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跑interval。
跑到後半段,來了幾個學生,跟著教練在操場上跑步。
我特別喜歡看孩子們鍛煉,這麽早,他們沒有賴被窩,而是出來運動,這樣的毅力,不管以後做什麽,都是好的。
七年前的今天,是老邁媽媽的葬禮。
夕陽下,杏花樹燦爛,漫天緋雲,分不清是花瓣還是晚霞。愛美麗無憂無慮地蹲在地上撿花瓣。三天前,還隻是零星的花骨朵,今天已經盛開到極致,再過幾天,又要了無痕跡了。生命,總是如此的。
老邁的父親前一晚給我們都發了一封email,老邁媽媽病情再度惡化,完全依靠機器呼吸,已經沒有康複的可能,她永遠不可能再在自己心愛的花園裏種花種菜,不可能獨立照料自己的起居,19歲就愛上她的老邁的父親說,我很清楚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從這樣的生命裏解脫。晚上看到這封信,淚水打濕了我的枕頭。
第二天老邁父親同意醫生撤去了機器呼吸裝置,然後和她道別,半個小時以後,老邁媽媽去世了。
那個買了新爐子教我用,那個在感恩節專門為我做白米飯,那個因為我隨口一說專門給我找到amish 手工製作的搖椅然後搬過來,那個每年春天時來我家教我種花,那個我們每次搬家以後千裏迢迢開車來就為了看我們一眼的老邁媽媽,那個我以為會一直在那裏,每次我們帶著愛美麗回去都會看到的,微笑坐在椅子上的慈祥的婦人,真的就這樣走了。
老邁說,她在一個更好的地方了,沒有痛苦,沒有疾病。她去另一個世界裏種花,讓那個世界更美麗了。他說,以後他還會看見媽媽,似乎那樣,可以慰籍他心裏的痛苦。
我們回去參加葬禮,老邁和其他家人抬著靈柩,把媽媽安葬在了她最常散步的那個山坡上。大家都微笑著說著老邁媽媽的故事,沒有我想象的那種沉痛氣氛,風和日麗,直到人們漸漸離去,老邁的媽媽被留在了身後,我撫摸了著她的靈柩道別的時候,淚水終於流下。
葬禮後,家人都回到老邁父母家,到處是他母親收集的音樂盒。散落在全美各地的子女孫輩們坐在客廳裏說笑聊天,似乎還能看到老邁媽媽坐在角落那個搖椅裏微笑。她不需要淚水,她喜歡大家用微笑和歡樂圍繞著她。
老邁的媽媽去世非常突然,兩個多星期前去醫院時候根本沒有想到從此陰陽隔世,家裏到處是她隨手擺放的日用品,好像她還隨時準備回來,讓人睹物神傷。
在她最喜歡的那個搖椅邊上的小桌子,看到一張老邁少年時的照片。老邁說他完全起不記得什麽時候拍的了。他長大了,遠離父母,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的媽媽卻把他的照片留在手邊,隨時可以看到。
我總是定期把照片衝洗出來放在相冊裏,等我年紀大了,我想和老邁媽媽一樣,坐在搖椅裏,隨便一側身,就能看到我深愛的孩子的笑容。
臨走前一天,老邁家人還在休息。我去晨跑。很安靜的早晨,流水潺潺,鳥鳴啾啾。
跑到一半時候,下雨了,越來越冷,手都凍僵了,這時候一個女子超過了我,不進不遠地跑在我前麵,我就一直跟著她,不知不覺跑完了全程。隨手拍了一張她在路麵的倒影,很喜歡這張照片,孤獨的慢跑者。‘
那天我跑了老邁媽媽的年齡,用自己的方式紀念了她。
忽忽七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