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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3)

  錄蘇李雜詩十二首,雖總雜寡緒,而渾樸可詠,固不必二君手筆,要亦非晉人所能辦也。如“人生一世間,貴與願同俱”,“紅塵蔽天地,白日何冥冥”,“招搖西北指,天漢東南傾”,“短褐中無緒,帶斷續以繩”,“瀉水置瓶中,焉辨淄與澠”,“仰視雲間星,忽若割長帷”,仿佛河梁間語。

  楊用?錄古詩逸句及書語可入詩者,不能精,亦有遺漏。餘擇而錄之:“紅塵蔽天地,白日何冥冥。”“安知鳳皇德,貴其來見稀。”皆李陵“泛泛江漢萍,飄蕩永無根。”“青青陵中草,傾葉?朝日。”作“希”乃妙。“天霜木葉下,鴻雁當南飛。”“人遠精神近,寤寐見容光。”“初秋北風至,吹我章華台。浮雲多暮色,似從崦嵫來。”“石上生菖蒲,一雨八九節。仙人勸我?,令我好顏色。”“去歸不顧門,萎韭不入園。”諸葛孔明“探懷授所歡,願醉不顧身。”王仲宣“皎月垂素光,玄雲為仿佛。”劉公?“金荊持作枕,紫荊持作床。”“黃鳥鳴相追,咬咬弄好音。”“翕如翔雲會,忽若驚風散。”刺腆“迅飆翼華蓋,飄?若鴻飛。”石崇“爭先非吾事,靜照在忘求。”右軍“遙看野樹短。”虞騫“浴景出東?。”《仙詩》已上皆古詩。“生無一日歡,死有萬世名。”《列子》“片玉可以琦,奚必待盈尺。”“駿馬養外廄,美人充下陳。”《陳國策》“薰以香自燒,膏以明自煎。”《龔勝傳》“孔子辭廩丘,終不盜帶鉤。許由讓天下,終不利封侯。”“日回而月周,終不與時遊。”“南遊罔穴良野,北息沈墨鄉。”俱《淮南子》“跣跗被商舄,重譯吟詩書。”王充“新霽清?升,天光入隙中。”佛經“隴阪縈九曲,不知高幾裏。”《三秦記》“喬木知舊都。”《呂覽》“新林無長木。”同“素湍如委練。”羅含《記》“揮袖起風塵。”劉邵“蘭葩豈虛鮮。”郭璞“文禽蔽綠水。”應璩“兩雄不並棲。”《三國誌》已上雜書語。

  《孔雀東南飛》質而不俚,亂而能整,敘事如畫,敘情若訴,長篇之聖也。人不易曉,至以《木蘭》並稱。《木蘭》不必用“可汗”為疑,“朔氣”“寒光”致貶,要其本色,自是梁陳及唐人手段。《胡笳十八拍》軟語似出閨?,而中雜唐調,非文姬筆也,與《木蘭》頗類。

  餘讀《琴操》所稱記舜禹孔子詩,鹹淺易不足道。《拘幽》,文王在係也,而曰:“殷道,浸濁煩。?紫相合,不別分。迷亂聲色,信讒言。”即無論其詞已,內文明,外柔順,蒙難者固如是乎?“瞻天案圖,殷將亡。”豈三分服事至德人語!“望來羊”固因眼如望羊傅也。他如《獻玉退怨歌》謂楚懷王子平王。夫平王,靈王弟也,曆數百年而始至懷王。至乃謂玉人為樂正子,何其俚也。《窮劫曲》言楚王乖劣,任用無忌,誅夷白氏,三戰破郢,王出奔。用無忌者,平王也。奔者昭王也。太子建已死,有子勝,後封白公,非白氏也。其辭曰:“留兵縱騎虜京闕。”時未有騎戰也。《河梁歌》:“舉兵所伐攻秦王。”句踐時秦未稱王也,句踐又無攻秦。夫偽為古而傳者,未有不通於古者也。不通古而傳,是豈偽者之罪哉!

  詞賦非一時可就。《西京雜記》言相如為《子虛上林》,遊神蕩思,百餘日乃就,故也。梁王兔園諸公無一佳者,可知矣。坐有相如,寧當罰酒,不免腐毫。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雖爾?忽,何言之壯也。“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是千古情語之祖。

  《卜居》《漁》你,便是《赤壁》。諸公作俑,作法於涼,令人永慨。

  長卿《子虛》諸賦,本從《高唐》物色諸體,而辭勝之。《長門》從《騷》來,毋論勝屈,故高於宋也。長卿以賦為文,故《難蜀封禪》綿麗而少骨;賈傅以文為賦,故《吊屈鵬鳥》率直而少致。

  太史公千秋軼才,而不曉作賦。其載《子虛上林》,亦以文辭宏麗,為世所珍而已,非真能賞詠之也。觀其推重賈生諸賦可知。賈?達用世之才耳,所為賦自是一家。太史公亦自有《士不遇賦》,絕不成文理。荀卿《成相》諸篇,便是千古惡道。

  雜而不亂,複而不厭,其所以為屈乎?麗而不俳,放而有製,其所以為長卿乎?以整次求二子則寡矣。子雲雖有剽模,尚少?逕。班張而後,愈博愈晦愈下。

  子雲服膺長卿,嚐曰:“長卿賦不是從人間來,其神化所至恥?”研摩白首,竟不能逮,乃謗言欺人雲:“雕蟲之技,壯夫不為。”遂開千古藏拙端,為宋人門戶。

  《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長門》一章,幾於並美。阿嬌複幸,不見紀傳,此君深於愛才,優於風調,容或有這,史失載耳。凡出長卿手,靡不?麗工至,獨《琴心》二歌淺稚,或是一時匆卒,或後人傅益。子瞻乃謂李陵三章亦偽作,此?童之見。夫工出意表,意寓法外,令曹氏父子猶尚難之,況他人乎?

  《子虛》《上林》材極富,辭極麗,而運筆極古雅,精神極流動,意極高,所以不可及也。長沙有其意而無其材,班張潘有其材而無其筆,子雲有其筆而不得其精神流動處。

  《長門》“邪氣壯而攻中”語,亦是太拙。至“揄長袂以自翳,數昔日之{侃言}殃”以後,如有神助。漢家雄主,例為色?,或再幸再棄,不可知也。

  孟堅《兩都》,似不如張平子。平子雖有衍辭,而多佳境壯語。

  “薄怒以自持,曾不可乎犯幹。目略微盼,精彩相授,誌熊橫出,不可勝記。”此玉之賦神女也。“意密體疏,俯仰異觀。含喜微笑,竊視流盼。”此玉之賦登徒也。“神光離合,乍陰乍陽。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盼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此子建之賦神女也。其妙處在意而不在象,然本之屈氏“滿堂兮美人,忽與餘兮目成。”“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餘兮善窈窕”,變法而為之者也。

  宋玉《諷賦》與《登徒子好色》一章,詞旨不甚相遠,故昭明遺之。《大言》《小言》,枚皋滑稽之流耳。《小言》無內之中本騁辭耳,而若薄有所悟。

  班姬《壽素》如“閱絞練之初成,擇玄黃之自出。準華裁於昔時,疑形異於今日”,又“書既封而重題,笥已緘而更結”,皆六朝鮑謝之所自出也。昭明知選彼而遺此,未審其故。

  子雲《逐貧賦》固為退之《送窮文》梯階,然大單薄,少變化。內貧答主人“茅茨上階,瑤台瓊榭”之比,乃以儉答奪得,非貧答主人也。退之橫出意變,而辭亦雄贍,末語“燒車與船,延之上坐”,亦自勝凡。子雲之為賦、為《玄》、為《法言》,其旁搜酷擬,沉想曲換,亦自性近之耳,非必材高也。

  傅武仲有《舞賦》,皆托宋玉為襄王問對。及閱《古文苑》宋玉《舞賦》,所少十分之七,而中間精語,如“華?飛?而雜纖羅”,大是麗語。至於形容舞態,如“羅衣從風,長袖交橫。駱驛飛散,颯遝合並。綽約閑靡,機迅體輕”,又“回身還入,迫於急節。紆形赴遠,?以摧折。纖?蛾飛,繽?若絕。”此外亦不多得也。豈武仲衍玉賦以為己作耶?抑後人節約武仲之賦,因序語而誤以為玉作也?

  枚乘《菟園賦》,記者以為王薨後,子皋所為。據結尾婦人先歌而後無和者,亦似不完之篇。

  “淒唳辛酸,嚶嚶關關,若離鴻之鳴子也。含??諧,雍雍喈喈,若群雛之從母也。”其《笙賦》之巧詣乎?“鳴”作“命”。“器和故響逸,張急故聲清,間遼故音?,弦長故微鳴。”其《琴賦》之實用乎?“揚和顏,攘皓腕”以至“變態無窮”數百語,稍極形容,蓋叔夜善於琴故也。子淵《洞簫》、季長《長笛》,才不勝學,善鋪敘而少發揮。《洞簫》孝子慈母之喻,不若安仁之切而雅也。

  楊用?所載七仄,如宋玉“吐舌萬裏唾四海”,緯書“七變入臼米出甲”,佛偈“一切水月一切攝”,七平如《文選》“離?飛綃垂纖羅”,俱不如老杜“梨花梅花參差開”、“有客有客字子美”和美易讀,而楊不之及。按傅武仲《舞賦》,家有《古文苑文選》,皆雲“華?飛綃雜纖羅”,不言“垂纖羅”也。

  東方曼倩管公明郭景純俱以奇才挾神術,而宦俱不達。景純以舌為筆者也,公明以筆為舌者也,曼倩筆舌互用者也。若其超物之哲,曼倩為最,公明次之,景純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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