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不斷的噩夢!
“顏兒,你永遠都不能離開風鈴穀,發誓!”師父的輪廓在她眼皮上方出現,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沈青顏張了張嘴,說出的卻是咿咿呀呀不著邊際的話,一夜間,她好像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慕容昭,沒用的,她命中注定必將……”
一個陌生滄桑的聲音,冰冷帶著至上的威嚴,他的嘴巴在動,但人影輪廓朦朧,他在說什麽?沈青顏聽不到。
“顏兒,跟我走。”冰涼的手撫上她,言語間有著無窮的堅定。她不想抗拒,可是身子卻一動也動不了。
“你不走嗎?”他絕望的質問。
這不是她的記憶,為什麽她從來不記得發生過這些事?這隻是一個噩夢,她擔心師父了,所以做了這樣一個夢。
這個夢很長,很痛,痛得她就連在昏睡間,都能感覺到心髒撕裂般的疼痛。胸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掏空、被掠奪,空蕩蕩的隻剩下砰砰乏味的心跳。
掌心的疼痛,尖錐般的刺痛。
沈青顏從噩夢中驚醒,那雙煙灰色的瞳孔正在她上方,瞳中彌漫著隱隱的擔憂,直直望著她。他的手冰涼,就連掌心也感覺不到溫暖,正撫在她的額頭。劇烈的頭疼在那陣冰涼間被鎮壓下去。
她怔怔的望著他,現實和夢境不可遏止的混淆在一起:“你是誰?”
他愣了愣,眉間輕笑:“是我。你終於醒了。”
“郎公子?”她掙紮的要起身,卻被那雙蒼白冰涼的手重新壓在床上。
“你剛才昏倒了,容逸之說你需要多休息。”他為她掖緊被角,說道。
容逸之?對了,沈青顏逐漸清醒過來,容逸之,剛才就在她從高空中墜落時,是容逸之接住了她。不知道為何,就在馬上飛至長明燈台時,她的內力就像被人抽空似的,在半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容公子呢?”
煙灰色的瞳色緊了緊,深黯些許,很快又變得明亮:“他和寧姑娘一起,陪著張掌櫃和他女兒去柳家退婚去了。”
“退婚?”她這才想起她代替張小嫚完成花神祭的起因,“花神祭順利完成了嗎?”
“嗯。”他漫不經心的回答,梳狀漆器在他手中靈活飛快的轉動著。
房中搖曳的燭火在紅色燈罩下多了平添一分曖昧,兩人相對無話。
沈青顏不由得想找些話題打破這陣尷尬的沉默:“容公子他們去了多久了?”
“一個時辰。”郎觴軒似乎體會到沈青顏的心思,自覺的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她。如水的月色傾灑在他發梢、眉間、琥珀色綢褂上,有一層朦朧的水光銀色似霧似幻,腰間大小成色不一的寶石光澤跳躍,如同一個個小精靈輕舞。他的回答仍舊簡短,但話語間隱隱的局促反令沈青顏詫異。
她自覺的閉上嘴,不再辛苦找話題,索性頭疼輕了些,遂幹脆靠在床頭,閉目養神。黑暗間,那雙神情卻又絕望的眸子仿佛就在她眼前,撕裂般的心疼從簡短的話語中噴湧而出:“你不走嗎?”
走?走去哪兒?沈青顏迷惑而又惶恐,究竟在害怕什麽,她說不清,冥冥暗示中她似乎感到有什麽東西曾從她指縫中滑過、溜走、逝去。
她錯過了什麽?
腦中空寥廖一片。她引以為傲的記憶力在此刻,就如同她揮灑自如的內力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什麽都想不起來。
屋內靜悄悄的,兩人的呼吸聲就在耳邊,嘶……呼……嘶……呼……
這種安靜令人不安,甚至有些煩躁。
郎觴軒有心打破這種令人不安的沉靜,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有節奏的輕輕敲打著窗棱,發出“咚咚咚”的微響。
沈青顏有些迷茫,眼前的男子距離自己不到十步遠,夜風吹拂著他黑漆般柔亮的長發,煙灰的瞳色在煉色月光下愈發迷蒙,如流水般寧靜,淡然幽遠,日月光華映在他身上竟像是天生的陪襯,映托他天神般佇立的神態。
她第一次察覺,她一點兒都不了解眼前這個俊美男子。
回憶他們的相遇,竟似一個天大的巧合——帶著無數不可能。那時,他獨自身處駭人聽聞的滴雲峽穀,夜色下竟還有心思撫琴?說是為了救父,可在得到傳說中的“遺花清露丸”時,他絲毫沒有急於返程的念頭,反而一路陪著她和容逸之走走停停,甚至插手這俗家兒女情長的婚嫁來。
她記得他在半空中獨立於巨型竹籃上,袖間帶風,此時回想起來,她幾乎可以肯定那陣揚起萬片花瓣的氣流是他的傑作。
而他當時居高臨下望著她的眼神,她永遠記得——
那種強烈的情感,如果不是愛情又會是什麽?
可惜當時的沈青顏並未了解這樣的“愛情”。
郎觴軒似乎察覺到沈青顏對自己的關注,睫毛動了動,輕咳一聲,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梳狀漆器改放在玫瑰花瓣色的唇邊。
行雲流水的音符從那不起眼的小玩意中傳出,在他唇下被賦予獨立的靈魂,那樣清透富有靈氣,跳躍著侵蝕著她的耳膜。
曾幾何時,她也會吹奏這樣的器樂,不過所憑借的並非這樣的舊物,而是大自然萬物眾生的明綠——
隻要隨手摘一片樹葉,她亦能吹出如此繾綣妖嬈的音色。這本領好像從她幼時就存在於她的每一寸肌膚裏,不費吹灰之力。
她聽著,想著,幻想著這首明快悠揚的曲子從自己唇間的綠葉中奏出的情形。
正在冥想間,那妖冶的樂音卻停了。
郎觴軒眉角一揚,淡淡的說道:“他們回來了。”
話音剛落,門開了……
“我終於找到你了!”素衣丫頭撲向靠在床上休養的沈青顏,插著銀釵的發髻深深埋入沈青顏的被褥間,聲音哽咽:“小姐,月吟真怕你出什麽事……”
素衣丫頭抬起頭,淚眼汪汪的望著沈青顏。
正是沈青顏的隨身丫鬟月吟!
容逸之和一身紅妝的寧紅袖隨後跨門而入,他們身後是悅來客棧的掌櫃和他的女兒張小嫚,再往後,是一個身形壯大卻一身儒夫打扮的陌生中年男子,沈青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會在此情此地重逢月吟:“你……怎麽在這兒?”
月吟擦去眼淚:“馮門主帶我來的。”她本能的望向跟隨容逸之等進屋的中年男子,想必他就是馮元彪。沈青顏憶起那日身首異處的馮元虎,馮元彪的同姓兄弟,兩人的模樣天差地別:一個粗爽,一個儒雅;一個武夫,一個文臣。
“這位就是沈青顏沈姑娘了?原來江湖傳言也未必言過其實。”馮元彪對著沈青顏略一欠身,算是問好,言行舉止間仍保持著門主的傲慢和優越感。對沈青顏的讚美說得都有些勉強。
沈青顏簡單點頭回禮,也不在意,拉著月吟坐在床邊,轉問張掌櫃:“退親的事兒……成了嗎?”
張掌櫃顯然對眼前的馮元彪心存忌諱,看他那麽大陣仗,搞不清什麽來頭,就連回話也客氣拘謹許多:“成了,還托各位爺兒的福……哦,還有沈姑娘和寧姑娘,老夫代小女小嫚多謝了。”
張小嫚年紀輕,不知什麽輕重臉色,插過話說:“可惜我們是不能在洛城待了,柳家在洛城勢力龐大,現在還好,但等哥哥姐姐們一走,他們必會找機會報複我和爹。”
“……你們可有什麽打算?”沈青顏沉吟問道。
“有有有,多謝沈姑娘關心,”張掌櫃不自然的撇向窗邊,眼珠咕嚕轉了轉:“我打算帶著小嫚和小寶去江東投奔親戚,已經招呼好了,過幾日就啟程。”
“這還要多謝郎哥哥。”張小嫚嘴快,張掌櫃想攔著已來不及。
在場人除了馮元彪不識郎觴軒外,其餘幾人均將目光集中注視一直靠在窗邊默默無言的郎觴軒,尤其以容逸之和沈青顏的神情最為詫異。
既然別人提到了自己,郎觴軒也躲不過了,幽幽的轉過身,跟沒多大事兒似的,仍是那副淡淡的調子:“好說。”
月吟這才注意到角落裏還有一個人——悅來客棧的房間實在小得可憐,一屋八個人,除去床上的沈青顏和月吟,和之前未被注意的郎觴軒,屋裏其餘五人並肩一戰,郎觴軒正好隱沒在他們身後。月吟從進門起,一股腦心思都在沈青顏身上,完全沒注意到郎觴軒的存在。
她的目光正對上郎觴軒煙灰色冷調的眼睛,渾身竟如過電般顫了顫,好在屋中其他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郎觴軒身上,誰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沒等郎觴軒再說什麽,張掌櫃已厲聲訓斥女兒的多嘴:“不是說好了,這事兒不能說的嗎?你這丫頭……真是!”
張小嫚不敢頂嘴,低著頭被訓。
“行了,多大的事兒啊,別罵她了。”聽寧紅袖勸阻,張掌櫃才住了口,知情識趣的帶著小嫚掩門出去。
馮元彪見屋中無閑雜人等,雖然他不認識郎觴軒,但看少莊主對他也無多避諱,也就把他看成自己人,說出自己的目的:
“屬下奉莊主之命,安全將少莊主和紅袖小姐帶回暮月山莊。”
“該不是莊裏出了什麽事兒吧?”寧紅袖柳眉微蹙,略有些著急的問。
“不,命令是莊主親自下達的,他正在槖龠門杭州會館小住。”馮元彪依舊是那副驕傲的神態,言行舉止中看不出任何對寧紅袖的敬意,好歹她也是暮月山莊的大小姐,雖非親生,但容顯一向視她如己出。而馮元彪此時的態度令沈青顏訝異,心生疑慮。
“馮門主可知父親急於找我們回去所為何事?”容逸之端坐在桌邊,折扇輕搖,聽到父親無恙,他也不就不急了。
馮元彪喉間卡了一下,刹那間神色有變,全落在沈青顏眼裏,隻聽他很快脫口而出:“屬下不知。”
“好吧,那我們明日就起程。”容逸之收起折扇,站起身來,下意識的掃向沈青顏,遲疑片刻,還是說出了他的疑慮:“青顏,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
沈青顏正在琢磨馮元彪奇怪的反應,對容逸之的問話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回答,隻聽馮元彪搶答道:“莊主說了,如果途中見到沈姑娘,將她一並帶回。”
這一下,沈青顏幾乎完全猜到了馮元彪的心思,以及容顯急欲找他們回去的理由!
戌時即過,子時將至,客棧外的世界仍是喧嘩熱鬧,紅光漫天,叫賣、嬉戲聲不絕於耳。
自打他們一行人商議好明日的行程後,就各自回房休息,養精蓄銳應對舟車勞頓。張掌櫃特意排出幾間上等廂房,供大夥休息,容逸之和郎觴軒終於不需要擠住一間房了。
客棧的廂房內,燭火搖曳,兩個清淡的身影長長的拖在地上。沈青顏展了展腰肢,試著催動內力——一切如常。
月吟躡手躡腳的行走於廂房內,替沈青顏打點簡單的行李,聽到身後異響,才意識到沈青顏醒了:“小姐,你這是怎麽了?身子這麽弱?”自從聽容逸之說起今夜的驚險,她就陷入深深的憂心中。跟隨小姐多年,她的武功修為如何,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尤其是一身上天入地的輕功,莫說應付數十米高的祭壇,即便穿越行走於懸崖峭壁,小姐也是遊刃有餘的。
沈青顏察覺到月吟的擔心,微笑著搖搖頭,撫平她內心的隱憂:“我不礙,今晚是我大意了。”她自顧自的沿著床邊坐起,及臀的青絲服帖的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和少女特有的優美曲線——常用的係發白緞在祭典中鬆散掉落,此時她沒有盤起發髻,清湯掛麵的任由黑亮得足可以映出燭光的長發垂在身畔。
沈青顏隨手撩起垂在耳際的長發,綰到肩後,一手牽起月吟,笑道:“洛城的花神祭一年一次,也算難得。我休息夠了,要是你不累的話,我們出去逛逛吧?”
月吟還有些猶豫,卻被沈青顏挽著手臂帶離房間。
夜色漸深,初冬的冷風一點不含糊,在月影星稀的暗夜裏,吹得更歡了。沿街懸掛的紅燈籠被風吹亂了陣腳,燈籠下係著的各色花箋五顏六色的糾纏成結。
金色的梧桐葉在秋風中揚起、漂浮、落下,一次又一次。
醉金的“長毯”、嬈紅的燈色、深藍的天幕、明晃的星星、煉色的彎月、滿城的花香,絲毫不遜色於大城市的喧嘩熱鬧,洛城的居民魚貫而出,聚集在城中最繁華的十字街,打著花鼓、琢磨花箋、遊園嬉戲。
沈青顏和月吟行走在密集的人群裏,任由人流將她們帶往任何地方。
“小姐,”月吟沉寂了半晚,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我初到客棧樓下時,聽到一陣琴瑟之音……”
“很好聽,對吧?”沈青顏隨手抽了一支花箋,漫不經心:“郎公子精通音律,我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吹瑟琴,挺意外的。”
第一次嗎?
月吟撲通直跳的心髒逐漸平複下來,恢複以往的活潑好動,探頭看沈青顏手中的花箋:“十五日,猜一字。這是什麽?”
沈青顏想都沒想:“十五日即半個月,月半不就是一個‘胖’字麽?”
“六月飛雪,打一中藥名。”主仆二人身側不知何人手持一支花箋,自言自語。
“夏冰。”沈青顏脫口而出,側頭看旁人是誰?
月白色的緞製褂子,淡金色的綢亮腰圍束腰,領口、袖間分針走線刺繡著抽象圖騰似的圖案,鬢邊的長發飛舞著,玫瑰花瓣色的嘴角高高的揚起,帶著久違的笑容,唯一不變的是不同於中原人士的煙灰色雙眸,如溫玉沉靜。郎觴軒扯下花箋,笑對沈青顏:“還是青顏厲害。”
“郎公子?”沈青顏愣了愣,隨即笑道:“怎麽?你也睡不著,出來湊熱鬧了麽?”
郎觴軒輕瞟月吟,笑著回沈青顏的問話:“算是吧。”他當然不會說自己其實是看著沈青顏和月吟離開客棧,隨後跟出的。
“猜中的花箋越多,獎品越豐厚,這些全是藥名,給你猜了吧。”郎觴軒不知什麽時候扯下一大遝各色花箋,塞到沈青顏手裏。
“戴月禾鋤歸……?”月吟替主子默念出花箋上娟秀的楷體,對箋上的內容一竅不通,側著頭等沈青顏說出答案。
“是‘行夜’吧。”
“還有這個,今日秋盡。”
“這箋倒真應景,現已是深秋,過不了幾天也該入冬了。‘明天冬’。”
月吟一口氣念了近十張花箋,沈青顏隻消等她念完,張口就說出答案。直到她手中的花箋所剩無幾,沈青顏才笑望一直看著自己猜燈謎的郎觴軒:“郎公子偷懶麽?隻等青顏猜出答案,自己去領獎品嗎?”
“我這兒有。”郎觴軒晃了晃手中的花箋,遞給沈青顏,“答案我都猜到了,考考你。”
“落花滿地不驚心……猜一古人名?”沈青顏凝神思索,月吟也忍不住湊熱鬧一通瞎猜,都被郎觴軒否決了。
“落花滿地……就是‘花謝’,不驚心,猜個‘安’。謎底可是東晉宰相‘謝安’?”沈青顏說出自己的答案。
“青顏果然聰明,你的丫頭可比你差遠了。”郎觴軒笑著擠兌月吟。
盛夏的荷花池。
滿池的王蓮,足以穩穩的承受一個幾歲大孩子的體重。她盤著腿坐在王蓮上,任由粼粼的水波搖晃著座下王蓮。
男孩赤著腳,雙足浸在水中,上下拍打著。晶瑩的水花在空中打了個筋鬥,承載著陽光的刺烈,閃爍著刺眼的銀光,跌落池中。
一圈圈的漣漪從男孩戲水間暈撒開來,推動著不遠處的王蓮離岸邊越行越遠。大自然中最普通的翠綠在他唇齒之間演變成為最精貴的樂器,悠揚著婉轉繾綣的音色。女子才有的黑亮長發在他兩肩散開,垂至背部,才被一根素雅的細白綢係著,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熾熱的陽光穿過雲層,直射在他身上,卻仿若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隔膜,不再熱烈,反而帶著溫柔的金色光暈。
她簡直看癡了。同樣的翠綠葉在她唇間,隻能發出“噗噗”難聽的悶響,無論她怎麽努力模仿他的姿勢,也吹奏不出他唇間的妖嬈。
她隔著岸衝他大叫:“為什麽我總吹不出來聲來?”
他抬起頭,沾在他睫毛上的露珠滴落,他緩緩睜開眼,繾綣的音色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隨風而逝。
他笑著回答她:“你比顏兒差遠了。”
明明是深秋的冷風,此時卻讓月吟體會到盛夏的溫熱。她的思緒仿佛飄回至那一年盛夏的荷花池邊。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也有了奢望——明知道不可能實現,卻還是無法割舍,難以遺忘。
直到後來的路人狠狠撞了撞她的肩膀:“柳家比試射箭,好大的排場!”他們議論紛紛,從她身邊擦過,月吟才從那陣遙想中回過神來。
“我們也去試試吧?”月吟挽上小姐的胳膊,“郎公子,你若贏不了這尋常百姓,那可真是大大的丟臉了。”她狠狠的將他一軍。
隻要靜靜的守在他們身邊就好了吧?她心中有個聲音輕輕的說。
“怎麽可能?”郎觴軒傲然大笑,笑聲中帶有不可言喻的自信,“走吧!我倒要看看柳家究竟有多大的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