸之助認為產品設計必須考慮銷售的方便，如果隻能由少數人銷售自己的產品，那麽這個產品將來一定無法成為暢銷產品。鬆下幸之助和北尾商量，能不能考慮生產那種沒有專業知識的電器店也能賣的收音機。

　　沒想到，他的建議遭到了北尾的強烈反對：“對不起，我想我沒有辦法製造‘絕對不會出故障’的收音機。既然你的銷售網不適宜經銷收音機，我們就把收音機放到專賣店去賣就行了。如果隻考慮銷售時的方便，我們就必須犧牲掉那些重視音質和靈敏度的精密設計。你要知道，我是製造收音機的專業人員，你的想法根本就不切實際。”

　　鬆下幸之助反複地勸說北尾：“我不讚同你的想法。你為什麽認為收音機就一定是會出故障的東西呢？如果你是一位醫生，自己應該首先相信病人的病是很輕的，很容易治好。我覺得，你應該把收音機當作外型雖然很大但構造簡單的東西來看。我相信以你的技術，隻要稍加改進，一定可以把我們的產品變成沒有缺點的東西。”

　　北尾沒有辦法理解鬆下幸之助的想法。他在想：“收音機怎麽會是簡單的東西？如果你鬆下幸之助能自己設計收音機，當初還和我合作幹嗎呢？不就是因為製作技術複雜，而我是專業人員嘛。你這樣說，等於在侮辱我的專業能力。”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技術問題，而是一個理念對抗的問題。雙方都沒有辦法接受對方的觀點，最後他們選擇了結束合作關係。合資的國道電機由鬆下幸之助接管，變成了鬆下電器的第七工廠。北尾重新建立了二葉電機，繼續生產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