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婿安德烈-----二戰幸存的猶太孩子

靜心如水 怡然自得 清風匝地 花開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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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中的一家四口



@注意小姐姐大衣上的六角大衛星。

【自去年719日夫婿安德烈過世後,本人一直處於喪夫的悲哀情緒中,一方麵要處理他的身後事,一方麵還要克服失去另一半的痛苦,每天幾乎不分早晚,一想到他,淚水便洶湧而來,完全不受控製,我心裏明白:時間可以治愈一切,果真,去年年底開始漸漸走出陰霾,於是,我開始用文字記錄他的一生。】

1 出生在戰爭中的孩子

       1942年的歐洲,正值二次世界大戰陰雲密佈,以希特勒爲首的德國納粹分子,決定全麵屠殺猶太人的第二年,這個震驚世界的邪惡種族滅絕計劃從波蘭開始,所謂全麵屠殺,即不分男女老幼,隻要是猶太裔便格殺勿論。

       在那樣人人恐懼,不知明日生死的艱難日子裏,居住在歐洲中部斯洛伐克小城鎮的一名女人懷孕了,女人已有一個六歲女兒,丈夫是城鎮唯一的醫生,兩夫婦都是猶太裔,若不是戰爭,他們的生活應該平靜而幸福。而這突如其來的新生命,卻令他們手足無措,沒有驚喜,有的隻是無盡的擔憂。

       此時,來自波蘭的大批屠殺猶太裔的壞消息不時傳來,女人驚恐下決定終止妊娠,但因受法例限製,身爲醫生的丈夫不被允許為妻子實行墮胎手術,女人無奈,唯有去另一小城尋找婦產科醫生。為免被抓捕,女人先找人做了個假的身份證明文件。需説明的是,猶太人的姓氏有其特殊性,德國人僅從姓氏便可判斷其是否猶太人,因此,女人爲了躲過德國人的盤查,做假的身份證明文件,是出於無奈的必須之舉。

       千辛萬苦,女人終於抵達那小城,卻不料那裏已經幾乎成了空城,婦產科醫生診所大門緊閉,醫生早已逃亡他處,無奈,女人唯有返回丈夫身邊。不久,女人在家誕下一名金髮碧眼、樣貌全然不似傳統猶太人的男孩,若不是在家臨盆,女人幾乎不能相信那是自己的孩子。他, 就是我未來的丈夫安德烈,出生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第三年(1942年),更是希特勒納粹分子準備全麵屠殺猶太人之時。

        母親千方百計想墮胎而不成,而一個頑強的新生命就這樣無懼的來到這個烽煙四起的世界。那一年在斯洛伐克誕生的猶太裔嬰兒中,隻有不到二十名活到成年,其餘不是被殺害,便是因病或惡劣生活條件奪去生命。這是我們2014年去斯洛伐克旅行時,一位專門研究歐洲二戰歷史的教授親口告訴我們的,他説,這是斯洛伐克二戰歷史中令人震驚的數字之一。

        望著這個一頭金髮、一對灰藍色眼珠的美麗小嬰兒,母親努力回想著:她與夫婿兩家都是正統猶太人,絕大部分猶太人的髮色及眼珠都是深色係的,家族裏的上一輩人沒有一個人的髮色是金色或淺黃色,可能是基因突變吧,這個剛誕生的嬰兒,確確實實是百分之百的猶太裔,或者説,這是上帝的傑作吧。

       1944年,當這個孩子剛兩歲的時候,正是二次世界大戰在歐洲打得不可開交之時,納粹頭目希特勒誓要將所有歐洲猶太人殺光。他們在波蘭建起了陰森恐怖的奧斯維辛集中營,將成千上萬的猶太裔男女老少強行關押在那裏,進行殘酷的種族滅絕計劃。與此同時,大批德國軍人進駐捷克斯洛伐克,就連這小城鎮也不放過,父母決定與城中其他猶太人逃到附近的山上,以躲避納粹分子的屠殺。

        然而兩歲的嬰兒和他的姐姐怎麽辦呢?大批的逃難人群需暫時躲避在山上,可是一旦小嬰兒突如其來的哭聲,很可能會引來德軍的注意,焦慮不堪的母親當即做出決定----拜托一位相識的基督教牧師,請他暫收留這對姐弟,牧師一家人非常同情他們的遭遇,一口應承下來,他們會對外聲稱孩子們是他們家的遠親。

       就在兩姐弟暫居牧師家期間,有一天來了幾名受傷的德國士兵,說他們要借住幾天,牧師一家雖心中十分恐懼,卻不得不答應下來。安排好住處之後,那幾名德國兵便開始跟孩子們玩起來。人畢竟是人,在戰場上他們是生命的屠殺者,但在孩子麵前他們滿臉充滿慈祥和笑容,愛心四溢。

        一名德國上士將兩歲的小嬰兒抱在懷中,望著他的一對灰藍色眼珠,一頭金色軟髪,忍不住説道:

        “啊,你多像我的兒子啊,我的兒子跟你長得一模一樣,藍眼睛金頭髮,我想我的寶貝快想瘋啦!”

         這個雙手沾滿猶太人鮮血的德國兵,怎麽也想不到懷中這個藍眼睛金頭髮、跟他的兒子長得相差無幾的嬰兒,竟然就是他們痛恨至死的猶太人後代,兩歲的小嬰兒在這德國兵的懷中天真的“格格”笑個不停。旁邊站著的小姐姐見狀,驚嚇得兩腿發抖;她一頭棕髪,深色眼珠,典型的猶太人長相,但德國上士因懷中的嬰兒,而深信不疑他們當然與猶太人毫無關聯。誰都想不到,這嬰兒的眼珠與頭髮所擁有的那猶太人不多見的“色彩”,居然救了他和姐姐的性命。

         母親誕下這個“不請自來”的嬰兒,果真是上帝的傑作。

         一年多之後戰爭結束,母親來不及回家,先跑到牧師家裏看兒子,小男孩長大了許多,他微笑著望著這風塵僕僕的女人,以他稚嫩的嗓音禮貌地稱呼“阿姨”,母親蹲下身一把抱住男孩,説道:

         “我是你的媽媽啊!”

         一邊説一邊眼淚止不住掉下來,男孩不知所以,被母親溫柔的雙臂環繞其中,乖巧地應道:

          “媽媽阿姨!”

         此時,牧師一家和小姐姐見到此情此景,都不由得感慨落淚。這是二戰之後,猶太人母子分離的典型場麵,事過多年仍被人不斷提起。後來安德烈自己提起此事,他坦言當時年紀太幼,已經不太記得,即使他長大成人,但是與母親的關係,卻與其他同齡朋友比較起來顯得疏離。這,應該從心理學上找到答案吧。

        二次大戰中,安德烈父親雖然被允許行醫,但必須在上衣明顯位置貼上黃色六角星(David Star),那是德國人特意用來羞辱猶太人的標識;安德烈的姐姐當年不滿十歲,也要在大衣一側貼上黃色六角星,不僅如此,連小學校也禁止她入學,原因:她是猶太人。安德烈的母親二戰中失去了五個兄弟和幾個表兄,他父親失去了一個兄弟,這就是戰爭帶給這個家庭的悲劇。

       至於二戰中收留了安德烈和他姐姐的路德教會牧師Pavel Hronec,戰後,以色列大屠殺紀念館正式頒贈給牧師一項榮譽稱號----正義的外邦人(Righteous Gentile), 安德烈的母親也一再叮囑他永遠都要記住這位勇敢的牧師,如果不是他的義舉,年幼的安德烈恐怕早已不在人世。2014年我們去斯洛伐克訪親探友,安德烈與我特地去了首都布拉迪斯拉瓦的墓園,花了一個多小時找到牧師的墓碑,並獻上鮮花,以寄托他的哀思,安德烈當然不會忘記這位牧師的。

【未完】

baladirk 發表評論於
我以為是博主的夫婿你。注明是轉貼而來就不會出現這個問題
花似鹿蔥 發表評論於
難得的珍貴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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