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寫的
這雙手,是我的病人的。
他從小一型糖尿病,後來腎髒衰竭每周血透,再後來失明了。他很獨立,很禮貌,很少說話。三年多了,我們一直就保持著淡淡的醫患關係,不近不遠。因為我總是下意識不去問他生活的細節,怕自己承受不了那種沉重。
今天他手裏捧著這個機器,我問他是什麽,他說是盲文輸入的類似ipad之類,可以上網,可以聽小說,還可以跟別人聊天。我覺得很有意思,研究他打鍵盤的輸入方式,他也很少見地露出微笑,跟我解釋盲人輸入法,跟我解釋這個機器怎麽搜尋網絡。
我讚歎地說,這個機器可以讓你和世界一下子連接起來了,他說是啊,要四千塊錢呢!我嚇一跳,說,這麽貴啊!他說是啊,我存了三年的錢,才足夠買了。
今天整整一天,我心裏都很難過。四千塊錢,他存了三年,如果我早知道,真的應該幫助他,但是我沒有去過問。
他時日無多,有一天糖尿病的各種並發症會突然帶他離開這個世界,他卻默默花費了三年,才能體會到這點歡樂。
每天早晨的新聞,白天的網絡,夜晚入睡前的小說,這些我們習以為常的溝通,舉手可得,我的病人,等待了三年,才勉強能夠觸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