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我的收藏,隻能算作“雜”,不能稱之為“家”。因為我喜歡的門類多,卻對哪一個門類都不專,而且大多是性情使然。
我收藏郵票、字畫、瓷器、木雕、奇石、筆筒、化石等自不必說,但就收藏硯台就說明我如此地不執著,或者講隻是隨緣而已。我喜歡硯台還是20多年前在中央軍委空軍政治部文化部工作時,一次到一位軍旅老畫家廳堂小坐,見緊挨沙發的多寶格裏擺放著一方體積不大的石硯,石硯安放在絳紫色的紅木托上,木托與石硯之間還墊著一層金黃色的綢緞,上方罩著一個看來專門訂做的有機玻璃罩。
我就好奇地問這方石硯為什麽如此珍貴,竟然受到這樣高規格的保護。這位軍旅老畫家聞聽頗為得意地告訴我,這方硯是端硯,據考北宋大文豪蘇東坡使用過,可謂是一方絕無僅有的名硯。是他從一個雜貨攤上淘到的。淘到時的價錢還不到100元。家裏擺上這方名硯,頓覺蓬蓽生輝,墨香四溢。每天坐在對麵的茶幾上,品茗觀賞,像吟誦一首雋永的詩,或聆聽一曲優美的歌,似啖甘飴,齒留馥芳,飄飄欲仙,陶醉極了。
我聽著這位軍旅老畫家的述說,仿佛眼前被譽為唐宋八大家的蘇東坡在伏案臨池,揮毫書寫流傳千古的著名詩篇“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懷古思今,言誌詠物;又覺得似乎打破了一個定義,即“玩物”不僅不“喪誌”,反而會修神養性,增長學識,陶冶情操。其關鍵是“玩物”要玩得高雅,玩得有檔次,玩得有品味,而不是玩世不恭,或物欲熏心,財迷心竅。於是,我像受到啟蒙似的也“玩”開了硯台。不過,我有個原則:想玩什麽,須先學習什麽。因此,我閱讀了不少有關硯台知識方麵的書刊,然後才利用可支配的稿酬等收入,購買了諸如出產於廣東肇慶的端硯、出產於安徽歙縣的歙硯、出產於山西絳州的澄泥硯和出產於甘肅臨洮的洮河硯等類別不同和形狀不一的硯台。每當談起這些硯台的產地、材質、品相、工藝以及不同硯台的優劣甄別,雖然不像專家那樣學問高深透徹,卻也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之後,我“移情別戀”,受一位朋友的感染又“玩”起郵票來了,等等。我於文學創作,也是長篇小說、中篇小說、短篇小說乃至微型小說,還有傳記文學、紀實文學、報告文學、散文、文學評論、電影劇本等無不涉獵。久而久之,我便成了“雜玩”。但是,正是由於“雜玩”麵擁有“雜知”,在幾十年的編輯出版書刊中把住並糾正了不少“誤識”和“誤解”等方麵的關。
不久前,親朋從吉林通化給我送來一方名曰“鬆花石”的彩硯,令我眼球為之一亮。其硯高40公分,寬30公分,厚8公分,重達30多斤。這方硯台對於個人收藏,也算得上是個龐然大物。其所以名為彩硯,是硯的額頭為深褐色,額頭並襯托著一圈乳白色的帽沿,凹進去的墨池一半為豆綠色,一半是黃白相間,中間還分布著殷紅的點及不規則的線。在墨池的右壁,精巧而錯落有序地雕刻著鬆、塔、古屋和古船,右下方雕刻著我曾為別的一方硯台書寫的“墨緣”兩個行楷字,並塗染成天藍色。墨池的四周是自然天成的雲絲紋、漣漪水紋和年輪紋,巧奪天工,儀態大千。整個硯麵色調淡雅,意境幽深,如“空山新雨後”,蒼茫雲海間,山碧林綠,煙波浩渺,水天一色。雖沒有行人而至,沒有鳥鳴犬吠,卻又似“白雲生處有人家”。當你靜心聆聽,梵音天籟,飄然入耳,神秘莫測,仿佛進入仙境,奧妙無窮。而這方彩硯的質地,石堅而潤,細膩如玉,滑不拒墨,澀不滯筆。我特地用錘敲擊,聲音沉而不悶,深而不浮,應屬佳品。
如今,這方令我喜愛的“鬆花石”彩硯,擺放在廳堂沙發對麵的一個平視處,每每觀賞,目光窈窕,心曠神怡,如飲醇醪,思緒飄香。
人啊,還是多點“玩味”的好,生活充實而不至空虛,情趣高雅而不至媚俗。
寫畢於2010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