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碰見了多年前的朋友洪,就再次證實那個叫英的女人失蹤了。望著洪遠去的背影我在街道樹下呆立著,那紛紛墜落的枯葉無聲地敲打著我的記憶。
現在想來我與英是有緣分的,有緣分不是說我與她有多少瓜葛,而是與她生活有關的兩個男人都是我的朋友。
剛認識英時她還是一個水靈靈的女孩。那時我也年輕,懵懂的我剛從師專畢業就到家鄉中學成了一名教師。盡管地處偏僻,校園破敗,可對於我這個剛跳出農門的人來說還是比較知足的,上課、批改作業、與學生做遊戲、在操場來回奔跑,都樂此不彼。要不是英的出現,一向易於滿足的我很可能現在還是一名教師。
英的出現與我的一個同事有關,這個同事叫阿木。阿木是我同屆但不同專業的同學,他人高馬大,會二郎拳。那會兒《霍元甲》正如火如荼迷惑著我年輕的心,阿木就成了我的偶像,晚上自習學生睡覺後我和幾個年輕教師就跟著阿木在操場上蹲馬步、扒單杠、練劈腳,以此來消磨過剩的荷爾蒙。一身臭汗躺在單人床上常常輾轉反側,總有一種衝動的東西在體內衝撞,後來想,那應該是對愛情渴望的緣故吧。
阿木是我們這一撥中最早搞對象的,他的第一個對象是英。那時找對象首要條件是非農業戶口,我們這些農村考學出來的,都清楚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都不願意再與土地打交道。英那時在一個距離我們四十多裏路的鄉裏工作,長得小巧玲瓏,她來我們學校時穿一身豆青色衣裳,站在校園西北角我們單身教師宿舍門前的柳樹下,讓眾多老師學生都忍不住西北望。年輕好奇,阿木和英在宿舍裏麵說話,我們在外麵鬼轉,總想著自己能攙乎進去,不時進去裝作找東西打探一下,有一個就蹲在窗戶下偷聽。
有人說愛情的力量是無窮的,可從阿木情況看,愛情至少是長精神的。那一陣子阿木臉上總是掛著太陽,走路一跳一跳地彈性十足,就連上廁所都哼著鄧麗君的《何時君再來》。後來阿木幾乎每天都要騎車風塵仆仆地趕去與英約會。那時我們都還沒有嚐到愛情的滋味。阿木回來後我們窮追不舍地打聽他們的每一個細節,是否擁抱接吻,說了哪些話。然而阿木的這種興奮心情隻保持了三個月。失戀後的阿木像神經了一樣,課也不上,整天陰著臉,走路耷拉著頭,有時自言自語。失戀的原因是英嫌他是教師,沒前途。所以,阿木就發誓一定要離開這個破學校,他首要目標是轉行不再當老師,如果轉行不成,其次是調進縣城的學校。阿木是骨幹教師,學校當然不放。他就告病假,不上班。軟磨硬泡,學校隻得放人。臨走,阿木頗為傷感地對我說,想辦法離開這兒吧,社會上誰看得起你一個沒權沒勢的窮教師呢?阿木提醒和帶動了我們,後來我們一起分來的幾個年輕教師都先後離開了這裏。當然,離開教師隊伍的阿木也沒有挽回他與英的愛情。
三年後再見到英時我已經調入縣城工作。一次隨同事去他的同學家,也就是後來成為我的朋友的洪家串門。進門後就覺得洪的老婆麵熟,仔細一看是英。她當然也認出了我,臉微微一紅,裝作不認識的樣子讓座倒水。同事向洪和英介紹我。我也裝作不認識似的點頭問好,以避免尷尬。不鹹不淡地坐了一會兒就拔腿走人。
雖然英沒能與阿木結合,但她選擇洪是沒有錯的。洪是幹部子弟,家庭條件相當優越,又有一個還算不錯的工作。後來通過洪的父母關係英在結婚後調進了縣城的一個金融部門工作。調入縣城工作的英很快就成為領導時尚的主兒,總是見她時髦地騎著嶄新的坤車在街上優雅地慢行,後來她的坤車變成了時興的小摩托。再後來洪的父母相繼離開領導崗位,洪還是平平淡淡守著死工資按部就班地上班。縣城不斷傳言英與洪經常吵架,嫌洪窩囊,還聽說她與一些經常打交道的大款們的風流韻事。沒有父母作靠山的洪自然惹不起越來越生猛的英,經常借酒澆愁。他們一直沒有孩子,不知道是生理原因,還是另有企圖。現在想來,英似乎早有預謀。
我到市裏工作後與洪見麵較少,在兩年前我就從過去的同事那裏聽說英跟一個深圳的老板私奔,至今杳無音信。這次見了憔悴的洪,知道他還是獨身,其他我也不便打聽。
望著洪惴惴而行的孤獨背影,我的心就像漸寒的秋風一樣涼巴巴的沒個著落。顯然我沒有理由和資格去責怪英,因為這是她個人的私事。而對洪我隻有同情,像多愁善感的林妹妹見了落葉就落淚一樣,性格使然。因為枯葉和這世道一樣是循環往複的,隻是湊巧砸在了洪的身上,阿木就相對僥幸了一點。要是這事攤在自己頭上又該如何?我也曾想過,但終無結果,因為人生沒有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