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留聖跡,我輩複登臨。”戌子年菊月,餘偕北京世界華人文化院一行三人赴江西省樂安縣二中捐書助教,披暇參觀享有“千古第一村”之譽的流坑。
當我們驅車來到流坑村頭,陰霾四合的天氣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放眼望去,斑斑駁駁的鵝卵石路,經過細密雨點地溫馨擦拭,像混濁的河床浮出無數魚頭,油光閃亮,彰示著隻有經受長久鞋底撫慰才特有的圓潤與光澤。前麵的宅第,青磚灰瓦,昂翎翹宇,高低錯落,在遠方朦朧山脈的襯托下,調劑成黛螺樣的色調,似一幅墨色酣暢淋漓的國畫。街道上少有行人,聽不到牛哞雞鳴,氣氛肅穆,仿佛我們是來祭奠憑吊先祖聖賢或時空轉換而進入悠邈的曆史隧道。
據當地陪同人士介紹,流坑方圓3.61平方公裏,坐落在烏江支流長湖畔開闊而美麗的河穀地上,四麵群山烘托,綠水淙淙環繞。隋唐之前,流坑是一片蠻荒之地。至五代南唐間,西漢大儒董仲舒的族係後裔、一位名叫董合的攜家人遷居於此。曆經千年繁衍,至今形成擁有900餘戶4200多人董氏聚居的偌大村莊。
流坑令人稱道的並不是建村的曆史久遠,而是千百年來崇文重教,蔚然成風。“登科之儒,累累相續”;名臣良吏,不乏其人。僅北宋一朝,流坑董氏就有進士15名,特奏名者11名,解試舉人47名,另有功名者30餘名。其中,有一門五人同中進士,被譽為“五桂齊芳”;有父子四進士,其父董淳官至太子太保;有被拜為監察禦史的名臣董敦逸;有武略經魁董藻,有恩榜狀元董德之,等等,可謂名人輩出,光耀鄉梓。
有名人便派生名宅、名樓、名牌坊等。流坑的古建築以明、清兩朝居多,並至今保存完好。其中有860年前修建的狀元樓,有970年前所建的五桂坊,還有明初建築的翰林樓等。這些名宅、名樓,其雕刻、彩畫,如磚雕“丹鳳朝陽”壁畫,木雕李白“醉寫番表”,圓雕“麒麟望日”圖等,不僅構圖奇妙,工藝精湛,而且栩栩如生,具有極高的美學價值。還有以真、草、隸、篆諸體書寫的牆額、木匾、楹聯,端莊典雅,風格迥殊,堪稱書法精品大觀。餘不禁叩問陪同人士,流坑的古建築為什麽保存得這麽好?曰:可能是孝敬祖宗,不敢隨意拆毀。
告別流坑,驅車約10分鍾,便抵達遮天蔽日的十裏古樟林。抑或是餘見識少,平生還沒見過這麽多幾乎兩人雙臂才能合圍的樟樹,雄渾高大,莽莽蒼蒼。餘又請教陪同人士這些古樟的樹齡,告之七八百年。餘又問:其他一些地方的樹木屢遭浩劫,為何這裏的樟樹存活這麽久?回答是:這裏的百姓將這些古樟敬為神靈,不允許亂伐。
餘閱罷古老的流坑和古樟林,得到的解讀是:流坑的古跡,所以保護得這樣好,是因為出於對祖宗的孝敬;而古樟林曆經近千載未遭砍伐,是當地百姓將其視為敬畏的神靈。一個“孝道”和一個“神靈”,便給一個家族、一個地域乃至國家留下了一處不可複製的曆史遺存和彌足珍貴的人文景觀,以及一道神聖的靚麗風景。那麽,如果我們華夏兒女都牢牢銘記聖祖留下的“天人合一”和“萬物共生”之古箴,對自然生態懷有一種由衷的感念、崇拜與敬畏,不當不孝子孫,以科學發展觀規範言行,杜絕對其他物種野蠻地亂殺、亂伐、亂采、亂拆、亂毀,今天我們就不會被慘遭揉躪的生態忍無可忍的嚴厲懲罰,而再亡羊補牢,付出昂貴而極其沉重的生命代價;我們悠久的中華民族,也將勢必增添許多引以自豪的可觀可感的曆史珍存。
“古老”,神聖的詮釋與升華。
寫於2008年1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