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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從定都開封說北宋國防政策的演變及其失敗

  摘要:在宋太祖積極的國防政策下,北宋定都開封是合理的。宋太宗北伐失敗後,北宋統治者確立的以保衛開封為核心的全麵防禦政策,是導致北宋長期被動挨打的重要原因。

  北宋以“積弱”聞名於史,這已是公認的事實。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盡管是多方麵的,但其中一個重要的方麵,則顯然與定都開封以及相關的國防政策有關。定都開封與北宋失敗的國防政策有無關係?關係如何?對北宋國防又造成了什麽影響?這些問題無疑是宋史研究中的重要課題,本文試作初步探討。

  一

  在中國古代,定都曆來是開國統治者麵臨的首要問題,不僅需要從當時全國政治形勢和經濟發展狀況考慮,同時也必須從國防狀況考慮。都城不僅是國防保衛的最終對象,而且是國防的最高指揮中心所在地。因此,都城與國防有著緊密的關係,都城本身就是國防體係中關鍵的一環。如所周知,禦北從來都是中原王朝國防的重點,這種國防形勢的長期存在,勢必要求都城的位置與其相適應,即在交通和通訊手段極為落後的古代,隻有盡可能地縮短都城與北部邊防線的距離,才有利於指揮軍隊和控製邊防局勢。

  綜觀宋以前的秦、漢和隋唐諸統一王朝,不難看出,這些王朝都成功地處理了定都與國防的關係。即:一方麵,依陰山、燕山一線險峻山勢修築長城,沿長城線屯駐重兵把守,構成一道天險與人防相結合的堅固防線,守可以此為屏障,阻擋遊牧勢力的南犯;攻可以此為依托,出兵爭鋒於漠北。另一方麵,將都城設置於接近禦北前線而又“形勝足恃”之地。如長安所在的關中,號稱“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占盡了防禦上的地理優勢,從而使長安的安全得到了可靠保障,並使定都於此的王朝可將更多的力量投入前線,這就極大地增強了禦北國防。正因為如此,這些王朝敢於製定攻防結合的國防政策,頻頻出師漠北,取得了禦北戰爭的主動權,創造出赫赫武力,以致雖皆亡於“內亂”,而終不亡於“外患”。

  但中唐以後,隨著全國政治、經濟以及國防形勢的重大變化,上述定都格局及其國防體係也趨於瓦解,從國防上看,隨著突厥等勢力的衰落和契丹族的崛起,唐朝的國防重點逐漸從西北轉向東北,出現了河北藩鎮林立的局麵,而此時的長安則顯得過於偏西,對東方大有“鞭長莫及”之感。長安也就失去了都城的最佳位置。正因為如此,唐後期,洛陽的地位日顯重要,部分地取代了長安的作用,但正如北宋宰相王旦指出的:“長安、洛陽雖雲故都,然地險而隘,去東夏遼遠,故漢之吳楚七國、唐之山東河北往往強悖,良跡遠而難製也。加其轉漕非便,仰給四方,常苦牽費。”可見,都城的進一步東移,勢在必行。五代時期,開封便成為新的政治中心。

  然而,都城東移不久,北部國防形勢卻發生了極為不利的變化,給新都城蒙上了巨大的陰影。由於石晉向契丹獻出幽雲地區,就使中原喪失了傳統上最重要的長城防線,華北平原門戶洞開,完全暴露在契丹鐵騎麵前,所謂“燕薊以南,平壤千裏,無名山大川之阻,蕃漢共之”。華北平原在軍事上易攻難守的地理特點,對以步兵為主的中原軍隊非常不利,“若夫沙平草淺,千裏在目,土不成丘,水不成穀,馬肥人輕,來往電駭,雙帶兩�,左右馳射,此非南軍之所長也”。開封以北僅有的黃河天險,在秋冬季節也往往淺�、封凍,大大降低了屏障功能,使開封陷入“形勢渙散,防維為難”的境地。後晉末,即發生了遼軍飲馬黃河、兵洗汴都的慘劇。可見,中原國都長期依賴的國防地理優勢,到北宋建國前已完全喪失,這對北宋的定都和國防帶來了極為不利的影響。

  二

  北宋統治者能否處理好定都與國防的關係,並確立相應的國防政策,就成為關係國家安全成敗的關鍵所在。

  宋初,在都城的選擇上,開國統治者一度陷入極大的矛盾中。在“北不得幽薊,則兩河不可都”,山東及其他地區又過於偏遠的情況下,北宋如繼承都城東移之勢,國都就隻有沿襲於開封,其結果必然是屏障喪失、防禦困難,這對王朝中心的安定顯然不利;如將都城撤回關中,或進而在征服南方後將都城遷往江東,則都城防務雖然增強,卻失去了政治重心的位置,可能重蹈唐代失控天下的覆轍,而且這種退縮還可能進一步導致中原腹地的喪失。北宋最終選擇了前者,這顯然承擔著極大的國防風險,但也是當時唯一可能的選擇。

  開封在國防上存在著“利戰不利守”的特點,對保衛自身顯然不利,但作為都城的其他條件卻相當優越。其一,居天下重心之位,所謂“四方所湊,天下之樞,可以臨製四海”;其二,交通便利,特別是位於黃河與汴河的分水處,使漕運避開了黃河之險,縮短了與東南的距離,有利於充分吸收江淮物資,所謂“均天下之漕運,便萬國之享獻”,使都城的經濟基礎得到可靠的保障。這兩點也正是宋統治者雖猶豫、爭論,但最終仍都於開封的主要原因。北宋既然不能不定都於開封,就隻有避其“難守”的弱點,揚其“利戰”的特長,采取以攻為主的國防政策,出師收取長城,恢複以往行之有效的禦北體係,才能鞏固國防,保障開封的安全。

  宋初統治者完全清楚北伐的重要性,但考慮到當時契丹的勢力還相當強大,宋軍一時還難以戰勝,而南方諸割據政權又對北伐構成了牽製力量,因此,為了盡快統一國內,避免南北兩麵作戰,宋太祖確定了“先南後北”的統一部署,即對遼暫時采取守勢,集中主力南征,平定南方後再調集全國力量北伐,收複燕雲地區。在實施南進計劃的同時,宋太祖仍高度重視北部國防,一方麵,選派強兵悍將屯守北伐,對之予以極大信任和優惠,如對李漢超、李繼勳等將領,既授之以用兵全權,又“厚之以關市之征,饒之以金帛之賜”,有效地調動了其作戰積極性,打退了遼軍的多次進攻。另一方麵,還考慮用贖買的辦法取得燕雲地區,宋太祖曾對臣下說:“欲俟斯庫(封樁庫)所蓄滿三五十萬,即遣使與契丹約,苟能歸我土地民庶,則當盡此金帛充其贖直。”最後,為了防止可能出現的遼軍乘虛南下、都城孤懸難守的情況,又在京畿地區設置重兵,彌補開封平原無險可依的弱點。總之,上述部署不僅為迅速征服南方發揮了巨大作用,而且有效地扼製了遼軍南犯。所以,禦北的措施既是暫時的,又是積極的,應當得到肯定。遺憾的是,南征尚未結束,宋太祖就不明而死。

  宋太宗繼承乃兄的統一設想,迅速完成了南征計劃,在攻滅北漢後,又馬不停蹄揮師北伐,但這次北伐以失敗告終,不僅宋軍損失慘重,連宋太宗本人也蒙受中箭之恥。986年,北宋再次北伐,仍然失敗。北伐失敗的原因,既與契丹實力強大有關,也與宋軍準備不足、指揮失誤有關。北伐本身無疑是正確的,但在失去地利的情況下,北伐也成為一項艱苦持久的事業,而宋統治集團並沒有這樣的精神準備,在失敗麵前手足無措,一時恐遼氣氛籠罩政壇。宋統治者在戰略上不願、也不敢再對遼采取攻勢,收複燕雲、從根本上改善北部國防形勢的計劃,遭到了拋棄。於是,北線成為北宋一朝國防的最大弱點和負擔,而開封的防禦也成為困擾宋統治者的最大難題。為了阻擋遼軍南犯,填補京畿及其以北無險可依的弱點,宋廷一麵在河北屯駐重兵,處處設防,采取全麵防守的態勢,一麵又在沿邊開挖河塘,種植稻木,構成阻滯遼騎的障礙,同時,在京師原有駐軍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駐軍人數,並將“收兵權”的方針與拱衛開封的安全結合起來,實行“內外相製”的屯兵原則,即:京城駐天下之半軍隊,以威懾各地,合四方軍隊以防京軍叛亂,使京師駐軍數量前所未有。總之,北伐失敗後,北宋的國防政策發生了重大轉變,由積極進取變為消極防守,表明北宋統治者從此眼光向內,對外采取了消極退讓的態度。宋太宗曾為此辯護道:“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惟奸邪無狀,若為內患,深可懼也,帝王用心,常須謹此。”於是“欲理外,先理內,內既理則外自安”,成為當政者的普遍認識。

  三

  宋太宗晚年確定的全麵防禦的國防政策,雖在較大程度上可以填補京畿無險的缺陷,發揮了“不因山河之固,以兵屯為險阻”的作用,但在總體上卻是失敗的。其一,全麵、單純的防守,使北宋在國防上喪失了主動性,違背了“致人而不致於人”的軍事原則,難免陷入被動挨打、防不勝防的境地;其二,在“利戰不利守”的平原上采取守勢,可謂以短對長,極大地增加了防守上的難度;其三,處處設防,分兵把守,使宋軍難以積極配合,迅速集中,喪失了戰時的兵力優勢,難敵相對集中之敵;最後,“以兵為險”的部署,使開封成為國防上的重包袱,造成了“國依兵而立”的局麵。這一局麵在一般情況下尚可維持,但在出現邊防危機、幾麵受敵的情況時,則難以應付,如調京師駐軍支援前線,原有防務部署勢必瓦解,開封便有亡城之虞;如重兵困守京師,則邊防又有崩潰之險,使北宋陷入了兩難境地。但是,由於這一政策既適應懼外怕打的心理,又有利於皇帝控製軍權,所以,竟被統治集團捧為護身法寶,即使在以後實力大增的情況下,也不稍加調整,依然遵行不悖。這就不能不對北宋的國防乃至南宋的抗戰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

  首先,上述國防政策的實施,使北宋政府長期背負了巨大的軍費負擔。為了完成全麵防守的兵力部署,北宋不得不大肆擴軍,陷入越怕打、招兵越多的惡性循環。宋初,禁、廂軍約37萬(其中作戰的禁軍約20萬),太宗末年,各增加了近一倍,此後,總數更超過了100萬。即使在和平時期,也很少裁軍,“冗兵”現象極為嚴重。這支軍隊的相當部分,是用來衛戍開封的,所謂“府畿之營雲屯數十萬眾”,龐大的京師駐軍,又是造成“冗兵”現象的重要原因。由於北宋實行募兵製,軍隊的各項開支全由政府負擔,因此,巨額的軍費就成為北宋財政的最大包袱,宋人即承認:“自來天下財貨收入,十中八九贍軍”,從而削弱了北宋的國力,並促發了北宋中期的財政危機。

  其次,更為嚴重的是,上述國防政策導致了北宋禦外戰爭的徹底失敗。宋太宗後期,北宋對遼已出現被動挨打的局麵,“鹹嬰城自固,莫敢出戰。是漢家郡縣,據堅壁,囚天兵,待敵寇之至也。所以犬羊醜類,莞然自得。”宋真宗登基後,契丹更不斷出兵南犯,宋軍除楊延昭數將反擊外,大多困守城壘,如大將傅潛擁兵八萬,卻“閉門自守”,不敢出戰。結果,宋河北防線形同虛設,遼騎任意橫行於河北、山東的許多地區,甚至開封也“凜凜常有戎馬在郊之憂”。1004年,號稱20萬的遼軍大舉南攻,如入無人之境,僅用兩個多月就打到黃河北岸,宋都已翹首可見。北宋王朝麵臨亡國之險,宋廷內部一時要求南遷避難的呼聲甚高。北宋最終付出巨大代價――澶淵之盟,才換得遼軍北撤。這充分證明了北宋全麵防守政策的失敗,暴露了“守內虛外”態度的虛弱本質。然而,宋統治集團不僅沒有在失敗中清醒過來,對無能的國防政策進行徹底的改造,反而認為遼軍不可戰勝,更不敢設想反攻的戰略。此後,北宋統治者竟視“議和”為休戰法寶,用來補充防禦政策的不足。澶淵之盟後,宋真宗曾幾次西巡洛陽,許多人鑒於不久前的教訓,建議行都於此,但宋真宗既安於開封的優勝條件,又寄希望於議和條款,拒絕了這一請求。可以說,北宋統治者從此陷入苟且偷安的泥潭,而不可自拔了。

  與北宋對遼退讓求和的同時,西夏崛起於西北,又從側翼對宋構成威脅。宋仁宗時,西夏對宋不斷發動攻勢,迫使北宋從京畿抽調大批軍隊,投入西北戰場,一時陝西駐軍竟達30多萬。這種剜肉補瘡的辦法,實際上改變了原來以禦北為主的防禦體係。其結果是,北宋雖憑借陝西、河東的有利地形擋住了黨項的進一步進攻,但河北及京師卻出現了防禦空虛的嚴峻局麵,引起不少有識之士的警惕。包拯對“內理外安”的論調進行了批駁,“議者或謂四夷乃支體之疾。夫支體之疾亦根於心腹矣,苟支體未寧,則心腹安得無患!”指出河北“郡無善將,營無勝兵……緩急之際,曷以禦之?”宋祁也上奏曰:“天下根本在河北……(今)乃以陝西、河東為先,河北為後,非策也。西賊兵銳士寡,不能深入,河東天險,彼憚為寇。若河北不然,自薊直視,勢同建瓴,賊鼓而行,如行莞衽。”範仲淹在上奏中則認為:在遼夏“夾困中國”的形勢下,應一方麵“日夜計略為用武之策,以和好為權宜,則戰守為實事”,積極備戰。另一方麵加緊修繕洛陽,儲積充足的糧物,“太平則居東京通濟之地,以便天下;急難則居西洛險固之宅,以守中原”,盡可能減輕都城對國防的負擔。範仲淹等人主張把國防建立在積極防禦、有備無患的基礎上,反對因循守舊、依賴議和的態度,可謂明智之議,但卻被當政者視為“迂闊之論”,不予重視。於是,遼乘機陳兵要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北宋不得不與夏訂立“慶曆和議”,對遼增加“納”幣的數額,用屈辱的條約換取了暫時的和平。由於此後遼朝逐漸衰落,宋邊遼境趨於穩定,而西夏的進攻仍時斷時續,因此,北宋將防禦重點轉向西北。宋神宗及其後幾代,對夏都采取了“開邊”蠶食的鬥爭,開封駐軍進一步西調,都城的防衛力量更為減弱。宋神宗就說:“京師兵馬比元擬留十萬人數已甚減少。”宋哲宗時,又有人指出:“今軍衛多西戍,山東城郭一空,卒有盜賊乘間而作”,後果不堪設想。這種局麵到北宋末就變得更為突出。隨著政治日益黑暗,軍政不斷破壞,北宋的國防實力遭到極大削弱,特別是在京師駐軍已大幅度減少的情況下,又出現了嚴重的闕額現象,“自熙豐至宣和間,禁軍闕而不補者大半”,從根本上瓦解了“以兵為險”的開封防衛體係。事實上,全麵防禦的國防政府至此已名存實亡,所謂“至於靖康,禁衛弱矣”,由此可見。到北宋末年,開封已陷入不堪一擊的境地。

  在北宋日趨末落的同時,女真族迅速崛起,並很快滅亡了遼勢力,從北部對宋構成更大的威脅。麵對邊防形勢的急劇變化,宋徽宗腐朽統治集團沒有立即調整邊防部署,將國防重點轉向北線,利用取得燕京等地的有利條件,構建堅固的禦北防線,完成宋祖未能實現的目標,也未增強開封的防衛力量,以應付可能出現的金兵南攻,反而繼續追求享受,因循於舊有的防守體係。因此,北宋城破國亡就不可避免。從1125年至次年,其間僅隔半年時間,金軍就兩次南攻開封。其進軍路線是:西路從大同攻河東,再轉向東進;東路從河北正麵南攻,渡過黃河後,與西路軍合圍開封。除西路軍首次南攻被阻於太原外,其餘幾次進軍都極為順利,特別是東路軍兩次南下,勢如摧枯拉朽,宋河北及都城的防線一觸即潰,黃河淺�,難以限敵,“中原人多亡命者,皆直大河而南走。大河皆可涉也,敵逐北而追之。”開封頃刻就成為金軍打擊的對象。1126年閏十一月,開封城破,北宋終亡於邊患之手。

  北宋亡國的教訓是極其慘痛的,究其原因,當然主要在於北宋末的腐朽統治,但其亡於異族之迅速,卻是與北宋長期實行失敗的國防政策有關。葉適精辟地指出:“靖康之禍,不特群(纖)[忄僉]階亂之所致,而國家之弱勢固使之久矣。”如果說,宋初對遼采取的防守部署,是特定形勢下的策略手段,有一定的積極意義,那麽,到宋太宗晚年定形的全麵防禦之策,則是悲觀失敗主義的產物,毫無積極意義可言。在這一消極政策的指導下,北宋完全自覺地放棄了戰略上的主動權,收縮兵力,處處設防,滿足於守住已有疆域。這一政策一經確立,就成為北宋統治集團苟且偷安的護身符,葉適一針見血地指出:“舉一世之謀慮皆自以為可久安而無他,此賈誼所謂‘非愚則諛’。”由於這一政策犯了“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的軍事大忌,加之地理上不利防守的弱點,所以,北宋的防禦體係必然是脆弱的,無法承擔國防重任,被動挨打的局麵就難免出現。澶淵之盟後,北宋國防的弱勢已明顯形成,西夏強盛後,北宋的防禦麵擴大,兵力進一步分散,從而弱上加弱。及至北宋末,腐敗的政治更導致了國防力量的渙散、瓦解,“昔日弱勢之可守者,又皆廢壞,而其紗勢之不可反者,遂為膏盲不可療之危疾。”由此可見,北宋亡國乃基於其長期的積弱,而其積弱又主要在於其失敗的國防政策。

  四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北宋長期存在的國防形勢緊張局麵,與開封地形無險可守的弱點有一定關係。北宋當朝不少人都對此提出了批評,並提出了遷都的建議。北宋滅亡後,有關這方麵的議論就變得更加激烈,如鄭樵說:“宋祖開基,大臣無周公宅洛之謀,小臣無婁敬入關之請,因循前人,不易其故,逮至九朝,遂有靖康之難。”明人劉定之認為,北宋“山河險固不足恃而恃兵以為命,然邊敵之兵強,中國之兵弱,其俗不同也;創業之兵強,守成之兵弱,其時不同也。今以邊敵為鄰國,以守成期子孫,則兵不可恃……宋之都汴豈非失計邪?”這些評論都指出開封防守困難、不利於國防的事實,是有一定道理的。但進而將北宋積弱乃至亡國的惡果全歸於定都開封,則失之偏頗。開封缺乏天然屏障,固然不利於防禦,然而,國防鞏固與否的關鍵,在於國防政策以及國防體係的內容如何,而不是其他。後周也定都於開封,但由於周室采取了以攻為主的國防政策,抓住了對遼戰爭的主動權,因此,開封不僅不成為其累贅,反而有利於屯集軍隊、調集物資,其交通便利的地理優勢得到了充分發揮,成為支持北伐的重要基地。即使在宋初,宋太祖采取的禦北政策也是以積極防禦為主,不乏適時的反擊鬥爭。所以,邊患同樣受到了極大的扼製,未對開封構成直接威脅。事實上,宋開國者敢於定都開封,反映了宋初統治者有著繼續北伐、與契丹爭鋒的氣勢,而不是退縮避難。隻是到北伐失敗後,由於宋統治集團喪失了主動進攻的勇氣,采取了防內甚於防外的方針,使單純防禦占據了國防政策的主導地位,北宋從此才處處受製於人,開封也變成國防上的沉重包袱,導致了被動挨打局麵的出現。還是元人說得好:“故其始雖足以戢奸雄之變,而其終漸無以禦外敵之驕。”至於遷都之說,如不相應改變上述國防政策的內容,而僅限於單純避禍,則是一種更大的退縮,宋室偏安一隅的現象就可能更早出現,這正是澶淵之盟前後,寇準所竭力反對的:“欲幸楚、蜀遠地,所在人心崩潰,賊乘勢深入,天下可複保邪?”

  總之,北宋定都開封並非是其積弱乃至亡國的直接原因。定都開封與宋太祖積極的國防政策相配合,即為合理之舉,無可非議;但宋太宗及其後諸帝在繼續安都開封的情況下,改為消極的國防政策,就使都城與國防不再相適,從而渙散了北宋的國防能力,並最終導致其國防政策走向失敗。

  (原文發表於《陝西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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