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殞

四十一、隱患

　　霽月在狗的屠宰點代替王華工作第四天下午下班的時候，突然接到站長的通知；讓她下班後速到局裏開會。那天不是周末例會的日子，接到通知後霽月感到很奇怪，心想，一定有什麽特殊情況，不然的話是不會臨時通知開會的。於是下班後，霽月就急匆匆地向局裏趕去。那天局裏顯得異常的安靜，好像其他科室的人都不在似的。不知道為什麽，霽月一踏進畜牧局的辦公樓，就感到了一種沉重壓抑的氣氛。等她走進了檢疫站的辦公室，這種氣氛便更加的濃重了。因為她看見坐在辦公桌前的站長，那張英俊剛毅的臉，今天卻變得格外的沉重嚴肅了起來。果然不出所料，等大家都到齊了以後，站長就用一種十分沉重的口氣說：“今天臨時把大家叫回站裏，是為了通知大家一個非常沉痛的消息，咱們站的檢疫員王華同誌的兒子今天下午突然病故。據初步調查，王華同誌兒子的死因是由於感染上了豬的炭疽杆菌，引發了肺炭疽而導致死亡的。大家都知道，這孩子今年才六歲呀。而究竟是什麽原因才讓這孩子傳染上炭疽杆菌的呢？其實我不說大家也都猜想到了，那就是咱們的檢疫工作。”站長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有意地緩解一下那種沉痛的氣氛。“五一之後王華在南山市場檢疫的時候，檢出了一頭豬炭疽。王華按規定監督畜主把那頭豬做了妥善處理以後，卻疏忽了自身的消毒和安全。這一疏忽不要緊，就把炭疽杆菌帶回了家裏，傳染給了體弱多病的兒子褚強，並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生。”站長說到這裏，用手抹了一把有些濕潤的眼睛，異常悲傷地說：“這次事故，是一次足以震動全市，震驚全局的大事。現在局長帶領局裏其他科室的員工都去王華家了，咱們也得馬上趕過去。最後我再強調一點，請同誌們一定要吸取這次事故的教訓，在今後的檢疫工作中必須提高安全意識，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因為我們的工作所接觸的不是細菌就是病毒，它隨時都在危害著我們的身心健康。”站長說到這裏掃了一眼麵色沉重低頭不語的檢疫員們又繼續說：“大家記住了沒有？”大家雖然沒有出聲，卻都鄭重地點了點頭。站長說：“好，那我們現在就去王華家吧。”說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等到了王華家，心地善良感情脆弱的霽月看到麵容憔悴，兩眼哭得腫得像核桃一般的王姐，不禁悲從中來。她緊緊地拉住王姐的手，看著她一夜之間就顯得異常蒼老了的容顏，鼻子一酸便聲淚俱下地說：“對不起王姐，我，我們來晚了，你可千萬要……”話還沒有說完，她自己卻已經泣不成聲了，緊接著蘇宏、江麗、劉豔玲、陳丹鳳也一起跟著慟哭了起來。這幾個在共同的檢疫工作中，早已建立起深厚的友情的姐妹們，一時間竟哭成了一團。悲傷欲絕不堪喪子之痛的王華，被她們引誘著，又是一番號啕大哭。直哭得頭暈目眩，直哭得天昏地暗。要不是被大夥扶著險些就要暈倒，把站長急得在旁邊直跺腳。心裏罵道：這些淚腺發達的女同誌啊，我本來想讓你們來安慰一下王華的，沒想到適得其反——這不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嗎？這樣下去怎麽得了。於是便大聲地說：“好了，好了，大家都別哭了，你們幾個就先回去吧，我和小陳留下來幫著處理一下善後……你們再這樣哭下去還不得哭出人命啊？！”說到這裏，他十分焦慮地看了一眼這幾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同誌，把她們一一扶起。霽月她們幾個經站長這一提醒，也都會意。於是便都漸漸地停止了哭聲，紛紛地勸慰了一番王華，就都一一告辭而去。

　　心情沉重的霽月回到家裏，一想到王姐所承受的喪子之痛，和自己所承受的淩辱之苦，便對自己的檢疫工作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和失望。再想想那個活蹦亂跳的褚強，生前飽受肺炭疽病痛所折磨的那種痛苦，和死後又得承受屍檢化驗火化等的折騰與不幸，心裏便不禁產生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和感傷。也深刻地體會到了生命的渺小、虛無和短暫。同時也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這種活不能安生，死無法瞑目的悲哀和無奈。於是那天晚上她又輾轉反側地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起來吃早飯的時候，夏母看到霽月那張蒼白憔悴的小臉著實嚇一了跳，她吃驚地問：“小月，你怎麽了，是不是又病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就是啊，小月，實在不行就在家裏休息幾天吧，讓媽媽帶你去看看。”爸爸也十分關心地說。

　　霽月無奈，隻好把王華兒子慘死的事情告訴了大家。最後還不無憂慮地說：“看來我們的檢疫工作的確是危機重重，以後我每天回來都得給自己做好消毒，以免把病菌帶回家裏，危害家人的身體健康。”“天呀，太可怕了，爸爸，您快考慮考慮，趕緊給小月調換一份工作吧，這麽下去怎麽得了？！”姐姐二荷也談虎色變驚叫著說。“就你說的簡單，調換工作是那麽容易的事嗎？再說檢疫工作也得有人幹吧，國家培養一個檢疫員容易嗎？以後咱們都注意點好了。你妹妹身體不好，你就多幫媽媽做做家務。”二荷聽了爸爸的話也覺得很有道理，就沒再言聲，隻是深深地點了點頭。

　　王華是一周以後才上班的，為了表彰和鼓勵她為檢疫工作所做出的犧牲和貢獻，畜牧局破例把她提拔到副站長的位置。她上班了以後霽月便調離了狗的屠宰點，準備投入大牲畜屠宰點的檢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