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的信心,能使平凡的人們做出驚人的事業。對於淩駕命運之上的人來說,信心就是生命的主宰。
——海倫·凱勒
比爾·佩雷斯成了一個悲情人物,這個耐克公司曆史上的過渡性人物,走過了一條從輝煌到失落的人生之路,而他的失意也正是人們看清世事真相的一麵鏡子。
從履曆上看,比爾·佩雷斯無疑是耐克公司CEO的最佳人選。首先,他有跨國公司的工作經驗,是美國莊臣公司的前CEO,有著經營多品牌戰略的經驗;其次,比爾·佩雷斯在莊臣公司服務了30多年,與公司董事會的五代成員都相處融洽,具有出眾的人事交際能力;最後,50多歲的比爾·佩雷斯年富力強,正處在事業的巔峰期,而且他謹慎理性的性格特點,也會讓充滿活力的耐克公司走上理性發展的坦途。
那為什麽比爾·佩雷斯最後還黯然下課呢?研究者將之歸結為文化的衝突,就像菲爾·奈特所說的那8個字——“文化差異,難以彌合”。
事實正是如此,比爾·佩雷斯盡管在管理經驗上有所專長,但是他沒能很好地融入耐克公司的文化建設中,始終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這才是他離職的真正原因。
從業績上看,比爾·佩雷斯的表現也屬於中規中矩,並不很糟糕。比如,比爾·佩雷斯上任後,公司的營業額還增加了10%。不過,他的性格偏於直爽,溝通方麵的短板讓他在耐克公司過得並不順心。
按照耐克公司內部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公司的員工最好應該是一名體育愛好者。比爾·佩雷斯完全符合這個條件,他是一個狂熱的長跑愛好者,堅持這一愛好已經有幾十年的時間,無論刮風下雨從未間斷,這本來是他管理公司的優勢所在。不過比爾·佩雷斯的性格過於直爽,也讓他無意中得罪了很多公司的老員工。
單說比爾·佩雷斯和曾經的競爭對手帕克、單森之間的關係就十分微妙,他覺得自己的很多創意和決定在產品設計與銷售部門都不能得到很好的貫徹,這似乎與他在員工們心中的地位有關係,因為他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能力。與此同時,比爾·佩雷斯還發現了另一種尷尬的關係。他覺得自己雖然是現任耐克公司的領頭人,老領導菲爾·奈特本人也不在公司,自己真正做到了大權在握,可是菲爾·奈特的形象實在是無處不在,自己好像處處活在菲爾·奈特的陰影之中,這點總讓他有一種“到底意難平”的鬱悶。
“從我上任伊始,奈特就如幽靈一樣,在無形中指揮著耐克公司,我不過是一個被牽著手腳的提線木偶而已。真正的管理者還是奈特本人。這實在令人沮喪無比。”離任後的比爾·佩雷斯仍然憤憤不平,對《文化周刊》的記者抱怨道。
比爾·佩雷斯在日常管理方麵,也與菲爾·奈特有著巨大的不同。菲爾·奈特作為公司說一不二的權威,屬下的履曆仿佛刻在自己的腦袋裏一樣,經常能脫口而出下屬的綽號和糗事,在輕鬆的環境中就融洽了與下屬的關係,使得耐克公司上下一片和諧的氣氛。
而比爾·佩雷斯作為新領導人,采用了科學的方式管理公司。他花重金聘請波士頓谘詢公司全麵檢查、管理公司的日常製度,要求每名員工都要填寫調查報告。這引起了一些員工的不滿,他們抱怨道:
“佩雷斯的做法太荒唐了,這不是當我們是新來的毛頭小子嗎?要知道,我們已經為公司服務了幾十年,卻要像個新人一樣填寫那些該死的表格,這不是我們耐克公司的文化。我們的文化不是調查,而是信任。”
所以,比爾·佩雷斯和員工之間的關係始終處在管理和被管理者的狀態,群眾基礎並不牢固。比爾·佩雷斯的科學管理並沒有什麽錯,但是中間似乎少了些人情與情感的因素。
另外,比爾·佩雷斯的思維屬於理性思維,不能理解耐克公司廣告文化中的視覺語言和背後的象征意義。比如,耐克公司廣告宣傳部門製作了一則廣告,拍攝的是美國大學生籃球聯賽。比賽中,地板上爬上了一隻螞蟻,然後,螞蟻越聚越多,直到近30秒之後,廣告中才用低沉的畫外音說了一句廣告語——耐克、籃球。
比爾·佩雷斯認為這則廣告顯得有些無厘頭,因為廣告中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耐克產品,不能起到品牌宣傳的作用,比爾·佩雷斯的指責讓耐克公司廣告宣傳部門的員工哭笑不得。
其實,這是一則構思巧妙的廣告。籃球比賽中,在激烈的身體衝撞之下,螞蟻還能爬上籃球場的地板,說明如果穿上耐克鞋,就會更加輕盈、更舒適,甚至連螞蟻都感覺不到震動。這樣的表達無疑是一則運用側麵烘托的方法宣傳耐克運動鞋的好創意,但是佩雷斯卻將之否決了。
“佩雷斯好像是一個表格動物,他關心的隻是銷售數據和分析報表,對耐克公司的文化並沒有什麽敏銳的直覺。要知道,我們向來是流行文化的領導者,而不是跟風者。”員工們私下裏都這樣議論他們的新頭兒。
耐克公司的文化創意,素來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聞名於世,而比爾·佩雷斯的到來讓這一文化傳統徹底斷裂了。人們驚訝地發現,耐克公司的新廣告,好像是一個鄉巴佬的創意——屏幕中間的耐克鞋特寫,以及絮絮叨叨的畫外音。觀眾們也注意到了耐克公司的新變化,紛紛給耐克公司寫信,詢問廣告創意部門是不是有欠薪的事件,要不然為何播出這種侮辱消費者智商的廣告?
或許正是比爾·佩雷斯的這種做法徹底激怒了菲爾·奈特,這讓以視文化創意為生命的菲爾·奈特,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雖然他並不相信廣告,但是他看中廣告效應。菲爾·奈特再也無法忍受佩雷斯對耐克公司文化的褻瀆,迅速地開出了一張700萬美元的支票,告訴比爾·佩雷斯:
“謝謝你,但是,你可以離開了。”
不過,菲爾·奈特的做法也徹底堵上了耐克公司從外部尋找接班人的做法,“去耐克公司做CEO?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如果你是一個抱著必死信心的自殺者的話。”有人戲謔地說。
菲爾·奈特儼然成了耐克公司文化的守衛者和仲裁者,他將耐克公司帶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時也為公司出了一道難題:公司要發展,就要融合多重文化,而員工們卻認為,保衛耐克公司的文化傳統,是每一個真正耐克人的義務和責任。
在堅守和發展之間,或許,每一家現代公司都麵臨著這種二律背反的命題。可是菲爾·奈特的選擇雖然不斷變化,但是每一次我們能看到的都是變化後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