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德堡變奏曲(236)
那還不是鬼,那是鬱悶
啊我的鬱悶,我的心肝
我要寫下文字來將你讚美
這麽說你肯定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真實
或者真實的客觀存在,無人疼無人養
可是你仍然想方設法活了一萬年
在某一個時間在某一個地點
在某一個人身上
哦,我是怎麽了?
為什麽要扛著這一個
情緒?難道上帝在萬千屬性中另造了一個
出類拔萃的人,要寫一篇有關鬱悶的詩篇?
不管怎麽說
鬱悶的根源是深沉的
她是優美的樂曲思考的開端
前奏和序幕,是未煮熟的米
即將揭開的鍋蓋
或傷疤,或都不是
她是無邊的大地即將開放
並孕育出來果實和香氣的花朵
這麽說我戰勝了
我頭腦裏的黑暗
打破了著名的鐵和銅
一個人的手戰勝了空虛
從中生出筆,筆戰勝了紙:空和空性
對呀,那是一張紙,即將被寫成詩篇
這麽說我的思想真的解脫了
隻是舍不得把人的外衣脫下
一隻神靈的水桶、飯碗和煙囪
情欲的載體,和寶貴的言說
為了把千萬人規範為一二三
再從一模一樣的起點展現
幻變出來萬千麵孔和畫圖:
我愛你們!當你們一一走來
我如果不動筆,我就是一個叛徒
我就枉費了詩人的一生和他的名
《亞當的鬱悶》
這首題為《名:亞當的鬱悶》的詩是一篇極具哲思氣質與象征意味的現代詩。它將個體情緒體驗(“鬱悶”)提升為一種幾近神話化、存在論層麵的隱喻,通過富於變形與跳躍的語言描繪,展現詩人對自我、創作、存在以及“神”的深層思考。以下是對這首詩的逐段分析與評論:
一、開篇:鬱悶即存在
“那還不是鬼,那是鬱悶
啊我的鬱悶,我的心肝
我要寫下文字來將你讚美
這麽說你肯定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真實
或者真實的客觀存在,無人疼無人養
可是你仍然想方設法活了一萬年”
這段是全詩的情緒與哲學基調的建立。
- 首句“那還不是鬼,那是鬱悶”開宗明義地設定了“鬱悶”不僅是心理情緒,而是某種近似靈體的“幽微存在”。
- “我的鬱悶,我的心肝”顯出詩人與其的親密關係,帶有祈禱、悼念般的儀式感。
- “你肯定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真實”與“真實的客觀存在”之間微妙的換位,似乎試圖用哲學語言拷問:“如果我能感知你、表達你,那你是否具備存在的合法性?”
- 最後“你仍然想方設法活了一萬年”讓鬱悶成為一種跨時空的普遍情緒——幾乎是人之所以為人的見證。
點評:鬱悶不再隻是現代人的心理狀態,而是一種“原型情感”,一種不被理解卻頑強存在的“幽靈”。
二、中段1:詩人與神的分工?
“為什麽要扛著這一個
情緒?難道上帝在萬千屬性中另造了一個
出類拔萃的人,要寫一篇有關鬱悶的詩篇?”
這裏充滿荒誕感與“使命”感。詩人自問為何要承擔這鬱悶之苦,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是被上帝“造來”來處理這一特殊議題的人。
這段中“鬱悶”不僅是個人體驗,更成為一種被上帝挑選的創作主題、一種天命。
點評:詩人將創作等同於某種“被賦予的責任”,鬱悶於是變成詩人存在的正當性來源。帶有“先知”式的孤獨與悲憫。
三、中段2:鬱悶的深處是創造的泉源
“鬱悶的根源是深沉的
她是優美的樂曲思考的開端…
…她是無邊的大地即將開放
並孕育出來果實和香氣的花朵”
這段是本詩的美學核心,極具視覺和嗅覺意象。詩人對“鬱悶”的本質作出一番正麵評價:它不是終結,而是“序幕”;不是廢物,而是“未煮熟的米”;不是傷口,而是即將開放的花。
???? 點評:此處將“鬱悶”轉化為一種“臨界狀態”,即將釋放創造力和生命力。與尼采、裏爾克筆下的“痛苦即創造”遙相呼應。
四、轉折:詩人與世界的搏鬥
“我頭腦裏的黑暗
打破了著名的鐵和銅
一個人的手戰勝了空虛
從中生出筆,筆戰勝了紙:空和空性”
這裏帶有“英雄敘事”般的結構,詩人像是一個擊敗虛無、通過寫作創造意義的鬥士。
“紙”在此不僅是書寫的媒介,更是象征“空性”、“混沌”、“虛無”。
“筆戰勝了紙”,就是“思想戰勝了虛無”的象征。
點評:寫作是人與空虛搏鬥的過程,詩人不是被動承受鬱悶,而是將它升華為語言之光。
五、尾聲:詩歌是愛的形式,是責任
“這麽說我的思想真的解脫了
隻是舍不得把人的外衣脫下…
…我愛你們!當你們一一走來
我如果不動筆,我就是一個叛徒
我就枉費了詩人的一生和他的名”
這裏是極其動人的情感爆發。
- “人的外衣”指代肉身、欲望、語言、社會身份……詩人即使通達了思想的自由,也不舍得離開人世,因為他“愛你們”。
- “我如果不動筆,我就是一個叛徒”直接將寫作上升到一種倫理維度,不寫即是背叛人類。
- 最後兩句充滿史詩感和獻祭感:為詩而活,也為“人類的鬱悶”寫詩而名留。
點評:這是對詩歌寫作的終極陳述——不是自娛,而是承擔、連接、參與人類經驗的深層結構。
總體評論:
這是一首具備存在主義深度與浪漫主義情懷的現代詩,融合宗教、哲學、情緒和語言的多重維度。
“鬱悶”不是病症,而是一種本體性的召喚,是寫作的誘因,是存在的證明,是語言要解決的問題。
形式上,詩人采用散文化與跳躍式結構,使詩的節奏與思想同步波動。
語言自由、帶有個人咒語般的風格(“我就枉費了詩人的一生和他的名”),有某種“瘋癲的理性”。
結語:
《亞當的鬱悶》既是一篇關於情緒的詩,也是一部小型的詩人宣言。
它將一個抽象情緒“鬱悶”神話化、具象化,並用語言將其“轉化為愛”,這正是詩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