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敲響了上課的鍾聲

四

　　轉眼，這一屆又到了初三。

　　暑假裏，她回了趟老家。聽說潘家強已經結婚了，女方是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大姑娘。葉母原本還報著複婚的奢望，如今徹底破滅了。她憤憤不平地罵潘家強不是個東西，離婚的事總是女人吃虧，男人可以再找更年輕的，女人就難了。你瞧，你出去了這麽幾年，工作到現在還沒落實，到哪兒去找人家啊？

　　葉小凡聽得心煩。“幹嘛一定要找人家？不結婚也挺好！深圳有大把獨身女！幹嘛非要結婚不可。”

　　母親瞪著她，女兒到了深圳，簡直變了個人，她以前哪有這麽些古怪想法！女人，不結婚，不生孩子，算什麽女人？過了年就交32歲了，再這麽拖下去，如何是好？

　　媽媽憂心如焚，葉小凡也不好受。她在外麵漂泊、受傷，想念家鄉，可是，回來了，卻又徒增煩惱。愛有時也是種傷害。她知道母親是為她著急，可是，這事又怎麽能急得來？

　　結婚真的那麽重要嗎？如果沒有愛，這種婚姻寧願不要。她的第一次婚姻，已經告訴她了。在深圳，她確實見到許多不婚女人。薑紅有個寫作的女友，三十七八了，人長得也漂亮，高挑，她管自己叫“齊天大聖”。所謂“齊天大聖”乃資深剩女已。從沒有剩男一說，隻有剩女。這世界真歧視女性啊！葉小凡看到過一則貼子，是這樣描繪的：25——27歲為初級剩客，這些人還有勇氣繼續為尋找伴侶而奮鬥，故稱“剩鬥士”；28—31歲為中級剩客，此時，屬於她們的機會已經不多，又因為事業而無暇尋覓，別號“必剩客”；32——36歲為高級剩客，在殘酷的職場鬥爭中存活下來，依然單身，被尊稱為“鬥戰剩佛”；到了36歲往上，那就是特級剩客，當尊為“齊天大剩”了！

　　葉小凡並不想當齊天大聖，她未嚐不想有個家庭。當她想象家庭的時候，腦袋裏就出現和秦海洋在一起的畫麵。溫馨的臥室，雅致的書房，客廳裏放著唱機，她圍上圍裙端出一桌子菜……這想象令人身心俱蕩。她想他！

　　八月的湘南，天氣火辣，比天氣更火辣的是人們觀看奧運的勁頭。

　　開幕式那天，萬人空巷。大家都呆在電視機前，看張藝謀大導演畢其功於一役的開幕盛況。每天都有令人激動的賽事，中國的金牌總數位居第一。

　　葉小凡也每天像個體育迷一樣，呆在電視機前打發時間。她回避見熟人、同學和前同事。每晚睡前，她會想秦海洋。想他，成為一件不以她意誌為轉移的必修課。

　　秦海洋曾提議，暑假兩人去麗江旅遊，散散心。他說，那兒不熱，很幹淨，古城裏有許多古色古香的東西，你肯定喜歡的。再一起去登玉龍雪山……

　　葉小凡聽得很神往。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去。現在去算什麽呢？他還沒有離婚，她不能跟著一個還有婚姻在身的男人私奔。她希望和他在一起是堂堂正正的，她不願意他們的關係帶上齷齪的烙印。

　　“愛情沒有對錯，隻有‘是’還是‘不是’。我隻知道我愛你。”秦海洋說。

　　“可是，婚姻裏有對錯。我不希望你出錯。”

　　秦海洋拿葉小凡的固執沒辦法。

　　回家之前，秦海洋送她去火車站。他要給她買飛機票，她不讓。說自己喜歡坐火車，安全。

　　葉小凡回到家，希望好好梳理一下情感，以及未來的生活。可是，依舊一團亂麻。她不能抑製地思念秦海洋，他們每天都要通幾十條短信。他說他已經搬到辦公室去住了。

　　葉小凡心裏五味雜陳。她恨不得立即過去，將秦海洋摟在懷裏；是她，讓他無家可歸。

　　有一陣子，連續幾天沒有秦海洋短信，葉小凡賭氣地想，他是否回家了？和老婆重歸於好。她憋了幾天，他不發短信，她也不發。終於還是沒忍住，她問他，“你怎麽了？失蹤了？”

　　好半天，才等到他的回信，簡短的兩個字“有事。”葉小凡又氣又急。有事？有什麽事？不能告訴她嗎？他沒有作解釋。接連許多天，他又是沒有音訊。

　　葉小凡按捺不住，她提前回到了深圳。告訴他，“我回深圳了，你在哪兒？能見麵麽？”

　　“醫院。”他說。

　　“啊？你怎麽啦？我過來看你！”葉小凡心急如焚。

　　“不要過來，我現在沒空。不是我病了，是她，我老婆，她心髒病犯了。”

　　仿佛漫天大雪從天而降，她呆立在那兒，僵住了。

　　她去薑紅家。薑紅大致知道一些事情的原委，她還到醫院去看望過許茹。

　　“很嚴重嗎？”葉小凡問。

　　“也不是十分嚴重，在醫院休養。一開始把老秦嚇壞了，她突然暈倒，叫了120，急救，送到醫院。”

　　葉小凡深深地歎了口氣。她什麽都想到了，沒想到這一著。“是她，我老婆”，葉小凡耳邊回蕩著秦海洋的話。啊，他老婆，是的，她才是他老婆。生死一體的，他不能撂下她不管。她算什麽？！該退出了！她和他沒有這個可能。

　　“我告訴你，你不是她的對手！”薑紅定定地看著葉小凡。“這個女人不簡單，有心計，她吃定了秦海洋。她去秦海洋單位，讓領導做工作。秦海洋挨了批評。搬到外麵。她就突然犯病。”

　　“我勸你還是和他分開。不要等她鬧到你們學校，那時，你就好看了。你的當務之急是趕緊站穩腳。不要和有婦之夫沾一起。”薑紅勸道。

　　“其實，我和秦海洋之間並沒有什麽。不是像他老婆想象的。”

　　“有什麽沒什麽，你自己心裏最清楚。男人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當老婆的是能感覺到。”

　　“可是，秦海洋說，他和老婆關係一直不是很好，在我之前，他們的婚姻就有問題。”

　　“那是他說的！男人的話，你不能全信。他們之間到底怎樣，外人哪能說得清楚。何況，女兒都那麽大，幾十年的歲月，你敵不過的。”

　　葉小凡心裏一陣陣發冷。

　　“據說，她老婆是收到一個匿名短信，開始和秦海洋鬧的。”

　　匿名信！又是匿名信！到底是誰？知道的這麽清楚，還添油加醋。

　　“一定是你們的交往有人發現。我分析，那個人，要不是你的敵人，要不就是秦海洋的敵人。”

　　“敵人！”葉小凡倒抽口氣，她一直努力工作，與人為善，誰會害她？而且還挖空心思地刺探她的情報。她和秦海洋在一起的次數十分有限，而且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難道是秦朗？不會！他不會害她和他舅舅，而且，他傻愣愣的，並不知道她對他舅的情感。那麽還有誰呢？誰看到過秦海洋和她在一起？哦，隻有一次，秦海洋開車送她回來，遇到周林。····不，不會的！

　　葉小凡搖著頭，她不知道暗處躲的誰。

　　“葉小凡，我是你朋友。可是，我必須說出我的立場。我不讚成你愛上有婦之夫。我承認，你也許確實是真愛，他也是真愛。可是，愛情這東西終究是虛無縹緲的，它的保鮮期不過三年。從別人手裏奪來的，你認為會幸福嗎？——唉，我真後悔，當初不該介紹你們認識！”

　　是的，他們不應該認識，不應該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