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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七”

  孟子書百裏奚“原文”柳子厚《複杜溫夫書》雲:"生用助字,不當律令,所謂乎、歟、耶、哉、夫也者,疑辭也。矣、耳、焉也者,決辭也。今生則一之,宜考前聞人所使用,與吾言類且異,精思之則益也。"予讀《孟子》百裏奚一章曰:"曾不知以食牛幹秦繆公之為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味其所用助字,開闔變化,使人之意飛動,此難以為溫夫輩言也。

  “譯文”柳宗元在《複杜溫夫書》中說:"讀書人使用助詞,不受約束,所謂乎、歟、耶、哉、夫這類字,屬於疑問詞。矣、耳、焉之類,屬於判斷詞。今讀書人則看成是一類詞,故應查考前代名人是如何使用的,與我所講的若有區別,進行認真的思考分析是有益的"。

  我讀《孟子》一書時,見到關於百裏奚的一段說:百裏奚竟然不知道把自己賣給秦國養牲畜的人,以求悅於秦穆公的賞識是一種汙濁的行為,這可以說是明智嗎?但他又能知道虞公不可諫止,就不去諫止,"可謂不智乎"?(難道可以說他是不明智的嗎?)能預見到虞公將要破亡而提前離開,"不可謂不智也"。他在秦國被推舉出來時,就知道秦穆公是一位值得輔佐、一定會有所作為的君主,於是就輔佐他,"可謂不智乎"?玩味所用助詞,開合變化,使人思緒飛動,一般人是不可能把助詞用得這樣造神入化的。

  韓柳為文之旨“原文”韓退之自言:作為文章,上規姚、姒、《盤》、《誥》、《春秋》、《易》、《詩》、《左氏》、《莊》、《騷》、太史、子雲、相如,閎其中而肆其外。柳子厚自言:每為文章,本之《書》、《詩》、《禮》、《春秋》、《易》,參之《穀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公以著其潔,此韓、柳為文之旨,要學者宜思之。

  “譯文”韓愈曾說過:寫作文章,應當師法虞舜、夏禹、《尚書·盤度》、《尚書·浩》、《春秋》、《易》、《詩經》、《左傳》、《莊子》、《離騷》以及太史公司馬遷、揚雄、司馬相如等著名人,宏大其中,顯露於外。

  柳宗元則認為,寫文章時首先要依據《尚書》、《詩經》、《周禮》、《春秋》、《易》等為本,其次參照《穀梁春秋》的寫法,增加文章的氣勢。參照《孟子》、《荀子》,可使文章說理精當。參照《莊子》、《老子》,可使文章肆情馳騁。參照《國語》,可使文章情趣橫生,耐人尋味。參照《離騷》,可使文章意境幽遠,發人深省。參照《史記》,可使文章簡潔優美。

  以上是韓愈、柳宗元寫文章的要旨,讀書人應當認真體會。

  李習之論文“原文”李習之《答朱載言書》論文最為明白周盡,雲:"'六經'創意造言,皆不相師。故其讀《春秋》也,如未嚐有《詩》也;其讀《詩》也,如未嚐有《易》也;其讀《易》也,如未嚐有《書》也;其讀屈原、莊周也,如未嚐有'六經'也。如山有岱、華、嵩、衡焉,其同者高也,其草木之榮,不必均也。如瀆有濟、淮、河、江焉,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淺深,不必均也。天下之語文章有六說焉:其尚異者曰,文章詞句,奇險而已;其好理者曰,文章敘意,苟通而已;溺於時者曰,文章必當對;病於時者曰,文章不當對;愛難者曰,宜深,不當易;愛易者曰,宜通,不當難。此皆情有所偏滯,未識文章之所主也。義不深不至於理,而辭句怪麗者有之矣,《劇秦美新》、王褒《僮約》是也。其理往往有是者,而詞章不能工者有之矣,王氏《中說》、俗傳《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極於工而已,不知其辭之對與否、易與難也。'憂心悄悄,慍於群小',非對也;'遘閔既多,受侮不少',非不對也;'朕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非易也;'光被四表,格於上下','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非難也。'六經'之後,百家之言興,老聃、列、莊至於劉向、揚雄,皆自成一家之文,學者之所師歸也。故義雖深,理雖當,詞不工者不成文,宜不能傳也。"其論於文者如此,後學宜誌之。

  “譯文”李習之寫的《答朱載言書》,論述寫文章最為明白詳盡。他說;"《六經》立意用辭,不相與仿效引用,故讀《春秋》時,則不知道有《詩經》;讀《詩經》,則不知道有《易經》;讀《易經》,則不知道有《尚書》;讀屈原、莊周之書,則不知道有《六經》。譬如有泰山、華山、嵩山、衡山,其共同點是高,至於說山上草木的茂盛程度如何,則是不完全相同的。又如河川有濟河、淮河、黃河、長江,其共同點是從發源地流向大海,至於各條河的曲直深淺是不會相同的。天下談論文章寫法的有六種:崇尚奇特的人說,文章詞句,要奇特驚險;喜好辯論的人說,文章敘事論理,要通順流暢;拘泥於時尚的人說,文章必須講究對仗;厭惡時尚的人說,文章不應當對仗;愛難的人說,文章應當深奧,不應當淺顯;愛容易的人說,文章應當通俗,不應當艱深。以上都是一些帶感情的偏見,並沒認識寫文章的主旨。文章義理浮淺不透徹,而辭句華麗離奇,如《劇秦美新》,王褒的《僮約》就是這種作品。說理雖然較清楚,而用辭粗疏的文章也有的是,如王通的《中說》,俗傳《太公家教》便是這樣的文章。古代人能把文章寫得十分精巧,但不知道用辭是否對仗,文章是否深奧淺顯。'憂心悄悄,慍於群小'似乎不對仗;'遘閔既多,受侮不少',似乎又是對仗;'朕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並不淺顯;'光被四表,格於上下','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並非深奧。《六經》之後,百家之言興起,老子、列子、莊子至於劉向、揚雄,在文壇上都自成一家,讀書人都以他們為師。由此可見,文章的析理雖然透徹,但用辭不精巧就不成為文章,亦不會傳之於世。"李習之關於文章的論述,大致如此,以後的讀書人,應當學習和研究他的這些論述。

  魏鄭公諫語“原文”魏鄭公諫止唐太宗封禪,中間數語,引喻剴切,曰:"今有人十年長患,療治且愈,此人應皮骨僅存,便欲使負米一石,日行百裏,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止十年,陛下為之良醫,疾苦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切有疑。"太宗不能奪。此語見於公《諫錄》及《舊唐書》,而《新史》不載,《資治通鑒》記其諫事,亦刪此一節,可惜也!

  “譯文”魏鄭公(征)勸阻唐太宗去泰山封禪,中間有幾句話,比喻切實,他說:"現在有一個人患病已十年,經醫治基本痊愈,但他也僅剩下皮包骨了,(對於這樣一個瘦弱不堪的人)竟要他背米一石,日行百裏,這是必不可能做到的。隋朝之亂,超過十年,你太宗皇帝雖然是個良醫,國家的病痛雖然已被解除,但國家並不充實。(而現在)去敬告天地,我作為大臣感到疑惑不解。"唐太宗無法駁斥魏征。這幾句話見於魏征的《諫錄》以及《舊唐書》,而《新唐書》沒有記載;《資治通鑒》記載了魏征勸阻的事,但刪去了這一國話,太可惜了!

  虞世南“原文”虞世南卒後,太宗夜夢見之,有若平生。翌日,下製曰:"世南奄隨物化,倏移歲序。昨因夜夢,忽睹其人,追懷遺美,良增悲歎!宜資冥助,申朕思舊之情,可於其家為設五百僧齋,並為造天尊像一軀。"夫太宗之夢世南,蓋君臣相與之誠所致,宜恤其子孫,厚其恩典可也。齋僧、造像,豈所應作?形之製書,著在國史,惜哉,太宗而有此也!

  “譯文”虞世南死後,唐太宗晚上夢見了他,夢中情景如同平生一樣。第二天,太宗下詔書說:"虞世南突然去世,一眨眼就是一年。昨天夜裏忽然夢見他,回憶他的平生美德,增加了我的悲痛與感歎!應當資給他在陰間的花費,以表示我的思念之情。可在虞世南家設五百僧齋,並為他造天尊像一軀。"

  唐太宗之所以夢見虞世南,是他們君臣之間的關係相互融洽的緣故,隻要對他的子孫多加撫恤、恩典就可以了。至於齋僧、造像難道是應該做的嗎?太宗竟然通過詔書的形式,並將此記載於國史,實在令人遺憾!

  七發“原文”枚乘作《七發》,創意造端,麗旨腴詞,上薄《騷》些,蓋文章領袖,故為可喜,其後繼之者,如傅毅《七激》、張衡《七辯》、崔駰《七依》、馬融《七廣》、曹植《七啟》、王粲《七釋》、張協《七命》之類,規仿太切,了無新意。傅玄又集之以為《七林》,使人讀未終篇,往往棄諸幾格。柳子厚《晉問》,乃用其體,而超然別立新機杼,激越清壯,漢、晉之間,諸文士之弊,於是一洗矣。東方朔《答客難》,自是文中傑出,揚雄擬之為《解嘲》,尚有馳騁自得之妙。至於崔駰《達旨》、班固《賓戲》、張衡《應間》,皆屋下架屋,章摹句寫,其病與《七林》同,及韓退之《進學解》出,於是一洗矣。《毛穎傳》初成,世人多笑其怪,雖裴晉公亦不以為可,惟柳子獨愛之。韓子以文為戲,本一篇耳,妄人既附以《革華傳》,至於近時,羅文、江瑤、葉嘉、陸吉諸傳,紛紜雜遝,皆托以為東坡,大可笑也。

  “譯文”枚乘所著《七發》,立意新穎,語辭優美,略遜於《離騷》,作為文章典範,令人高興。繼《七發》後,如傅毅的《七激》,張衡的《七辯》,崔駰的《七依》,馬融的《七廣》,曹植的《七啟》,王粲的《七釋》,張協的《七命》之類,摹仿太多,沒有多少新意。傅玄又把上述文章集為《七林》,人們還沒讀完,往往就將其書棄之於書架之上。柳宗元的《晉問》,用的也是這種體裁,但他能擺脫以往的約束,大膽創新,文章高昂激烈,清秀雄偉,漢晉之間文壇上那種華而不實的風格,為之一掃而光。東方朔的《答客難》,自然是文中傑作,揚雄依其風格,寫成《解嘲》,該文縱橫馳騁,有自得之妙。至於崔駰的《達旨》,班固的《賓戲》,張衡的《應間》,都是疊床架屋,機械摹擬章節和句子,其弊端與《七林》相同。到韓愈的《進學解》文章一出,於是《七林》以來的文風為之一掃。他的《毛穎傳》剛問世,人們都諷刺嘲笑,認為寫得太怪,即使裴度亦不以為然,惟有柳宗元喜歡這篇文章。韓愈把寫文章當作遊戲的情況,就隻有這一篇,無知妄為的人將該文附於《革華傳》。到了近代,《羅文傳》、《江瑤傳》、《葉嘉傳》、《陸言傳》諸傳,紛紜雜亂,並都假托為蘇東坡所著,真是天大的笑話。

  將軍官稱“原文”《前漢書·百官表》:"將軍皆周末官,秦因之。"予按《國語》:"鄭文以以詹伯為將軍。"又:"吳夫差十旌一將軍。"《左傳》:"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檀弓》:"衛將軍"。《文子》:"魯使慎子為將軍"。然則其名久矣。彭寵為奴所縛,呼其妻曰:"趣為諸將軍辦裝。"《東漢書》注雲:"呼奴為將軍,欲其赦己也。"今吳人語猶謂小蒼頭為將軍,蓋本諸此。

  “譯文”《前漢書百官公卿表》說:"將軍之名源於西周末年,秦朝沿用了這個稱號。"我考查《國語》,其中有"鄭文公以詹伯為將軍"的記載。還有"吳王夫差十旌一將軍",《左傳》有"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檀弓》有"衛將軍"記載,《文子》亦有"魯使慎子為將軍"。這說明將軍這個名稱已很久遠了。東漢彭寵被他的家奴所縛,他呼叫其妻說:"快去為各位將軍置辦行裝。"《後漢書》注釋說:"呼奴為將軍,是希望他們釋放自己。"現在吳(今江蘇蘇州)人仍然稱小蒼頭(奴隸)為將軍,實源於此。

  北道主人“原文”秦、晉圍鄭,鄭人謂秦盍舍鄭以為東道主。蓋鄭在秦之東,故雲。今世稱主人為東道者,此也。《東漢》載北道主人,乃有三事:"常山太守鄧晨會光武於巨鹿,請從擊邯鄲,光武曰:'偉卿以一身從我,不如以一郡為我北道主人。'"又:"光武至薊,將欲南歸,耿弇以為不可,官屬腹心皆不肯,光武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彭寵將反,光武問朱浮,浮曰:'大王倚寵為北道主人,今既不然,所以失望。'"後人罕引用之。

  “譯文”秦國、晉國聯合圍攻鄭國,鄭國人問秦國為什麽要舍棄鄭國,不讓他們作東道主。這是因為鄭國在秦國的東邊,所以這樣說。今天人們稱主人為東道主,本源於此。《後漢書》記載北道主人,共有三處:

  《後漢書·鄧晨傳》載:常山太守鄧晨與光武帝相會於巨鹿(今河北平鄉),請求跟從光武進擊邯鄲,光武說:"偉卿(鄧晨字)一人跟隨我出戰,不如以一郡之地為我的北道主人。"

  《後漢書·耿弇傳》載:光武至薊(今北京市),準備南歸,耿弇認為不可,其他官吏心腹也不肯南歸,光武指著耿弇說:"你是我的北道主人。"

  《後漢書·彭寵傳》載;彭寵準備造反,光武問朱浮,(彭寵為什麽反?)朱浮說;"以前大王依靠他為北道主人,現在不是這樣,所以他感到失望。"

  後世很少有人用北道主人一詞。

  洛中盱江八賢“原文”司馬溫公《序賻禮》,書閭閻之善者五人,呂南公作《不欺述》,書三人,皆以卑微不見於史氏。予頃修國史,將以綴於孝行傳而不果成,聊紀之於此。溫公所書皆陝州夏縣人。曰醫劉太,居親喪,不飲酒食肉終三年,以為今世士大夫所難能。其弟永一,尤孝友廉謹。夏縣有水災,民溺死者以百數,永一執竿立門首,他人物流入門者,輒擿出之。有僧寓錢數萬於其室而死,永一詣縣自陳,請以錢歸其子弟。鄉人負債不償者,毀其券。曰周文粲,其兄嗜酒,仰弟為生,兄或時酗毆粲,鄰人不平而唁之,粲怒曰:"兄未嚐毆我,汝何離間吾兄弟也!"曰蘇慶文者,事繼母以孝聞,常語其婦曰:"汝事吾母小不謹,必逐汝!"繼母少寡而無子,由是安其室終身。曰台亨者,善畫,朝廷修景靈宮,調天下畫工詣京師,事畢,詔選試其優者,留翰林授官祿,亨名第一。以父老固辭,歸養於田裏。南公所書皆建昌南城人。曰陳策,嚐買騾,得不可被鞍者,不忍移之他人,命養於野廬,俟其自斃。其子與猾駔計,因經過官人喪馬,即磨破騾背,以衒賈之。既售矣,策聞,自追及,告以不堪。官人疑策愛也,秘之。策請試以鞍,亢亢終日不得被,始謝還焉。有人從策買銀器若羅綺者,策不與羅綺。其人曰:"向見君帑有之,今何靳?"策曰:"然,有質錢而沒者,歲月已久,絲力糜脆不任用,聞公欲以嫁女,安可以此物病公哉!"取所當與銀器投熾炭中,曰:"吾恐受質人或得銀之非真者,故為公驗之。"曰危整者,買鮑魚,其駔舞秤權陰厚整。魚人去,身留整傍,請曰:"公買止五斤,已為公密倍入之,願畀我酒。"整大驚,追魚人數裏返之,酬以直。又飲駔醇酒,曰:"汝所欲酒而已,何欺寒人為?"曰曾叔卿者,買陶器欲轉易於北方,而不果行。有人從之並售者,叔卿與之,已納價,猶問曰:"今以是何之?"其人對:"欲效公前謀耳。"叔卿曰:"不可,吾緣北方新有災荒,是故不以行,今豈宜不告以誤君乎?"遂不複售。而叔卿家苦貧,妻子饑寒不恤也。嗚呼,此八人者賢乎哉!

  “譯文”司馬光著的《序賻禮》中,寫民間有善行的五人,呂南公著的《不欺述》,寫了三人,都是卑微人物,因而史家沒有將其載入史籍。近來我在撰寫國史時,想把他們續在孝行傳後。但沒有成功。現將五人事跡記載於此。

  司馬光所寫的五人都是陝州夏縣(今山西夏縣)人。一是劉太。他是個醫生,為父母守喪,三年不飲酒食肉,司馬光認為當今的土大夫是做不到的。劉太弟弟劉永一,尤以孝順、友愛、潔身謹慎著稱。夏縣遭遇水災,老百姓溺死者數以百計,劉永拿一根竹竿站在門口,他人財物漂流到門前的,就用竹竿推出去。有一僧人寄錢數萬在他家中,而僧人又不幸死在他家,劉永一跑到縣裏陳說,清縣裏允許將僧人的錢歸還給僧人的弟子。鄉裏人借了他的錢,貧窮而償還不起的,他就把債券燒了。

  二是周文粲。他哥哥嗜飲酒,依靠他生活。哥哥醉酒時,往往對弟弟進行毒打,鄰裏鄉親深感不平,安慰文粲,文粲很惱火,說;"我兄沒有打過我,你們為何要離間我們兄弟?"

  三是蘇慶文。服侍繼母,以孝順聞名,經常對他老婆說:"你如果奉侍母親小有不慎,我一定會把你趕走!"繼母年少守寡無親子,但一直沒有再改嫁,與蘇慶文住一處,直到終老。

  四是台亨。善畫畫,時朝廷修建景靈宮,征調天下畫工集中京師(為景靈宮作畫),事完後,下詔選拔畫畫最好的留在翰林院做事,並享受官祿。台亨畫名第一,但以父親年老,無人奉養而固辭這一美職,回到家鄉,侍養雙親。

  呂南公所寫的都是建昌南城(今江西南城)人。一是陳策,他曾經買了一匹騾子,但無法上鞍(估計是騾子脾氣暴,上鞍就跳),自然不可騎人,亦不能馱運貨物。陳策不忍心再賣給別人,就叫人在村外小屋進行喂養,讓它老死。陳策兒子與馬匹經紀人合謀,趁從這裏經過的公差喪馬,他們將騾子的脊背磨破,大肆誇耀騾子,並將騾子出賣給公差。陳策知道後,趕忙追上買騾人,告知實情。公差懷疑陳策愛騾,不願意出賣,於是把騾藏起來。陳策要他試試上鞍,折騰了一整天,也未能上鞍,這才致謝他,並退還騾子。有人要向陳策購買銀器或者羅綺(絲織品),陳策不給羅綺。來人說;"我剛見你有羅綺,為什麽舍不得?"陳策解釋說:"是的,我確實有羅綺,但它是作為抵押品過來的,而且時間已久,絲力老化,恐怕容易脆斷,聽說您買這些東西是為女兒作嫁妝,我怎麽能用這些劣質羅綺來害你呢?"陳策取賣給來人的銀器投入火炭中,說;"我耽心受抵押人的欺騙,銀器有假,因而為您檢驗一下"。

  二是危整。他去買鮑魚,經紀人舞弄著稱錘,待賣魚人走後,經紀人不走,對危整說:"你隻買五斤魚,我暗地裏給你稱了十斤,你應當請我喝酒。"危整大吃一驚,忙去追趕賣魚人,追了數裏才趕上;並將多稱魚的錢給了賣魚人。他又請經紀人喝酒,說:"你的欲望,不過是喝酒而已,你何必欺負賣魚的貧苦人呢?"

  三是曾叔卿。他去南方買回陶器,打算再轉賣到北方,但沒有成行。原跟從他一齊做陶器生意的一個人,希望將他的陶器買下,已議定並交納貸款,叔卿問道:"你準備將陶器運到哪裏去賣?"其人說:"打算按你原來的想法去做。"叔卿說:"不行,我是因為北方最近遭了災,所以沒有去,(意即無人買陶器。)我怎麽能不將實情告訴你,讓你吃虧呢?"於是沒將陶器賣給他。而叔卿家中貧窮,妻子和兒子不免饑寒。哎呀,這八個人可真是賢人啊!

  王導小名“原文”顏魯公書遠祖《西平靖侯顏含碑》,晉李闡之文也。雲:"含為光祿大夫,馮懷欲為王導降禮,君不從,曰:'王公雖重,故是吾家阿龍。'君是王親丈人,故呼王小字。"《晉書》亦載此事,而不書小字。《世說》:"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歎曰:'人言阿龍超,阿龍故自超。'"呼三公小字,晉人浮虛之習如此。

  “譯文”顏真卿書寫了晉朝人李闡為其遠祖顏含所作的《西平靖侯顏含碑》。碑文寫道:"含為光祿大夫,太常馮懷希望百官對王導(時為宰相太傅)施禮,顏含堅辭不從,並說:'王導地位雖貴重,但他終究是我們家的阿龍。'顏含是王導的嶽丈,所以叫王導的小名。"《晉書》記載了這件事,但沒有提及王導的小名。《世說新語》載:"王導由丞相拜授司空,時任廷尉的桓溫感歎說:'人們都說阿龍升官快,阿龍是靠自己的本事升官的。'直呼三公的小名,這是晉人的浮虛習俗造成的。

  漢書用字“原文”太史公《陳涉世家》:"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又曰:"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疊用七死字,《漢書》因之。漢《溝洫誌》載賈讓《治河策》雲:"河從河內北至黎陽為石堤,激使東抵東郡平剛;又為石堤,使西北抵黎陽、觀下;又為石堤,使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為石堤,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為石堤,激使東北。百餘裏間,河再西三東。"凡五用石堤字而不為冗複,非後人筆墨畦徑所能到也。

  “譯文”太史公司馬遷《史記·陳涉世家》記載陳涉之語說:"今逃亡是死,舉大計造反也是死,與其等死,何不為國家而死?"又說:"戍邊死的達十分之六七,並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就要死得壯烈,聞名天下!"連用七個死字。《漢書》亦沿襲這種用法,《漢書·溝洫誌》載賈讓的《治河策》說:"黃河從河內(今河南武陟)北至黎陽(今河南浚縣)為築石堤;阻遏水勢使之往東流向東郡平剛(今河南濮陽境),又築石堤;再使它流向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築石堤;再使之往西北抵黎陽觀下,又築石堤;再使之往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築石提;再使它折向西北至魏郡(今河北臨漳南)的昭陽,又築石堤;再阻遏河水使之流向東北,百餘裏內,黃河向西拐兩次,向東拐三次。"五次使用石堤字,而且不讓人感到多餘重複,不是一般人依照常規寫文章所能達到的。

  薑嫄簡狄“原文”毛公注《生民》詩,薑嫄生後稷"履帝武敏歆"之句,曰:"從於高辛帝而見於天也。"《玄鳥》詩,"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之句,曰:"春分玄鳥降,簡狄配高辛帝,帝與之祈於郊禖而生契,故本其為天所命,以玄鳥至而生焉。"其說本自明白。至《鄭氏箋》始雲:"帝,上帝也。敏,拇也。祀郊禖時,有大人之跡,薑嫄履之,足不能滿,履其拇指之處,心體歆歆然如有人道感己者,遂有身,後則生子。"又謂:"鳦遺卵,簡狄吞之而生契。"其說本於《史記》,謂:"薑嫄出野,見巨人跡,忻然踐之,因生稷。""簡狄行浴,見燕墮卵,取吞之,因生契。"此二端之怪妄,先賢辭而辟之多矣。歐陽公謂稷、契非高辛之子,毛公於《史記》不取履跡之怪,而取其訛繆之世次。按《漢書》毛公趙人,為河間獻王博士,然則在司馬子長之前數十年,謂為取《史記》世次,亦不然。蓋世次之說,皆出於《世本》,故荒唐特甚,其書今亡。夫適野而見巨跡,人將走避之不暇,豈複故欲踐履,以求不可知之禨祥;飛鳥墮卵,知為何物,而遽取吞之。以古揆今,人情一也。今之愚人未必爾,而謂古聖人之後妃為之,不待辯而明矣。

  “譯文”西漢毛公注釋《生民》詩,關於薑嫄生後稷事,對"履帝武敏歆"一句注釋說:"嫁給高辛氏帝嚳,夫妻雙雙禱告於天。"《詩·玄鳥》中有"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一句,毛公注釋說:"春分之際燕子降臨,簡狄配嫁帝嚳,兩人於郊野祈禱求子而生後契,所以契是上天所命,當燕子到來時而生。"這種說法本來是很明白的。但東漢鄭玄在《鄭氏箋》中則說:"帝,是上帝,敏,拇指,祭祀於郊野求子時,有巨人的足跡,薑嫄踩著足跡,但她的腳塞不滿足跡,於是踩在拇指之跡處,身體忻忻然似乎有人道附身,於是有身孕,後來生了兒子。"又說:"燕子掉了一個蛋,簡狄吞蛋而生契"。這一說法來自於《史記》。《史記》載:"薑嫄到野地去,看見巨人之足跡,高興踩上去,因而生了稷。"又說:"簡狄去洗澡,看見燕子掉卵,取來吞下,因而生了契。"這二說荒誕無稽,過去的大師多置之不加引用。歐陽修認為稷、契都不是高辛氏帝嚳之子,毛公不取《史記》履跡生子的怪誕之說,而采用了更為訛誤荒謬的吞玄鳥蛋而生契的世次之說。根據《漢書》記載,毛公是趙地人,為河間獻王的博士,生活於司馬遷之前數十年,說他取《史記》的世次之說,是不可能的。世次之說,實際上出於《世本》一書,該書內容特別荒唐,其書已亡佚。人在野外看見巨人足跡,避之而恐不及,哪裏會去踩它,以求不可預知的所謂吉祥?飛鳥掉卵,知道是什麽東西,而趕快取來吞下。以古人揣測今人,心理情感都差不多,今天的愚笨之人也未必這樣做,而認為古代聖人的後妃這樣做了,這是不用爭辯而明擺著的事實(不會做這樣的事)羌慶同音“原文”王觀國彥賓、吳棫材老,有《學林》及《葉韻補注》、《毛詩音》二書皆雲:《詩》、《易》、《太玄》凡用慶字,皆與陽字韻葉,蓋羌字也。引蕭該《漢書音義》,慶音羌。又曰:"《漢書》亦有作羌者,班固《幽通賦》'慶未得其雲已',《文選》作羌,而他未有明證。"予按《揚雄傳》所載《反離騷》:"慶夭顦而喪榮"。注雲:"慶,辭也,讀與羌同。"最為切據。

  “譯文”宋人王觀國、吳棫材有《學林》及《葉韻補注》、《毛詩音》等著作,二書(疑為三書)都說,《詩經》、《易經》、《太玄》凡用慶字之處,都與陽字同為葉韻,大概都是羌字。他們引蕭該《漢書音義》,慶音羌,又說;"《漢書》中亦有把慶寫作羌的。班固的《幽通賦》寫道'慶未得其雲已',《昭明文選》也把慶字寫作羌,其他無明證。"我查《漢書·揚雄傳》所載《反離騷》中有慶夭顦而喪榮"一句。注釋說;"慶,辭也,讀與羌同。"這是最為切實的證據。

  佐命元臣“原文”盛王創業,必有同德之英輔,成垂世久長之計,不如是,不足以為一代宗臣。伊尹、周公之事見於《詩》、《書》,可考也,漢蕭何佐高祖,其始入關,即收秦丞相禦史律令圖書,以周知天下厄塞,戶口多少,強弱處,民所疾苦。高祖失職為漢王,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之,何獨曰:"今眾弗如,百戰百敗,願王王漢中,收用巴蜀,然後還定三秦。"王用其言。此劉氏興亡至計也。進韓信為大將,使當一麵,定魏、趙、燕、齊,高祖得顓心與楚角,無北顧憂;且死,引曹參代己,而畫一之法成;約三章以蠲秦暴,撫百姓以申漢德。四百年基業,此焉肇之。唐房玄齡佐太宗,初在秦府,已獨收人物致幕下,與諸將密相申結,引杜如晦與參籌帷。及為宰相,粲然興起治功,以州縣成天下之治,以租庸調天下之財,以八百府、十六衛本天下之兵,以諫爭付王、魏,以兵事付靖、勣,禦夷狄有道,用賢材有術。三百年基業,此焉肇之。其後製節度使而州縣之治壞,更二稅法而租庸之理壞,變府兵為(弓廣)騎、諸衛為神策而軍政壞,雖有名臣良輔,不能救也。趙韓王佐藝祖,監方鎮之勢,削支郡以損其強,置轉運、通判使掌錢穀以奪其富,參命京官知州事以分其黨,祿諸大功臣於環衛而不付以兵,收天下驍銳於殿岩而不使外重。建法立製,審官用人,一切施為,至於今是賴。此三君子之後,代天理物,碩大光明者,世有其人,所謂一時之相爾。蕭之孫有罪及無子,凡六絕國,漢輒紹封之。國朝褒錄韓王苗裔,未嚐或忘。唯房公之亡未十年,以其子故,奪襲爵、停配享,訖唐之世不複續,唐家亦少恩哉!

  “譯文”英睿的帝王創基立業,必須有同心同德和傑出才能的人輔佐,才能建立垂世長久的王朝,否則就不能成為一代名臣。伊尹、周公的事跡見之於《詩經》、《尚書》,可以考證。漢初,蕭何輔佐高祖,剛入關中,蕭何就把秦朝丞相府、禦史府的律令圖書收藏好,仔細研究,因此知道全國的地理要塞、戶口多少、強弱貧富、百姓疾苦等情況。漢高祖被封為漢王,認為分封不勻,想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等都支持高祖,蕭何獨有自己的見解,他說:"現在軍隊不如(項羽),已經是百戰百敗,希望大王先稱王關中,奪取巴蜀之地,然後收複三秦(即關中)"。漢王采納了他的話,這可是關係到劉邦興亡的大計。蕭何又推薦韓信為大將,使韓信獨當一麵。平定了魏、趙、燕、齊等國的故地。這樣漢高祖得以專心對付項羽,無北顧之憂。蕭何臨死之際,推舉曹參代他為相,使漢初製定的政策能穩固地執行下去。蕭何與劉邦入關時,與百姓約法三章,免除秦朝的暴政,收攬百姓之心,申明漢王大德。漢朝四百年基業,就由此而開辟。

  唐代房玄齡輔佐唐太宗,(與蕭何輔佐漢高祖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太宗為秦王時,房玄齡就開始為太宗收攬各種人物,使當時的秦王府人才濟濟。房玄齡還與各路將軍密申情款,引薦杜如晦參與軍國謀議。到他擔任宰相,又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他把州縣的治理作為達到天下大治的關鍵;以租、庸製度調劑天下財物;以八百府、十六衛的府兵製度作為國家的基本軍製;他把諫諍的任務交給王珪與魏征;把帶兵打仗的任務交給李靖、李勣。他統禦少數民族很有手段,任用賢才很有辦法。唐王朝三百年基業,實由房玄齡而開辟。

  後來設立節度使製度,破壞了州縣的治理,實行兩稅法使租庸之製廢敗,改府兵為?騎(募兵製),諸衛為神策軍,致使軍政遭到破壞,其時雖有名臣良輔,亦難以挽救日益衰敗的命運。

  宋代韓王趙普輔佐宋太祖(也是如此)。為了控製方鎮,削減方鎮的地盤以減弱其勢力,設置轉運使、通判使掌管地方錢穀(地方財政)以剝奪其財富,又任命京官為地方的知州、知縣,使地方官不能結黨營私。對於立有大功的將軍給以厚祿,但不讓其掌握實際兵權,把精銳之師集中於京城,不使地擁方傭兵自重。其他如建立法製,量官用人,一切措施直到今天仍在發生作用。

  上述三位名臣以後,以天下為己任、正大光明的人代代都有,這就是所謂一時之良相。蕭何的孫子有罪,無子,傳六代後封國滅絕,但後來漢王朝又恢複了蕭何後代的封爵。我宋朝崇獎登錄韓王趙普的後代,不曾忘卻。唯房玄齡死後不到十年,以其兒子的緣故,封爵被剝奪,停止配享宗廟,直至唐朝滅亡均沒續封,唐王朝是不是太缺少恩惠了!

  名世英宰“原文”曹參為相國,日夜飲醇酒不事事,而畫一之歌興。王導輔佐三世,無日用之益,而歲計有餘,末年略不複省事,自歎曰:"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我憒憒。"謝安石不存小察,經遠無競。唐之房、杜,傳無可載之功。趙韓王得士大夫所投利害文字,皆置二大甕,滿則焚之。李文靖以中外所陳一切報罷,雲:"以此報國。"此六七君子,蓋非揚己取名,瞭然使戶曉者,真名世英宰也!豈曰不事事哉?

  “譯文”漢曹參擔任宰相,日夜飲醇酒,無所事事,而國家治理有序。東晉王導輔佐三個皇帝,雖然不見明顯的治績,但國家歲計有餘。他末年不大關心國事,自己感歎說:"人們都說我糊塗,後人當會思念我的這種糊塗。"謝安不注意小事,但深謀遠慮無人敢比。唐代的房玄齡、杜如晦,在他們的傳裏並未記載什麽大功勞(實際上兩人對唐朝建立的功績最大)。宋韓王趙普凡是收到士大夫議論是非利害的文書,將其投入兩個大甕中,放滿了就燒掉。李文靖把中外上奏陳述的事情批示結束後說:"以此報答國家。"上麵六七位名臣,並非宣揚自己,獲取名聲,然而他們被家喻戶曉,因為他們是當世的英名宰相!難道他們真是無所事事嗎?

  檀弓誤字“原文”《檀弓》載吳侵陳事曰:"陳太宰嚭使於師,夫差謂行人儀曰:'是夫也多言,盍嚐問焉,師必有名,人之稱斯師也者,則謂之何?'太宰嚭曰:'其不謂之殺厲之師與!'按嚭乃吳夫差之宰,陳遣使者正用行人,則儀乃陳臣也。記禮者簡策差互,故更錯其名,當雲"陳行人儀使於師,夫差使太宰嚭問之",乃善。忠宣公作《春秋詩》引斯事,亦嚐辯正雲。

  “譯文”《禮記·檀弓》記載吳國侵犯陳國這件事時說:"陳國太宰嚭作為使者來到吳國軍中,吳國王夫差時行人(古官名,掌朝覲聘問)儀說:'這個人(指嚭)喜歡說話,何不去問問他,師出必有名,別人對我們的出師有何評論?太宰嚭說:'人們不是都說為殺掠而出師的嗎?'"實際上,嚭是吳王夫差的太宰,陳國派遣的使者用的就是行人,行人儀是陳國的大臣。這是《禮記》的作者把簡策搞混亂了,因而把人名也弄錯了。應當是"陳國的行人儀作為使者到了吳軍中,夫差派太宰嚭去問陳行人儀"才對。本朝忠宣公(洪皓)作《春秋詩》時引用此事,也曾給予辨正。

  薛能詩“原文”薛能者,晚唐詩人,格調不能高,而妄自尊大。其《海棠詩序》雲:"蜀海棠有聞,而詩無聞,杜子美於斯,興象不出,沒而有懷。天之厚餘,謹不敢讓,風雅盡在蜀矣,吾其庶幾。"然其語不過曰:"青苔浮落處,暮柳閑開時,帶醉遊人插,連陰彼叟移。晨前清露濕,宴後惡風吹。香少傳可許,妍多畫半遺"而已。又有《荔枝詩序》曰:"杜工部老居西蜀,不賦是詩,豈有意而不及歟?白尚書曾有是作,興旨卑泥,與無詩同。予遂為之題,不愧不負,將來作者,以其荔枝首唱,愚其庶幾。"然其語不過曰:"顆如鬆子色如櫻,未誤蹉跎欲半生。歲杪監州曾見樹,時新入座久聞名"而已。又有《折楊柳》十首,敘曰:"此曲盛傳,為詞者甚眾,文人才子,各炫其能,莫不條似舞腰,葉如眉翠,出口皆然,頗為陳熟。能專於詩律,不愛隨人,搜難抉新,誓脫常態,雖欲勿伐,知音者其舍諸?"然其詞不過曰:"華清高樹出離宮,南陌柔條帶暖風。誰見輕陰是良夜,瀑泉聲畔月明中。""洛橋晴影覆江船,羌笛秋聲濕塞煙。閑想習池公宴罷,水蒲風絮夕陽天"而已。別有《柳枝詞》五首,最後一章曰:"劉白蘇台總近時,當初章句是誰推。纖腰舞盡春楊柳,未有儂家一首詩。"自注雲:"劉、白二尚書,繼為蘇州刺史,皆賦《楊柳枝詞》,世多傳唱,雖有才語,但文字太僻,宮商不高耳。"能之大言如此,但稍推杜陵,視劉、白以下蔑如也。今讀其詩,正堪一笑。劉之詞曰:"城外春風吹酒旗,行人揮袂日西時。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白之詞雲:"紅板江橋清酒旗,館娃宮暖日斜時。可憐雨歇東風定,萬樹千條各自垂。"其風流氣概,豈能所可仿佛哉?

  “譯文”薛能是晚唐詩人,他的詩格調不高,但狂妄自大。他在所作的《海棠詩序》中說:"四川的海棠聞名,而海棠詩無名,杜甫在四川,沒有寫出海棠詩來,到他死的時候還感到遺憾。上天厚待我,(要我寫出海棠詩)我不敢推讓。四川聚集了最優秀的詩人,我大概也算是其中之一。"然而他寫的詩也不過是"青苔浮落處,暮柳閑開時。帶醉遊人插,連陰彼叟移。晨前清露濕,晏後惡風吹。香少傳何許,妍多畫半遺"而已。他又在《荔枝詩序》中說:"杜工部(甫)年老時居住於西蜀,但沒有寫過有關荔枝的詩,是不是想寫而寫不出來呢?白尚書(居易)曾寫過這方麵的詩,但不脫俗套,如同無詩一般、於是我作了這首荔枝詩。我自覺不會愧對和辜負我的讀者,將來的作者也許會把我的這首詩當作吟詠荔枝的首唱之作。"然而,他寫的也不過是"顆如鬆子色如櫻,未識蹉跎欲半生。歲杪監州曾見樹,時新入座久聞名"而已。他又有《折楊柳》詩十首,自敘說:"該曲廣為流傳,為之寫詞的人不少,文人才子,各顯其能,但無不是把楊柳枝條比作舞女的細腰,把楊柳之葉比作女人的眉翠,千篇一律,陳詞爛調。我對詩律頗有研究,不喜歡隨波逐流,喜歡標新立異,發誓要擺脫俗套。雖然我不想標榜自己,但那些了解我的人能夠舍棄我嗎?"然而他的詞也不過是:"華清高樹出離宮,南陌柔條帶暖風。誰見輕陰是良夜,瀑泉聲畔月明中。""洛橋暗影覆江船,羌笛秋聲濕塞煙。閑想習池公宴罷,水蒲風絮夕陽天"而已。他別有《柳枝詞》五首,最後一章說:"劉白蘇台總近時,當初章句是誰推。纖腰舞盡春楊柳,未有儂家一首詩"。他自注說:劉禹錫、白居易二位尚書,相繼擔任蘇州刺史,都寫了《楊柳枝詞》,世人多傳唱,其中雖然有妙句,但文字太生僻,音律也不甚規範。"

  薛能這樣大言不慚,在他眼裏,杜甫還稍許可以,至於劉禹錫、白居易以下,他似乎不屑一顧。而現在讀他的詩,隻能令人發笑。劉禹錫的詞是:"城外春風吹酒旗,行人揮袂日西時。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白居易的詞是:"紅板江橋清酒旗,館娃宮暖日斜時。可憐雨歇東風定,萬樹千條各自垂"。其風流氣概,薛能的詩能夠與之相比嗎?

  漢晉太常“原文”漢自武帝以後,丞相無爵者乃封侯,其次雖禦史大夫,亦不以爵封為間。唯太常一卿,必以見侯居之,而職典宗廟園陵,動輒得咎,由元狩以降,以罪廢斥者二十人。意武帝陰欲損侯國,故使居是官以困之爾。表中所載:酂侯蕭壽成,坐犧牲瘦;蓼侯孔臧,坐衣冠道橋壞;鄲侯周仲居,坐不收赤側錢;繩侯周平,坐不繕園屋;睢陵侯張昌,坐乏祠;陽平侯杜相,坐擅役鄭舞人;廣阿侯任越人,坐廟酒酸;江鄒侯靳石,坐離宮道橋苦惡;戚侯李信成,坐縱丞相侵神道;俞侯欒賁,坐雍犧牲不如令;山陽侯張當居,坐擇博士弟子不以實;成安侯韓延年,坐留外國文書;新畤侯趙弟,坐鞫獄不實;牧丘侯石德,坐廟牲瘦;當塗侯魏不害,坐孝文廟風發瓦;轑陽侯江德,坐廟郎夜飲失火;蒲侯蘇昌,坐泄官書;弋陽侯任宮,坐人盜茂陵園物;建平侯杜緩,坐盜賊多。自酂侯至牧丘十四侯,皆奪國,武帝時也。自當塗至建平五侯,但免官,昭、宣時也。下及晉世,此風猶存,惠帝元康四年,大風,廟闕屋瓦有數枚傾落,免太常荀寓。五年,大風,蘭台主者求索阿棟之間,得瓦小邪十五處,遂禁止太常,複興刑獄。陵上荊一枝圍七寸二分者被斫,司徒、太常奔走道路,太常禁止不解,蓋循習漢事雲。

  “譯文”西漢自武帝以後,丞相無封爵的可以受封侯爵,此外,雖然是禦史大夫,也不給予封爵。唯獨太常卿一職,必須是現有侯爵的人擔任。太常職掌宗廟和先帝陵園,稍有過失就受到懲罰。武帝元狩年間以來,因罪而被廢斥的太常有二十人。大約是漢武帝內心要削弱侯國的勢力,所以故意讓他們擔任此職,以便更容易抓住他們的過錯並予以廢斥。根據《漢書·百官公卿表》所載;酂侯蕭壽成,因祭祀用的牲畜太瘦而被廢;蓼侯孔臧,因沒有保護好衣冠道橋而致罪;鄲侯周仲居,因為沒有收以赤銅作外邊的錢而被治罪;繩侯周平,犯了沒有修繕好陵園之屋的過失而致罪;睢陵侯張昌,犯了沒有按規定進行祭祀的錯誤而被廢;陽平侯杜相,犯了擅自役使鄭舞人而致罪;廣阿候任越人。因宗廟之酒變酸而致罪;江鄒侯靳石,因往離宮的道路橋梁大難走而致罪;戚侯李信成,因為縱容丞相侵占墓道而致罪;俞侯欒賁,因為雍地所貢犧牲不符合要求而致罪;山陽候張當居,因為選拔的博士弟子沒有真才實學而致罪;成安候韓延年,因為留藏外國的文書而致罪;新畦侯趙弟,因為審問犯人沒查實清楚而致罪;牧丘候石德,因為宗廟祭祀之牲太瘦而致罪;當塗侯魏不害,因為孝文帝廟被風吹落了瓦而致罪;轑陽侯江德,因為守廟人夜裏飲酒失火致罪;蒲侯蘇昌,因為漏泄了政府的公文致罪;弋陽侯任宮,因為有人盜竊了茂陵(漢武帝的陵園)園物而致罪;建平侯杜緩,因為盜賊多而致罪。自酂侯至牧丘十四侯,都被剝奪了封國,這是漢武帝時期被剝奪的。自當塗至建平五侯,隻被免了官,沒有奪爵,這是昭帝、宣帝時期進行的。到了晉代,這種作法仍然存在。晉惠帝元康四年,刮大風,宗廟的瓦被吹落數枚,太常荀寓免官。五年,又刮大風,禦史檢查各棟房屋,發現了十五處的瓦被吹壞,停止了太常職務。興獄處罰。皇帝陵園上一支荊條約有七寸二分被人砍走,司徒、太常急得團團轉,太常免官禁錮,這大約是因襲漢代的舊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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