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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二”

  利涉大川“原文”《易》卦辭稱"利涉大川"者七,"不利涉"者一。爻辭稱"利涉"者二,"用涉"者一,"不可涉"者一。《需》、《訟》、《未濟》,指《坎》體而言。《益》、《中孚》,指《巽》體而言。《渙》指《坎》、《巽》而言。蓋《坎》為水,有大川之象;而《巽》為木,木可為舟楫以濟川,故《益》之彖曰:"木道乃行",《中孚》之彖曰"乘木舟虛",《渙》之彖曰:"乘木有功"。又舟楫之利,實取諸《渙》,正合二體以取象也。《謙》、《蠱》則中爻有《坎》,《同人》、《大畜》則中爻有《巽》。《頤》之反,對《大過》,方有《巽》體,五去之遠,所以言"不可涉",上則變而之對卦,故"利涉"雲。

  “譯文”《易經》的卦辭說到"利涉大川"的話有七次,"不利涉"的話一次。爻辭說到"利涉"有二次,"用涉"一次,"不可涉"一次。《需》卦、《訟》卦、《未濟》卦中的辭是針對《坎》卦卦體而說的。《益》卦、《中孚》卦是針對《巽》卦的卦體而說的。《渙》卦針對《坎》卦、《巽》卦而言。《坎》卦的象義是水,有大河的取象;而《巽》卦的象義是木,木可以做成船槳來渡河。因此《益》卦的彖傳說"木道乃行",《中孚》卦的彖傳說"乘木舟虛",《渙》卦的彖傳說"乘木有功"。另外,船、槳的便利,實際上取象於《渙》卦,《渙》卦正是合《坎》(水)、《巽》(木)兩個卦體取象的。《謙》卦、《蠱》卦則中爻有《坎》卦之象,《同人》卦、《大畜》卦則中爻有《巽》卦之象。《頤》卦的陰爻陽爻反過來就變成對卦《大過》卦,變成《大過》卦才有了《巽》卦的卦體。九五爻離《巽》卦卦體太遠,所以說"不可涉",上位的卦如果陰陽爻互變,就變成對卦《巽》卦了,所以說"利涉"。

  光武棄馮衍“原文”漢室中興,固皆光武之功,然更始既即天子位,光武受其爵秩,北麵為臣矣,及平王郎,定河北,詔令罷兵,辭不受召,於是始貳焉。更始方困於赤眉,而光武殺其將謝躬、苗曾,取洛陽、下河東,翻為心腹之疾。後世以成敗論人,故不複議。予謂光武知更始不材,必敗大業,逆取順守,尚為有辭。彼鮑永、馮衍,始堅守並州,不肯降下,聞更始已亡,乃罷兵來歸,曰:"誠慚以其眾幸富貴。"其忠義之節,凜然可稱。光武不能顯而用之,聞其言而不悅。永後以他立功見用,而衍終身擯斥,君臣亦無為之言者,籲可歎哉!

  “譯文”漢朝的重新恢複,固然是光武帝的功勞,然而更始帝劉玄即天子位後,光武帝接受了他的卦爵官位,麵朝北向做了更始帝的大臣。等到平定王郎,安定河北,更始命令光武撤兵,光武拒絕接受這一命令,到此時才開始發生分裂。當更始帝被赤眉軍圍困之際,光武帝卻殺了更始帝的將軍謝躬、苗曾,攻取洛陽,打下河東,反而成了劉玄的腹心之疾。後世喜歡以成敗論英雄,因此對光武帝背叛劉玄之事沒有評論。我認為光武帝很了解更始帝沒有什麽才能,必然敗壞立國的大業,因此用武力奪取政權,用文教治理天下,沒有什麽值得指責的。但是鮑永、馮衍,作為更始帝的將軍,開始時堅守並州,不肯投降,後聽說更始已死,才收集軍隊投降光武,說:"很慚愧帶領我的軍隊來您這兒尋找富貴。"他的忠義節操、威嚴正氣令人稱讚。但光武帝不但不重用他,聽了他的這句話就感到不高興。後來鮑永因為另立軍功而被任用,而馮衍則終身被擯棄排斥,東漢的大臣們也沒有一個人為他說句話,真是令人悲歎不已!

  恭顯議蕭望之“原文”弘恭、石顯議置蕭望之於牢獄,漢元帝知其不肯就吏,而訖可其奏,望之果自殺。帝召顯等責問以議不詳,皆免冠謝,乃已。王氏五侯奢僭,成帝內銜之,一旦赫怒,詔尚書奏誅薄昭故事,然特欲恐之,實無意誅也。竇憲恃宮掖聲勢,奪公主園,章帝切責,有孤雛腐鼠之比,然竟不繩其罪。三君之失政,前史固深譏之矣。司馬公謂元帝始疑望之不肯就獄,恭、顯以為必無憂,其欺既明,終不能治,可謂易欺而難寤也。予謂師傅大臣進退罪否,人主當決之於心,何為謀及宦者?且望之先時已嚐下廷尉矣,使其甘於再辱,忍恥對吏,將遂以恭、顯之議為是耶!望之死與不死,不必論也。成帝委政外家,先漢顛覆;章帝仁柔無斷,後漢遂衰,皆無足責。

  “譯文”弘恭、石顯商議把蕭望之投入監獄,漢元帝明明知道蕭望之不願接受獄吏的欺淩,卻還是同意了弘恭等的上奏。蕭望之果然自殺了。元帝召見石顯等人,責問他們考慮不周的過錯,石顯等人免冠請罪,竟然完事了。外戚王氏五個獲侯爵的人,驕奢僭越,成帝內心懷怨。有一天赫然發怒,命令尚書上奏,追究誅殺薄昭的往事。但他僅僅是恐嚇一下他的舅舅們,實際上並不打算誅殺他們。東漢竇憲仗著自己的妹妹是漢章帝的皇後,奪取公主(章帝姐)的園苑,章帝痛斥他,用孤雛腐鼠來比喻他,但竟然沒有對他繩之以法。三位君主的失政,以前的史家已常常地譏刺過了。司馬光認為元帝開始懷疑蕭望之不肯去監獄,而弘恭、石顯認為一定沒有憂慮,他們的欺罔既然已很明了,但元帝始終沒有追究他們,可以說漢元帝是好欺騙,但難醒悟啊!我認為太師、大臣的提拔、斥退、有罪無罪,做皇帝的應該決斷於心中,何必與宦官商議呢?而且蕭望之曾受過廷尉的審訊,假使他甘心接受汙辱,忍著羞恥麵對獄吏,這不是認為弘恭、石顯的建議是正確的嗎?蕭望之的死與不死,不必談論了。成帝把政事托付給外戚,致使漢朝覆亡;章帝仁厚、柔弱而少決斷,導致東漢的衰微,都不值得責難。

  晁錯張湯“原文”晁錯為內史,言事輒聽,幸傾九卿,及為禦史大夫,權任出丞相右。張湯為禦史,每朝奏事,國家用日旰,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決湯。蕭望之為禦史,意輕丞相,遇之無禮。三人者,賢否雖不同,然均為非誼,各以他事至死,抑有以致之邪!

  “譯文”晁錯擔任內史之職,提的建議皇帝都聽從,寵幸超過了九卿。等到做了禦史大夫,權力比丞相還大。張湯擔任禦史大夫,每天上朝奏事,談及國家政事,有時到天晚,丞相充位而已,天下大事都取決於張湯。蕭望之為禦史大夫,心中輕視丞相,遇到丞相也不行禮。這三個,賢良與否雖有差別,但所為都不合時宜。他們各自均沒得到好死,或許有招致這種結局的因素吧!

  逸詩書“原文”逸《書》、逸《詩》,雖篇名或存,既亡其辭,則其義不複可考。而孔安國注《尚書》,杜預注《左傳》,必欲強為之說,《書》"汩作"注雲:"言其治民之功"。"咎單作《明居》"注雲:"咎單,主土地之官。作《明居》,民法",《左傳》"國子賦轡之柔矣"注雲:"義取寬政以安諸侯,若柔轡之禦剛馬",如此之類。予頃教授福州日,林之奇少穎為《書》學諭,講"帝厘下土"數語,曰:"知之為知之,《堯典》《舜典》之所以可言也;不知為不知,《九共》、《槁飫》,略之可也。"其說最純明可嘉,林君有《書解》行於世,而不載此語,故為表出之。

  “譯文”散失的《尚書》、《詩經》,雖然有些篇名還保存著,但既然它的內容已經亡佚了,那麽這些篇名的意義就不能夠考證了。然而孔安國注釋《尚書》,杜預注釋《左傳》,一定要給它們作出解釋。《尚書》的"汩作",孔安國注釋說:"這是講治理百姓的功勞。""咎單作《明居》"注釋說:"咎單,管理土地的官吏,寫了《民居》,內容是關於民法的。"《左傳》中有一句"國子賦轡之柔矣",杜預注釋說:"它的意義在於,要以寬鬆之政安定諸侯,就像柔軟的韁繩駕馭剛烈之馬一般。"其注釋大約都是這種注法。我最近在福州任教授時,林之奇(字少穎)做了《尚書》學的教諭,在講授"帝厘下土"幾句時,他說:"知道就知道,這就是《堯典》、《舜典》可以為它作解釋;可知道就是不知道,《九共》、《槁飫》可以略去不講。"這種觀點最純正明了,值得稱讚。林之奇有《書解》流行於世,但沒有記載這幾句話,因此我特為他發表出來。

  刑罰四卦“原文”《易》六十四卦,而以刑罰之事著於大象者凡四焉:《噬嗑》曰:"先生以明罰敕法",《豐》曰:"君子以折獄致刑",《賁》曰:"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旅》曰:"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噬嗑》、《旅》上卦為《離》、《豐》、《賁》下卦為《離》,離,明也。聖人知刑獄為人司命,故設卦觀象,必以文明為主,而後世付之文法俗吏,何邪?

  “譯文”《易經》有六十四卦,其中把刑罰之事寫入大象中的共有四卦:《噬嗑》卦說:"先王靠說明刑罰來整頓法紀。"《豐》卦說:"君子靠判斷訴訟來給以處罰。"《賁》卦說:"君子靠政治清明,不輕易判刑斷案。"《旅》卦說:"君子以清明治理,謹慎用刑,不滯留疑案。"《噬嗑》卦、《旅》卦的上位卦為《離》卦,《豐》卦、《賁》卦下位卦為《離》卦。所謂"離"就是明的意思。聖人知道刑罰牢獄關係到人的生命,因此安排卦辭,觀察意象,必須要以文明為主,可是後代把刑罰牢獄的事交付給負責刑罰的庸俗官吏,這是為什麽呢?

  巽為魚“原文”《易》卦所言魚,皆指《巽》也。《姤》卦《巽》下《乾》上,故九二有魚,九四無魚。《井》內卦為《巽》,故二有射鮒之象。《中孚》外卦為《巽》,故曰"豚魚吉"。《剝》卦五陰而一陽。方一陰自下生,變《乾》為《姤》,其下三爻,乃《巽》體也。二陰生而為《遁》,則六二、九三、九四乃《巽》體。三陰生而為《否》,則六三、九四、九五乃《巽》體。四陰生而為《觀》,則上三爻乃《巽》體。至五陰為《剝》,則《巽》始亡。故六五之爻辭曰"貫魚",蓋指下四爻皆從《巽》來,如魚駢頭而貫也。或曰:"《說卦》不言'《巽》為魚',今何以知之?"曰:"以類而知之,《說卦》所不該者多矣。如'長子'、'長女'、'中女'、'少女'見於《震》、《巽》、《離》、《兌》中,而《坎》、《艮》之下,不言'為中男'、'為少男'之類,他可推也。"

  “譯文”《周易》卦中所說的魚,都是指的《巽》卦。《姤》卦的卦體為《巽》卦在下,《乾》卦在上,因此它的九二爻辭提到魚,而九四沒有魚。《井》卦的下位卦為《巽》卦,因此第二爻有射獵鮒魚的卦象。《中孚》卦的上位卦是《巽》卦,因此說"豚魚吉"。《剝》卦為五個陰爻,一個陽爻。當最下一爻為陰爻,其餘為陽爻時,《乾》卦就變成了《姤》卦,《姤》卦下麵的三個爻,就構成了《巽》卦的卦體。最下二爻為陰爻,其餘為陽爻時,就成了《遁》卦,那麽它的六二、九三、九四就構成《巽》,卦的卦體。下為三個陰爻,其餘為陽爻,就成了《否》卦體。下為三個陰爻,其餘為陽爻,就成了《否》卦,則六三、九四、九五乃《巽》卦的卦體。下為四個陰爻,其餘為陽爻,就成了《觀》卦,《觀》卦上麵的三個爻正好是《巽》卦的卦體。有五個陰爻為《剝》卦,《巽》卦的卦體就不存在了。因此《剝》卦的六五爻辭說到"貫魚",是說下麵的四個爻都是從《巽》卦而來,就像魚的頭尾相接依次而過。有人說:"《說卦傳》裏沒有說《巽》卦的象義是魚,現在怎麽會知道它的象義是魚呢?"回答是:"根據類推得知。《說卦傳》裏沒有提到的東西很多,例如'長子'、'長女'、'中女'、'少女'在《震》卦、《巽》卦、《離》卦、《兌》卦中出現,而《坎》卦、《艮》卦等等,卻不說'為中男','為少男'之類的話,這是因為其他可以類推的緣故。"

  三省長官“原文”中書、尚書令在西漢時為少府官屬,與太官、湯官、上林諸令品秩略等,侍中但為加官,在東漢亦屬少府,而秩稍增。尚書令為千石,然銅印墨綬,雖居幾要,而去公卿甚遠,至或出為縣令。魏、晉以來,浸以華重。唐初遂為三省長官,居真宰相之任,猶列三品,大曆中乃升正二品。入國朝,其位益尊,敘班至在太師之上,然隻以為親王及使相兼官,無單拜者。見任宰相帶侍中者才五人:範魯公質、趙韓王普、丁晉公謂、馮魏公拯、韓魏王琦。尚書令又最貴,除宗王外,不以假人。趙韓王、韓魏王始贈真令,韓公官止司徒,及贈尚書令,乃詔自今更不加贈,蓋不欲三師之官,贅其稱也。政和初,蔡京改侍中、中書令為左輔、右弼,而不置尚書令,以為太宗皇帝曾任此官。殊不知乃唐之太宗為之,故郭子儀不敢拜,非本朝也。

  “譯文”中書令、尚書令在西漢時是少府的官屬,與太官令、湯官令、上林令等諸令品秩大略相等。侍中隻是加官,在東漢時也隸屬少府,但品秩稍微高一點。尚書令的俸祿為千石,給予銅印墨綬(掛印的絲帶),雖然位居機要部門,但位望比公卿差得遠,甚至有離開京師到地方擔任縣令的。魏、晉以來,地位逐漸顯赫重要。唐初尚書令成為三省的長官之一,為真宰相的職位,官階為三品,代宗大曆年間升為二品。到了宋朝,尚書令的地位更加尊貴,等級排列甚至在太師之上,但隻以親王以及使相的兼官,不單獨除授。現任宰相而帶侍中官號的隻有五人,他們是:魯公範質、韓王趙普、晉公丁謂、魏公馮拯、魏王韓琦。尚書令最尊貴,除宗室諸王以外,不授給別人。韓王趙普、魏王韓琦開始授予真尚書令,韓琦的官職隻是司徒,到賜給他尚書令後,就下令從今往後不再增加官號,這是不想用三師的官號重複加於尚書令的稱號之上。宋徽宗政和初年,蔡京改侍中、中書令為左輔、左弼,而不設置尚書令,以為太宗皇帝曾任此官,卻不知道是唐朝的太宗曾做過此官,因此郭子儀不敢拜授,不是本朝的太宗。

  王珪李靖“原文”杜子美《送重表侄王評事》詩雲:"我之曾老姑,爾之高祖母,爾祖未顯時,歸為尚書婦。隋朝大業末,房杜俱交友。長者來在門,荒年自糊口。家貧無供給,客位但箕帚。俄頃羞頗珍,寂寥人散後"雲雲。"上雲天下亂,宜與英俊厚。向竊窺數公,經綸亦俱有。次問最少年,虯髯十八九。子等成大名,皆因此人手。下雲風雲合,龍虎一吟吼,願展丈夫雄,得辭兒女醜。秦王時在坐,真氣驚戶牖。及乎貞觀初,尚書踐台鬥。夫人常肩輿,上殿稱萬壽。至尊均嫂叔,盛事垂不朽。"觀此詩,疑指王珪。珪相唐太宗,贈禮部尚書。然細考其事,大不與史合。蔡條詩話引《唐書·列女傳》雲:"珪母盧氏,識房、杜必貴。"質之此詩,則珪母乃杜氏也。《桐江詩話》雲:"不特不姓盧,乃珪之妻,非母也。"予按唐《列女傳》元無此事,珪傳末隻雲:"始隱居時,與房玄齡、杜如晦善,二人過其家,母李窺之,知其必貴"蔡說妄雲有傳,又誤以李為盧,皆不足辨。但唐高祖在位日,太子建成與秦王不睦,以權相傾。珪為太子中允,說建成曰:"秦王功蓋天下,中外歸心,殿下但以長年,位居東宮,無大功以鎮服海內,今劉黑闥散亡之餘,宜自擊之,以取功名。"建成乃請行。其後楊文幹之事起,高祖責以兄弟不睦,歸罪珪等而流之。太宗即位,乃召還任用。久之,宴近臣於丹霄殿,長孫無忌曰:"王珪、魏征,昔為仇讎,不謂今日得同此宴。"上曰:"珪、征盡心所事,我故用之。"然則珪與太宗,非素交明矣。《唐書》載李氏事,亦采之小說,恐未必然,而杜公稱其祖姑事,不應不實。且太宗時宰相,別無姓王者,真不可曉也。

  又有杜光庭《虯須客傳》雲:"隋煬帝幸江都,命楊素留守西京,李靖以布衣往謁,竊其一妓,道遇異人,與俱至太原,因劉文靜以見州將之子,言其真英主,傾家資與靖,使助創業之舉,即太宗也。按史載唐公擊突厥,靖察有非常誌,自囚上急變。後高祖定京師,將斬之而止,必無先識太宗之事。而煬帝在江都時,楊素死已十餘年矣。此一傳,大抵皆妄雲。

  “譯文”杜甫《送重表侄王評事》詩說:"我之曾老姑,爾之高祖母。爾祖未顯時,歸為尚書婦。隋朝大業末,房、杜俱交友。長者來在門,荒年自糊口。家貧無供給,客位但箕帚。俄頃羞頗珍,寂寥人散後。。。。。。上雲天下亂,宜與英俊厚。向竊窺數公,經綸亦俱有。次問最少年,虯髯十八九。子等成大名,皆因此人手。下雲風雲合,龍虎一吟吼。願展丈夫雄,得辭兒女醜。秦王時在坐,真氣驚戶牖。及乎貞觀初,尚書踐台鬥。夫人常肩輿,上殿稱萬壽。至尊均嫂叔,盛事垂不朽。"讀此詩,懷疑是指王珪。王珪是唐太宗的丞相,死後贈官禮部尚書。但詳細考察這事,與史籍又很不相吻合。蔡條詩話引《唐書·列女傳》說:"王珪母親盧氏,看出房玄齡、杜如晦今後必定大富太貴。"跟這首詩對證,則王珪的母親姓杜。《桐江詩話》說:"不僅不姓盧,還是王珪的妻子,不是母親。"我考證《唐書·列女傳》原本無此事,隻《王珪傳》的後麵說了一句"當初隱居時,與房玄齡、杜如晦相友善,二人去王珪家,母親李氏暗中觀看他們,知道他們必然會富貴。"蔡條胡說有傳,又誤把李氏作盧氏,都不值得分辨。但唐高祖在位之時,太子李建成與秦王李世民不和睦,玩弄權術,相互傾軋。王珪擔任太子中允,他告訴建成說:"秦王功勞蓋天下,中外歸心,您僅以年長而居太子之位,並沒有大功可以鎮服天下人,對劉黑闥被打散的餘部,宜自己帶兵出擊,以便取得功名。"李建成於是請求高祖同意他出戰。後來楊文幹的事情發生了,高祖把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不和睦的原因,歸罪於王珪等人,並將他們流放。唐太宗即位後,召回予以任用。很久以後,太宗在丹霄殿設宴,宴請身邊的大臣,長孫無忌說:"王珪、魏征,過去是我們的仇敵,沒想到今天竟然在一起喝酒。"太宗說:"王珪、魏征,盡心盡力於所服待的人,所以我任用他們。"這裏可知,王珪與唐太宗並非早就有交道,是很明白的了。《唐書》記載關於李氏的事,也是從小說中采摘來的,恐怕不一定對,而杜甫稱說他祖姑的事,不應該不是事實。而唐太宗時期的宰相,除王珪外,再沒有姓王的了,真是弄不明白啊!

  又有杜光庭的《虯須客傳》說:"隋煬帝到江都去,命楊素留守長安。李靖以平民的身份拜訪楊素,暗中帶走了他的一名歌妓,路上遇見一個奇異之人,奇人與他們一起到了太原,通過劉文靜見到了當時州將的兒子。奇人說州將之子是一個真正的英明之主,把所有的家資送給李靖,使他幫助創建國家大業之事。州將的兒子就是唐太宗。根據史書記載,唐公攻打突厥時,李靖察覺他有不同尋常的誌向,自己作主把唐公李淵抓起來,準備押送長安告變。後高祖平定京師,將斬殺他而沒有實行。故李靖必然沒有先認識唐太宗之事。再說隋煬帝在江都時,楊素已死了十餘年。這一篇傳奇,大概都是虛妄的故事。

  虎夔藩“原文”黃魯直《宿舒州太湖觀音院》詩雲:"汲烹寒泉窟,伐燭古鬆恨。相戒莫浪出,月黑虎夔藩。"夔字甚新,其意蓋言抵觸之義,而莫究所出。惟杜工部《課伐木》詩序雲:"課隸人入穀斬陰木,晨征暮返,我有藩籬,是闕是補,旅次於小安。山有虎,知禁。若恃爪牙之利,必昏黑搪突。夔人屋壁,列樹白桃,镘焉牆,實以竹,示式遏。為與虎近,混淪乎無良賓客。"其詩句有雲:"藉汝跨小籬,乳獸待人肉。虎穴連裏閭,久客懼所觸。"乃知魯直用此序中語。然杜公在夔府所作詩,所謂"夔人"者,述其土俗耳,本無抵觸之義,魯直蓋誤用之。

  又《寺齋睡起》絕句雲:"人言九事八為律,倘有江船吾欲東。"按《主公偃傳》:"上書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諫伐匈奴。"謂八事為律令而言,則為字當作去聲讀,今魯直似以為平聲,恐亦誤也。

  “譯文”黃魯直(庭堅)《宿舒州太湖觀音院》詩說:"汲烹寒泉窟,伐燭古鬆根。相戒莫浪出,月黑虎夔藩。"夔字非常新奇,大概是抵觸之意,可是沒有人能探究它的出處。隻有杜甫的《課伐木》詩序說:"督促奴隸到山穀砍伐山陰的樹木,早出晚歸。我有籬笆,哪兒缺了就在哪兒補上,居住稍得安寧。山中有虎,也知道禁忌。如果它憑藉爪牙的鋒利,必須是天黑來衝撞。夔人的牆壁,是排列著的白桃樹幹,塗上泥而成,中間用竹子填實,表示阻遏。因為居住地不遠有老虎,把牆壁弄得混淪響時並不是有賓客到來(而是老虎來衝撞)。"其詩句是:"藉汝跨小籬,乳獸待人肉。虎穴連裏閭,久客懼所觸。"可知魯直引用的是這個序中的語言。然而杜公在夔府所作的詩,所謂的"夔人",是記述當地的風土民俗罷了,本無抵觸的意義,黃魯直大概是錯誤地引用了這個字。

  又《寺齋睡起》這首絕句說:"人言九事八為律,儻有江船吾欲東。"根據《漢書·主父偃傳》:"上書說了九件事,其中八件都是談論律令的,一件是諫伐匈奴的。"意思八件事是就律令而說的,則"為"字當作去聲讀,現在黃魯直似乎是指它作平聲讀的,恐怕也錯了。

  曹操用人“原文”曹操為漢鬼蜮,君子所不道。然知人善任使,實後世人之所難及。荀彧、荀攸、郭嘉皆腹心謀臣,共濟大事,無待讚說。其餘智效一官,權分一郡,無大無小,卓然皆稱其職。恐關中諸將為害,則屬司隸校尉鍾繇以西事,而馬騰、韓遂遣子入侍。當天下亂離,諸軍乏食,則以棗祗、任峻建立屯田,而軍國饒裕,遂芟群雄。欲複鹽官之利,則使衛覬鎮撫關中,而諸將服。河東未定,以杜畿為太守,而衛固、範先束手禽戮。並州初平,以梁習為刺史,而邊境肅清。揚州陷於孫權,獨有九江一郡,付之劉馥而恩化大行。馮翊困於鄜盜,付之鄭渾而民安寇滅。代郡三單於,恃力驕恣,裴潛單車之郡,而單於讋服。方得漢中,命杜襲督留事,而百姓自樂,出徙於洛、鄴者,至八萬口。方得馬超之兵,聞當發徙,驚駭欲變,命趙儼為護軍,而相率還降,致於東方者亦二萬口。凡此十者,其為利豈不大哉!張遼走孫權於合肥,郭淮拒蜀軍於陽平,徐晃卻關羽於樊,皆以少製眾,分方麵憂。操無敵於建安之時,非幸也。

  “譯文”曹操是漢朝的魔鬼,是君子所不願談及的。然而他知人善任,實在是後代的人難趕得上的。荀彧、荀攸、郭嘉等都是他的心腹謀臣,共同成就大事,無須稱讚評說。其餘的人,智慧能效力於一個官位的,權變能分掌一個郡的,無論官職大小,才能與職位表現得十分相稱。他擔心關中諸將為禍,讓司隸校尉鍾繇負責西邊的事務,結果關中將領馬騰、韓遂把自己的兒子送到朝廷來作人質。當天下戰亂,各地國隊缺乏糧食時,則讓棗祗、任峻建立屯田製度,結果軍隊與國家都很豐饒,憑此剪除了群雄。想恢複官營鹽鐵,以獲取利益,就把衛覬派去鎮撫關中,使將領心服。河東沒有平定,就以杜畿為太守,結果河東的割據者衛固、範先束手被擒被殺。並州剛平定,以梁習為刺史,致使邊境平靜安泰。揚州被孫權攻陷,獨存九江一郡,交付給劉馥管轄,結果恩德教化大行。馮翊被鄜州盜賊所困,就將馮翊交給鄭渾去統轄,結果百姓安定,盜寇消滅。代郡有匈奴三位單於的軍隊,恃其勢力,驕橫恣肆,裴潛乘一輛車進入代郡,而使單於心中折服。剛取得漢中,就命令杜襲都督留守事,結果百性自願遷往洛陽、鄴城的達八萬餘口。剛剛收編的馬超的軍隊聽說要將他們發配他地,驚恐之餘,準備發動兵變,曹操命趙儼為護軍,結果相繼前往投降,遷到東部的就達二萬餘人。以上十件事,產生的好處難道不大嗎?張遼在合肥把孫權趕跑,郭淮在陽平抵禦蜀國的軍隊,徐晃在樊城阻擋關羽,都是以少數軍隊製服多數軍隊,緩解了一個方麵的憂患。曹操在建安時期沒有真正的敵手,不是僥幸的。

  漢士擇所從“原文”漢自中平黃巾之亂,天下震擾,士大夫莫不擇所從,以為全身遠害之計,然非豪傑不能也。荀彧少時,以潁川四戰之地,勸父老亟避之,鄉人多懷土不能去。彧獨率宗族往冀州,袁紹待以上賓之禮。彧度紹終不能定大業,去而從曹操。其鄉人留者,多為賊所殺。袁紹遣使迎汝南士大夫。和洽獨往荊州,劉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從本初,避爭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黷近,久而不去,讒慝將興。"遂南之武陵,其留者多為表所害。曹操牧兗州,陳留太守張邈與之親友。郡士高柔獨以為邈必乘間為變,率鄉人欲避之,眾皆以曹、張相親,不然其言。柔舉家適河北,邈果叛操。郭嘉初見袁紹,謂其謀臣辛評等曰:"智者審於量主,袁公多端寡要,好謀無決,難與共濟大難,吾將更舉以求主,子盍去乎?"評等曰:"袁氏今最強,去將何之?"嘉不複言,遂去依曹操。操召見,與論天下事。出曰:"真吾主也。"杜襲、趙儼、繁欽避亂荊州,欽數見奇於表,襲曰:"所以俱來者,欲全身以待時耳,子若見能不已,非吾徒也。"及天子都許,儼曰:"曹鎮東必能濟華夏,吾知歸矣。遂詣操。"河間刑顒在無終,聞操定冀州,謂田疇曰:"聞曹公法令嚴,民厭亂矣,亂極則平。請以身先。"遂裝還鄉裏。疇曰:"顒,天民之先覺者也。"孫策定丹陽,呂範請暫領都督,策曰:"子衡已有大眾,豈宜複屈小職!"範曰:"今舍本土而托將軍者,欲濟世務也。譬猶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策從之。周瑜聞策聲問,便推結分好,及策卒權立,瑜謂權可與共成大業,遂委心服事焉。諸葛亮在襄陽,劉表不能起,一見劉備,事之不疑。此諸人識見如是,安得困於亂世哉!

  “譯文”漢朝自靈帝中平年間爆發黃巾之亂,天下動蕩不寧,士大夫都在選擇跟隨的對象,以此作為保全自己、避免禍害的長遠大計,但是如果本人不是真正的豪傑之士、是很難做到這一點的。荀彧獨自率領他的宗族前往冀州(今河北)。時占據冀州袁紹待他以上等賓客的禮遇,但荀彧思量袁紹此人終究不會成就大業,就離開袁紹去跟隨曹操。他的家鄉人留在穎川的,大多數被強賊亂軍所殺。

  袁紹派遣使者迎接汝南(今河南上蔡東南)的士大夫,和洽獨自去了荊州,劉表待以上等賓客之禮。和洽對人說:"我所以不跟從袁本初(袁紹字本初),是要避開爭戰之地。昏世之主,不可過分接近,久留不走,讒言匿信就會興起。"於是南往武陵(今湖南常德市),那些留在荊州的,大多數被劉表殺害。

  曹操為兗州(今河南滑縣東)牧,陳留(今河南陳留)太守張邈與他親密友善。郡中士人高柔卻認為張邈必然會乘機反叛,打算帶領家鄉人躲避一下。眾人都認為曹、張二人很親密,不同意他的看法。高柔把全家都遷到河北,張邈果然叛變曹操。

  郭嘉初次見袁紹,對袁紹的謀臣辛評等人說道:"明智的人將會慎重地衡量他的主人,袁公頭緒很多,但不得要領,好為謀略,但不果斷,這樣的人難於與他共濟大難,我要再次行動,另找新主人,你們怎麽不走呢?"辛評等人說:"袁氏在當今天下是最強大的,離開他往哪兒去呢?"郭嘉不再說話,離開袁紹,去依附曹操。曹操召見他,與他談論天下大事。郭嘉出門後說:"這才真正是我的主子。"

  杜襲、趙儼、繁欽因躲避戰亂到了荊州,繁欽在劉表麵前多並次顯露奇才。杜襲說:"我們所以一同來荊州,是想保全自已等待時機而已。你若表現才能不停,就不要同我們在一起。"到漢獻帝立都許昌,趙儼說:"曹鎮東(曹操時為鎮東將軍)一定能夠拯救華夏,我知道歸順誰了。"於是投奔了曹操。

  河間(今河北獻縣東)邢顒在無終(今河北薊縣),聽說曹操平定了冀州,對田疇說:"聽說曹公法令嚴明,百姓已經厭惡戰亂了,亂到極點就會平定,我請求先去投靠他。"於是收拾行裝回到家鄉。田疇說:"邢顒,是天下士人中的先覺者。"

  孫策平定丹陽(今安徽宣城),呂範請求暫時讓他兼任丹陽的都督。孫策說:"子衡(呂範字子衡)已有了大批大馬,哪能再讓您屈任小職位呢?"呂範說:"我現在舍棄故土而投靠您的原因,是要拯濟時世,譬如同坐一船過海,一件事沒做好,就可能翻船,同時受害。這也是為我呂範考慮,不完全隻是為將軍考慮啊!"孫策依從了他。周瑜聽說了孫策的聲譽,便與他推誠相結友好。及孫策死。孫權即位,周瑜認為孫權是可以與之共同成就大業的人,就一心為他服務了。諸葛亮在襄陽時,劉表不能夠起用他。一見劉備,就毫不遲疑地為劉備服務。這些人都有如此的卓識遠見,怎麽會在亂世中遭受困厄呢?

  劉公榮“原文”王戎詣阮籍,時兗州刺史劉昶字公榮在坐。阮謂王曰:"偶有二鬥美酒,當與君共飲。彼公榮者無預焉。"二人交觴酬酢,公榮遂不得一杯,而言語談戲,三人無異。或有問之者,阮曰:"勝公榮者,不得不與飲酒;不如公榮者,不可不與飲酒;唯公榮可不與飲酒。"此事見戎傳,而《世說》為詳。又一事雲,公榮與人飲酒,雜穢非類,人或譏之,答曰:"勝公榮者,不可不與飲;不如公榮者,亦不可不與飲;是公榮輩者,又不可不與飲,故終日共飲而醉。"二者稍不同。公榮待客如是,費酒多矣,顧不蒙一杯於人乎?東坡詩雲:"未許低頭拜東野,徒言共飲勝公榮。"蓋用前事也。

  “譯文”王戎到阮籍那兒去,當時兗州刺史劉昶(字公榮)也在坐。阮籍對王戒說:"偶然得到了兩鬥美酒,應當與您一起喝。那個公榮嘛,不要他參加。"於是二人交杯勸飲,而劉公榮始終沒喝到一杯,但是三人談笑嬉戲,並無異常。有人問起這事,阮籍說:"勝過劉公榮的人,我不得不與他飲酒,不如劉公榮的人,不可以不跟他飲酒,隻有劉公榮,可以不與他飲酒"。這件事載於《晉書·王戎傳》,《世說新語》記載更為詳細。又有一事說,劉公榮與人飲酒,其對象多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人,與劉公榮不是一類人。有人譏刺他,他回答說:"勝過我劉公榮的,不可不與他飲酒,不如我劉公榮的,也不可不與他飲酒,同我劉公榮是一類的,又不可不與他飲酒,因此整天同他們一起喝酒,一齊醉"。二種記載稍微有點不同。劉公榮這樣對待客人,耗費的酒很多,為何不能從別人那裏得到一杯酒喝呢?蘇東坡詩說:"未許低頭拜東野,徒言共飲勝公榮。"大概引用的就是上麵所說的事。

  元豐官製“原文”元豐官製初成,欲以司馬公為禦史大夫,又將俟建儲時,以公及呂申以為保傅。元祐初,起文潞公於既老,議處以侍中、中書令,為言者所攻,乃改平章軍國重事。自後習以為製,不複除此等官,以謂前無故事,其實不然也。紹興二十五年十月,中批右正言張扶除太常卿,執政言自來太常不置卿,遂改宗正,複言之,乃以為國子祭酒。近歲除莫濟秘書監,濟辭避累日,然後就職。已而李燾、陳騤、鄭丙皆為之,均曰:"職事官,何不可除之有?"

  “譯文”宋神宗元豐年間的職官製度剛剛修改完成,就打算讓司馬光擔任禦史大夫。又當將立太子時,以司馬光與呂公著分別擔任太保、太傅。哲宗元祐初,起用了年紀已老的潞公文彥博,商議要讓他擔任侍中、中書令,受到諫官的反對,改授為平章軍國重事。從此以後相沿成為製度,不再授予侍中、中書令這類官職,理由是以前沒有這樣的製度。其實際情況不是這樣。高宗紹興二十五年十月,皇帝親自批複右正言張扶為太常卿,執政者說太常寺從來不設卿,於是改為宗正。又有人進言說不妥,才改授他國子祭酒。近年除授莫濟為秘書監,莫濟推遲回避了好幾天,然後才就職。不久李燾、陳騤、鄭丙都擔任了此職,都說:"職事官為什麽不可以任命?"

  耳餘袁劉“原文”張耳、陳餘少時為刎頸交,其後爭權,相與致死地而不厭,蓋勢利之極,其究必然。韓馥舉冀州以迎袁紹,而終以懼死。劉璋開門延劉備,坐失益州。翟讓提兵授李密,而舉族不免。爾朱兆以六鎮之眾付高歡,而卒斃於歡手。紹、密、歡忘其所自,不足深責。孰謂玄德之長者而忍為此邪!

  “譯文”張耳、陳餘少年時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後來相互爭權,致把對方置之死地也不滿足。大凡權勢利益到了極點,就必然表現得窮凶極惡。韓馥把冀州拱手讓給袁紹,最後卻憂懼而死。劉璋打開城門迎接劉備,卻失去益州的地盤。翟讓將軍隊交給李密,而整個家族不能免於被殺害。爾朱兆把六鎮的軍隊交給高歡,而最後死在高歡的手下。袁紹、李密、高歡這種人忘記了自己的地位是從哪裏來的,不值得深切指責。可是誰料想到劉玄德這樣的長者卻忍心幹這種事呢?

  周漢存國“原文”周之初,諸侯千八百國,至王赧之亡,所存者才八國耳,七戰國與衛也。然趙、韓、魏分晉而立,齊田氏代薑而興,其有土各不及二百年,俱非舊邦。秦始皇乃呂氏子,楚幽王乃黃氏子,所謂贏、羋之先,當不歆非類。然則惟燕、衛二姬姓存。則衛至胡亥世乃絕,若以為召公、康叔之德,則周公豈不及乎!

  漢列侯八百餘人,及光武而存者,平陽、建平、富平三侯耳。建平以先降梁王,永奪國。平陽為曹參之後,富平為張安世之後。參猶有創業之功,若安世則湯子也,史稱其推賢揚善,固宜有後,然輕重其心,殺人亦多矣,獨無餘殃乎!漢侯之在王莽朝,皆不奪國,光武乃但許宗室複故,餘皆除之,雖酂侯亦不紹封,不知曹、張兩侯,何以能獨全也?

  “譯文”周朝初期,諸侯國有一千八百個,至周赧王滅亡,所留存的諸侯國隻有八個了,就是戰國七雄與衛國。然而趙、韓、魏是分裂晉國而建立的,齊國的田氏是取代薑氏而興起的,他們擁有國土不到二百年,都不是照舊有的封國。秦始皇是呂不韋的兒子,楚幽王是黃氏的兒子,所謂嬴氏、羋氏的祖先,應當不會喜愛非己之類。那樣隻有燕、衛兩個姬姓國留存下來,而衛國到秦二世胡亥時才絕滅,如果認為是召公、康叔之德的作用,那麽周公難道還不如嗎?

  漢朝封侯有八百多人,到光武時還留存的隻有平陽、建平、富平三侯。建平因先投降了梁王,被永遠剝奪了封國。平陽是曹參的後代,富平為張安世的後代。曹參還有創建漢朝基業的功勞,而張安世是張湯之子。史稱張湯推舉賢人褒揚善行,當然應該有後代。但他好用心計,殺人很多,偏偏就沒有留下災殃嗎?漢代的侯在王莽朝時,都沒有被奪國,光武時隻允許宗室恢複封國,其餘的一律廢掉,雖然是酂侯(蕭何後代的封國)也不許續封。不知曹、張兩姓的侯爵為什麽獨獨能夠保全?

  曹操殺楊修“原文”曹操殺楊修之後,見其父彪,問曰:"公何瘦之甚?"對曰:"愧無日(石單)先見之明,猶懷老牛舐犢之愛。"操為之改容。《古文苑》載操與彪書,數修之罪,以為"恃豪父之勢,每不與吾同懷,將延足下尊門大累,便令刑之"。且贈彪錦裘二領,八節角桃杖一枝,青牸牛二頭,八百裏驊騮馬一匹,四望通奧七香車一乘,驅使二人。又遺其妻裘、靴,有心青衣二人,錢絹甚厚。卞夫人亦與袁夫人書雲:"賢郎有蓋世文才,闔門欽敬。明公性急,輒行軍法。"以衣服、文絹、房子官錦、香車送之。彪及袁夫人皆答書引愆致謝。是時漢室將亡,政在曹氏,袁公四世宰相,為漢宗臣,固操之所忌,彪之不死其手,幸矣。嗚呼危哉!

  “譯文”曹操殺了楊修後,看見楊修的父親楊彪,問道:"您為什麽如此瘦弱?"楊彪回答說:"慚愧沒有金日單那樣的先見之明,仍然懷著老牛舐犢的愛心。"曹操聽後為之改容。《古文苑》記載曹操給楊彪的信,數落楊修的罪過,認為楊修仗恃父親的權勢,累累不與我同心,這將會使您的家門受到牽累,便命令判楊修死刑。並且贈送給楊彪錦裘二件,八節角的桃杖一杖,青色的母牛二頭,能日行八百裏驊騮駿馬一匹,四望通奧七香車一輛,奴仆二人。又送給楊彪妻子袁氏皮裘、靴子、有心計的女仆二人,贈送的錢、絹都很厚重。(曹操妻)卞夫人也寫給袁夫人一信說:"賢子有蓋世文才,我們家都很欽佩敬重他,我家明公(指曹操)性情急躁,對他實行了軍法。。。。。。"。並且送給袁夫人衣服、文絹、房子、地方出產的官錦以及香車。楊彪與袁夫人都回了信,並引咎致謝。這時候漢朝將要滅亡,政權在曹氏手中,袁紹四代宰相,為漢朝的宗臣,當然是曹操所忌恨的,楊彪沒有死在曹操手裏,已經是很幸運的了。哎呀,危險啊!

  古人重國體“原文”古人為邦,以國體為急,初無大小強弱之異也。其所以自待,及以之待人,亦莫不然。故執言修辭,非賢大夫不能盡。楚申舟不假道於宋而聘齊,宋華元止之,曰:"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殺之。及楚子圍宋既急,猶曰:"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也。"鄭三卿為盜所殺,餘盜在宋,鄭人納賂以請之。師慧曰:"以千乘之相,易淫樂之矇,宋無人焉故也。"子罕聞之,固請而歸其賂。晉韓宣子有環在鄭商,謁諸鄭伯,子產弗與,曰:"大國之求,無禮以斥之,何厭之有?吾且為鄙邑,則失位矣。若大國令而共無藝,鄭鄙邑也,亦弗為也。"晉合諸侯於平丘,子產爭貢賦之次,子大叔咎之,子產曰:"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鄭駟偃娶於晉,偃卒,鄭人舍其子而立其弟。晉人來問,子產對客曰:"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晉大夫而專製其位,是晉之縣鄙也,何國之為!"楚囚鄭印堇父,獻於秦,鄭以貨請之。子產曰:"不獲。受楚之功,而取貨於鄭,不可謂國,秦不其然。若曰鄭國微君之惠,楚師其猶在敝邑之城下。"弗從,秦人不予。更幣,從子產而後獲之。讀此數事,知春秋列國各數百年,其必有道矣。

  “譯文”古代人建立國家,把國家的形象看得很重,這無論是小國、大國、弱國、強國莫不如此。他們怎樣看待自己,也怎麽看待他人,沒有哪國不是這樣。因此發表言辭必須要十分斟酌,不是賢明的大夫不能作出詳盡的表述。楚國的申舟不向宋國借道而派使者送禮給齊國,宋國大夫華元阻止了他,說:"經過我宋國而不向我借路,這是鄙視我。鄙視我國,我國就要亡了。殺了他們的使者,他們必然會討伐我們,也將會滅亡,都是亡國,是一樣的。"於是殺了楚國使者。當楚國圍攻宋國已經很危急的時刻,還說;"兵監城下訂立盟約是被迫的,也會使國家滅亡,不能聽從。"

  鄭國的三位卿大夫被盜賊殺害,而後盜賊逃到了宋國,鄭國人送來禮品請求幫助抓獲盜賊。鄭國師慧說:"以千乘之國的國相,換一個沉浸於靡靡之音的瞎子,宋國實在是無人了。"子罕聞說後,堅持請求把禮品退回鄭國。

  晉國的韓宣子有個玉環在鄭國商人手裏,就謁見鄭伯,子產不給他,說:"大國的要求,不講禮還要嗬斥人,哪裏會有滿足的時候?我國本是邊遠之國,(若滿足他們)國君將會失去君位。假若大國強行命令而不講道理,鄭國雖是邊遠之國,也不會附從他們。

  晉國召集諸侯於平丘(今河南封丘東),子產為貢賦的順序而爭,子大叔責備他。子產說:"國家不競爭,就會遭受欺淩,那時還有什麽國家可言!"

  鄭駟偃在晉國娶了妻子,駟偃死後,鄭國人不立他的兒子,卻立了他的弟弟,晉國派人詢問,子產對來客說:"假若我國國君的幾個大臣,他們去世的話,晉國大夫就專權控製他們的繼位人,那麽鄭國就成了晉國縣邑邊境了,還有什麽國家的尊嚴可言?"

  楚國囚禁了鄭國的印堇父,並送給秦國,鄭國用錢財來請求秦國放回印堇父。子產說:"不會有收獲,接受楚國的戰利品,又從鄭國獲得錢財,這不是一個國家所幹的,秦國肯定不會這樣幹的。若說鄭國可以給予秦國一些政治上、經濟上的好處,而楚國的軍隊還在鄭國的城下呢?"鄭國沒有聽從子產的話,結果秦國果然不肯放人。又派遣使者拿著禮物,按照子產的話做,這才獲得印堇父。

  讀到上麵這幾件事,知道春秋列國各有幾百年曆史,各個國家一定都有他們的治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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