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漿與男人

 一次回國，帶回來一個九陽牌的豆漿機，把豆子先用水泡泡，然後倒進豆漿機裏，二十分鍾後，一鍋香香的豆漿就軋好煮熟，隨你冷飲熱飲，十分方便。聽國內的人說，鬧毒奶粉時，人們視奶粉為洪水猛獸，紛紛向營養豐富的豆類靠攏，市場上的豆漿機脫銷，九陽豆漿機廠一定發了筆橫財，任何事物都有好壞麵，連中毒這樣的事情也不例外。德國雖然沒有發現毒奶粉，可是豆類的營養功能不可忽視，尤其是黃豆和黑豆，好處多得比黃金、石油不差，所以我不遠萬裏把豆漿機背了回來。

 豆漿機有了，食豆的好處有了，剩下的就是配料藝術。根據顏色把黃豆和小米，紅豆和紅糙米，黑豆和黑糯米，綠豆和任何米各配成組，打出的漿濃鬱醇香，更不要說他們的營養價值和所含的微量元素啦。就說黑豆吧，高蛋白，低熱，18種氨基酸，不飽和脂肪酸達85%，而吸收率達95%，能降血脂、血壓，潤皮，延衰等等，好處之多，我都有些不信了。我知道說多了先生也會不信，因此我隻告訴他，黑豆是血管清道夫，職務低下，功能不可小看。我先用黑豆和黑糯米打漿再放少許糖，然後滿心歡喜端給他，眼前都是些清亮、柔軟的血管幻影，他接過來後懷疑地打量著那黑色的液體，勉強喝了兩口就拒絕了，“像粥！我最厭惡喝粥！”想或許糯米粘稠，我換成了紅糙米，強調說黑豆也是牲口的飼料，你看人家長得多壯，根本就沒有肥肉！他品了一口，“像粥！”沒輒，為了那清亮的血管，我又把糙米改成小米，打出漿後用蓖子過濾，再加上新鮮的檸檬汁，放進冰箱凍涼，然後再次端出，並告訴他，我喝了這許久後，覺得身體裏鋅、銅、鎂、鉬、硒、氟稀有元素質量極佳，跟座礦似的！他泯了一下，“還像粥！”氣得我真希望第二次世界大戰還沒有結束，或者中國六十年初期的饑荒在德國重演，然後倒要聽聽，還像不像粥！我先生是二戰後德國振興時期出生的，德國人自己形容是出生在“蜜罐”裏，所以才能說出“像粥”這等忘本的話，在我的豆漿天地裏，他能夠接受的隻有黃豆。

沒辦法，我隻好盡可能的打黃豆漿，想黃豆也是一身寶，多多益善。我不但自己打來打去，還逢人就推薦豆漿的好處，鼓吹自己喝得細皮嫩肉，頭頂烏黑，睡覺深沉等等，把大家聽得垂涎欲滴。吹捧了快兩個月時，不曾想猛然撞到了礁上。

“黃豆漿的營養價值很高千真萬確，可是有一點你要注意，給男人喝要限量。”一個朋友對我說。

“為什麽？”

“我看過一篇文章，說黃豆裏含有雌性荷爾蒙素，男人喝多了會影響生育，嚇得我連豆腐都不敢給兒子吃了，現在人類不孕的問題越來越大，不能因小失大啊。”朋友解釋與我。

“那不怕，我們這把歲數，不在乎生育問題。”我驕傲地對她說，慶幸自己不再年輕。

“那你也得注意，男人身體裏雌性荷爾蒙多了，未必是好事。”朋友曖昧地說。

“不要緊，我先生總哀歎做男人麻煩，明知精力不夠，見到賞心悅目的女人，又不得不強打精神情不自禁，其實很不好過，要是多喝點兒豆漿就能緩和這個問題，豈不一舉多得。”我一廂情願地自作主張。

事後我一反常態，沒有對先生提起這個話題，一般情況下，我們總是及時交換思想的，好不容易他接受了黃豆漿，不能再節外生枝搞什麽新名堂，我掌握好定量，使他既能享受黃豆的有益之處，又不影響他做男人的魅力，其實就是仙丹，吃多了也會殘廢，凡事都有自己的定數。

  打豆漿的工作有規律地進行著，可朋友的那一番論點始終纏繞著我，人之所以長了腦子，就是為了使自己忙碌，不管是雞毛蒜皮還是性命攸關，對大腦來說均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東西塞進去讓它忙起來。如果因為雌性荷爾蒙的緣故，喝豆漿可以使男人變溫和，那豈不是一件可以得諾貝爾獎的大事情嘛！我越想越覺得學問大，索性計劃起來，首先，我帶著九陽和黃豆去阿以邊界走動，在那裏免費提供優質豆漿，無論以色列人還是阿拉伯人，口味都不像德國人那麽呆板，他們頭天早上喝過後，傍晚就帶著家人和容器連喝帶拿，很快就迷上了。沒有多久，豆漿成了他們的生活必須品，連他們兩國政客亦如此，兩國的男人變得越來越溫和，女人越來越嫵媚，再沒什麽人惦記著當兵打仗爭地盤。後來他們發現了，人們不如從前那樣多子多孫，沒有人想到是黃豆作祟，而把原因歸咎於血緣過近，於是乎朝野上下兩國互相通婚的呼聲應勢而起，曠日持久的抗爭變為和親，文成公主鬆讚幹布夜夜笙歌，黃豆和豆漿機，我不知如何讚美你們。我還要去美國，請他們批準監獄裏有暴力傾向的男人每日三餐必喝豆漿，臨睡前二個小時外加一杯，而且是強製，沒有民主的喝。半年之後，那些曾經的強奸犯們，各個都有坐懷不亂之風。很多國家以美國馬首是瞻，豆漿在美國的成效立即被世界接受，我的名字徑直排在黃豆後麵，月亮般銀光閃爍。

我還想到去印度幫助計劃生育。雖然中國也是人口眾多，可他們對黃豆的了解比我深厚，恐怕不易蒙混，所以去蠱惑印度。

有一天，一個朋友特地給我打電話，說一家中國茶館在弗萊堡市中心開張了，不僅有茶，還有粽子、元宵、五香豆，最不得了的，他們還有豆漿！而且人家的機器沒有泡豆的工序，直接就能打漿。聽後我十分好奇，以為他們的原料比我的高級。得到消息的兩天之後，我拉著先生去找中國茶館，找到後發現，它在市中心不說，還占據著種種有利，與市府不過幾步，又正對著聖馬丁教堂，是遊客的必經之地。

 平生從未進過茶館的我，有些鬼鬼祟祟地進了門，那裏麵擺設的琳琅滿目的，各種字畫，香扇，茶具、文房四寶，甚至還有一個古箏，卻不見一個人影，無法不令人鬼鬼祟祟，我要是隨便拿上一件就跑，能被發現嗎？再往裏走，才到了喝茶的地方，桌椅板凳古色古香，窗明幾淨；後麵還有庭院，卵石鋪就的地麵使人感知到那幾百年老房的滄桑。什麽人，為什麽，在這裏開茶館，我一無所知，我隻是想知道他們打得是什麽黃豆？女人和氣地告訴我，黃豆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豆漿機，我一下子就懂了，我的九陽和人家的，差著好幾個等級呢。女人還說，她每天早上都要先喝杯豆漿，然後才開始做事，與我同樣對豆漿充滿熱情。我真的很高興，有人在這裏開中國茶館，比起飯館，茶館更具有文化的味道，它不油膩，不浮躁，不眼花繚亂，冒出的煙不過是些嫋嫋水氣，是清談的最好氛圍。現在還增加了豆漿，隻要你喝得適當，無論男女都百利無害；如果你覺得自己過於男子，不妨試試我的設想，或許真就心緩氣和呢。說來也怪，我剛醉心於豆漿，並開始研究豆漿的作用，這裏就開了有豆漿的茶館，在某種程度上說，它的出現為我提供了實驗的可能。因此，親愛的同胞們，如果你們有了什麽心得體會，請務必告訴我，為了報答你的信息，我會為你打一升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