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蘭奶牛場的故事下 - 尚菊告發丈夫

候載德和汪尚菊在六七年舉行了婚禮。

 

六八年他們添個兒子，取名虎虎。

汪尚菊奶水很少，餓得虎虎哇哇直哭。按理說，守著奶牛隊，買些牛奶喂虎虎不成問題。可汪尚菊和候載德都認為牛奶不如人奶，還是想辦法讓奶水充足些。想讓產婦奶水多，就得讓產婦吃得好。

 

那個時候工人的工資都不高，他們倆的工資每月隻有24元2毛錢，隻夠溫飽，想買魚買肉等來投奶，經濟上不充許，隻有也隻能讓虎虎喝牛奶了。

 

一天，候載德去呼蘭市送奶回來，用毛巾包著條.鯉魚，回來就喜氣洋洋的又洗又剖弄幹淨下鍋熬魚湯。汪尚菊責怪道：“哪兒的錢買魚？下半個月還過不過啦？”候載德隻笑不答，督促汪尚菊趁熱喝魚湯。魚湯喝過後，奶水果然多了很多。

 

過幾天，候載德又提來兩個豬蹄，熬好熬透後分幾次讓汪尚菊喝下。孩子不鬧了，舞動小手嗚嗚哇哇在床上玩。候載德更興奮了，又買來一斤多五花肉，燉好端到汪尚菊麵前。

 

汪尚菊不幹了，非得讓候載德坦白錢從哪兒來的不可。”候載德瞞不過，隻好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原來，在虎虎缺奶期間，身為父親的候載德很著急。一天，他發現一些擠奶員在擠奶的同時，把奶擠在帶來的杯子裏或茶缸裏，下班帶走了。受此啟發，候載德想到自已向市內奶站送奶時，半路上總有人截著要買奶，候載德告訴他們，奶桶都有封條，無權打開。現在他想帶個小奶罐，擠滿後賣給那些離奶站遠不方便買奶的人家，不僅得到錢，還方便了群眾。說幹就幹，候載德就用這錢給妻子買魚、買豬蹄什麽的。

 

汪尚菊聽後撇了撇嘴，沒做聲。載德又賣了幾回奶，買了些豬肉和小兒玩具什麽的。汪尚菊同樣吃喝不誤。

 

六七年，文化大革命達到高潮！工人不上班了，學生不上課了，農業連的職工也不下地了，隻有擠奶隊的工作還按部就班。因奶牛兩天不擠奶，奶牛的乳房就會漲破，奶牛就會痛苦地死去。

 

奶牛埸成立了兩個紅衛兵造反司令部，都說自己是桿衛毛澤東思想的組織，而兩個桿衛同一個思想的組織卻經常辯論，都說對方是假捍衛，真反對！辯論不成就動刀動槍進行武鬥。兩派組織對本場的場長書記的批鬥卻出奇的一致。這派批鬥完了另一派接著批鬥，戴高帽子遊街，下跪噴氣式捆綁！歐打揪耳朵，打砸搶也隨之盛行。

整個奶牛場幾手失控。全國也幾乎失控。

 

六八年，軍宣隊丶工宣隊進駐各個?礦企業進行撥亂反正。

 

進駐邚牛埸的是工宣隊。隊長老曹和他的十幾個隊員一進埸，就把跳得最高，破壞性最大的一派紅衛兵的頭頭抓起來，關進了學習班，罪大惡極的判了刑！還發動全埸職工深挖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階級敵人！工宣隊隊員被派到各連隊做工作，找人談話，發動群眾揭發對黨對組織不滿言淪或多吃多占損害國家利益的人和事。來擠奶隊的工宣隊隊員先把擠奶隊所有人員集中起來，進行宣傳教育工作，然後找人個別談人話。當有人揭發曾經有人把奶私自帶回家這一事時，立即引起工宣隊的注意。這位工宣隊隊員在隊會上表揚了這位敢於揭發的職工，組織上也批準了他入黨申請！把私自帶奶回家的職工關進了學習班。

 

汪尚菊的思想鬥爭很激烈，能不能實現入黨的人生目標就在此一舉了！可入黨就會失去如意郎君，魚和熊掌無法兼得。工作組找汪尚菊談話了，汪尚菊吞吞吐吐猶豫不決，工作組馬上看出有隱情，就作思想工作，什麽要向黨表決心啦，不要被階級敵人蒙敝雙眼啦，年青人要向黨靠攏啦等等等等，汪尚菊心一撗，說出了候載德私賣公家牛奶給自己買補品的事。工作組一聽大喜，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利用汪尚菊，打開夫妻間最私密空間這一堡壘！於是大大表揚了汪尚菊，讓她寫成材料，題目就是《家庭中也有階級鬥爭》，並組織了團隊讓她到各個連隊巡回演講。

 

候載德被關進了學習班，汪尚菊帶著孩孑住到場招待所。汪尚菊為了劃清界.線，提出離婚，工作組沒同意。

隨著文化大革命進一步深入，工作組撤離了奶牛場，候載德汪尚菊都回到原本的家。候載德革去技朮員職務，降級為普通擠奶工，汪尚菊入了黨成了革委會的一名成員。候載德成了汪尚菊的監督對象。候載德每天背著孩子去擠奶，汪尚菊每天高高興興去場部革命委會上班。

 

隨著四人幫的倒台，革委會的解散，汪尚菊回到了擠奶隊繼續擠奶，候載德恢複了技術員身份。

 

候載德對汪尚菊不冷不熱，為了兒子，他小心翼翼維護著這個家。汪尚菊為自己人生兩大目標都已實現而沾沾自喜。她經常搶白候載德：”我是共產黨員，你是什麽？”候載德在心裏說，這還不是我在學習班受批鬥、掃馬路、掏廁所給你賺的。為了兒子，他選擇沉默。

 

日子就在這種沾沾自喜和默不作聲中悄悄滑走。汪尚菊和候載德都退休了，兒子也考上大學離開家好幾年了。

 

一天，汪尚菊讓候載德給她洗腳剪腳指甲。

 

候載德不願意，反駁道：“你還沒到七老八十！自己洗個腳剪個腳指甲還辦不到嗎？”

 

“我能辦到，可我非得讓你為我服務不可！”汪尚菊回答的理直氣扗。

 

“共產黨是為人民服務的，不是人民為黨員服務的！”候載德不客氣的回答。

 

汪尚菊憤憤不平的說：“你這個挖社會主義牆角的人，就?該老老實實的為黨服務！”

 

“我挖社會主義牆角挖來的魚肉都給狗吃啦？”候載德反問。

 

“你忘了你這個黨員是怎樣加入的嗎？是踩著我的肩膀爬上去的！要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兒子，我忍辱負重這麽年！早就和你離婚了！”候載德繼續說。

 

汪尚菊急不擇言，指著侯載德喊：“你不尊重黨員，我要舉報你！”

 

侯載德說：“你去吧！看你能舉報我什麽？”

 

汪尚菊翻下白眼，竟然昏死過去。

 

候載德把汪尚菊弄到醫院，做完各項檢查後，醫生說，腦溢血，拉回家準備後事吧。安葬好汪尚菊，候載德隨已婚的兒子回北京兒子家養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