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午飯後,妻給4歲的爽爽在她的床上(我住在對麵的臥室兼書房裏),鋪好被褥,(女兒每周送爽爽來一天),剛要哄他睡覺,誰知爽爽一咕嚕爬起來,連拖鞋都不穿,迫不及待地光著腳跑到我的居室往裏一探頭,見我躺在床上,返身跑到妻居住的房間,爬上床,將他的被子拉到床邊,抱起來就要往外跑。
“爽爽,你抱被子幹什麽去?”妻怔然地問。
“我到姥爺那兒去睡!”爽爽脆聲亮嗓地說罷,抱著被子,趔趔蹌蹌地往外奔。
“老劉,快接爽爽!”爽爽人小被子大,妻見他整個頭叫被子包了個嚴嚴實實,怕他摔個好歹,急忙喊我。
軍人出身的我聽到妻那氣流成噴射狀的喊聲,像聽到“緊急集合”的號令,不顧近來牙痛、胃痛加嗓子痛,一個鷂子翻身,飛步奔到門口,接過爽爽與其說是抱莫如說是拖的被子,鋪在我單人床的內側,然後問道:“爽爽,怎麽不跟姥姥睡了?姥姥屋裏是雙人床,多寬呀!”
“我就愛跟姥爺睡。”爽爽答。
“好,那就跟姥爺睡吧。”我邊應允邊納悶:爽爽每周來家,都是跟姥姥睡,今天不知怎麽一反常態?
“你不怕擠就在你姥爺那兒就睡吧!”妻在對麵屋裏說了一聲,語氣裏明顯地帶有幾分嗔怪。
翌晚飯時,女兒來接爽爽。妻有意無意間談到昨天中午發生的一幕,最後頗有點哀怨地說:“論疼爽爽,我比你們誰都上心。可是,爽爽我就是喂不熟,不跟我親。”
妻說的是實情。倘若論起妻對爽爽的嗬護和疼愛來形容,那是“捧著怕摔著,含著怕化了”。爽爽生下後,女兒帶著他在家裏住。每次喂奶,都是妻“大權獨攬”。爽爽天生胃口小,喝瓶奶沒有個把兒小時不行。盡管妻精力不支,再掙紮著也要親自喂。後來妻身患“惡疾”,由於精心調養雖已無大礙,但畢竟傷了元氣,力口之術後的傷口隻要氣候稍有變化就會作祟,休說決不讓她“主外”,就是“主內”即家務事連拖地板和燒飯做菜之類的事情都不叫她親為。然而,隻要爽爽“大駕”一到,妻立刻像注射興奮劑一樣精神抖擻,眉裏眼裏漾滿了笑。爽爽學會了一個英語單詞,妻說一聲“真乖!”;爽爽做一個頑皮的動作,妻喊一聲“寶貝兒,別摔著!”;在爽爽的眾多玩具中他尤其喜歡各種類型的迪迦奧特曼,爽爽隻要想買彩色並定價不菲的迪迦奧特曼的故事書,要兩冊妻決不會給她買一本。並且在爽爽“姥姥再講一遍”的指令下,妻不厭其煩地講了一遍又一遍;爽爽要訂購一年上千元的《樂智小天地》,妻眉不皺,頓兒不打,馬上掏腰包;爽爽要吃方便麵,妻說方便麵裏有添加劑,吃多了對身體不好,言罷立馬兒下廚給他做碗親手擀的麵條;爽爽每晚要洗澡,妻保準一馬當先:“姥姥給洗好嗎?”;爽爽一旦有個頭疼腦熱,妻十萬火急地要麽叫我陪著她親自帶著爽爽要麽電令女兒女婿馬上趕過來去兒童醫院看醫生,並且回到家幾乎徹夜不眠地不時觀察爽爽的神態;爽爽已經進入藍天幼兒園一年多,如果女兒每天不按約定俗成的時刻來電話通報,已經把爽爽接回家,妻準撥打女兒的手機詢問;還有,每天訂閱的《北京青年》報一到,妻首先閱讀的版麵準是生活欄目,隻要發現有關兒童身心健康的內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電話叮囑女兒如何對爽爽加強嗬護,等等。瞧,在妻對爽爽的“疼愛”二字前麵再添加“十分”兩個字,不之為過吧?
女兒聽完妻的訴說,立刻問爽爽為什麽不跟姥姥好了?爽爽長長的睫毛黑蝴蝶般一眨,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脫口說道:“因為,我不喜歡老女生!”
好一個童言無忌!
顯然爽爽把妻喻成“老女生”。他一定是從幼兒園的阿姨那懂得的男孩與女孩分為男生與女生。
妻聽爽爽把她稱作“老女生”,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沒把嘴裏的飯噴出來。可是由於沒有笑出聲,左手直搓憋得生痛的胸口。
我和女兒也開懷地笑起來了。
事後我與妻分析,由於她對爽爽愛之深,也“恨”之切。諸如他有時不好好吃飯呀,有時教他寫字他胡亂瞎畫呀,有時剛給他換上衣服他就跪到地上玩耍呀,妻每每都免不了教導一番。雖然大多時候是和風細雨,但也有時免不了是閃電雷鳴。因為不嚴肅點他仍我行我素。小孩子都愛聽表誇獎揚的話,不愛聽批評訓教。為什麽要“寓教於樂”呢!所以,一來二去,妻在爽爽心目中有時就成了他不太喜歡的“老女生”。
“老女生”。從此變成我與妻調笑的專用名詞。
2007年10月22日寫於“鬆鶴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