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至拿波裏,夕死可矣。
1787年,歌德Goethe從羅馬來到那不勒斯海灣。這裏的一切,海岸、河流、人氣、氛圍及海灣遠方夕陽下的維蘇威,都遠遠超乎詩人的想象,以至於脫口而出:“看一眼那不勒斯、死而無憾 Vedi Napoli e poi muori!!”。
今天這句話卻似乎有相反的含義。
去年同事從意大利旅行回來,告訴我他對那不勒斯最大的感受就是髒。
確實,很多人印象裏的那不勒斯盛產兩個東西:垃圾和小偷。出於這種擔心,我們決定意大利南部坎帕尼亞Campania行程時,那不勒斯隻預訂了三晚酒店。
不想三天的那不勒斯之旅給我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不錯,那不勒斯確實“髒亂”,街道廣場垃圾遍地。不過這似乎更是風俗文化問題:在著名的但丁廣場,我們親眼目睹了一個漂亮時髦兒的女孩將吃剩的蘋果核坦然地仍在廣場上,也看到大量的摩托車逆行以及和行人搶道;這是那不勒斯人的常態。
紐約時報羅馬分社社長 瑞秋·多納迪奧Rachel Donadio這樣形容那不勒斯:
「混亂的車流、刺耳的笛聲和本地土著口音濃重的叫嚷,你穿行於掛滿濕衣服的深巷,路旁的櫥窗裏掛著誘人的黑色蕾絲吊襪帶;聖母廟宛如宮闕,宮牆裏嵌著塑料花,變幻著幽藍的霓虹,教堂飾以精美的頭骨;女人們穿著緊身衣裙與細高跟行走街頭,外地小販爭相叫賣山寨包,不戴頭盔的少男少女們開著電動車在濕滑的單行道上逆行,空氣中飄過咖啡的香霧,混雜炸麵食與新鮮蛤蜊的氣息,加上耳邊徐徐吹來的海風,你瞬間就會明白,那不勒斯的紅塵紛擾受著兩種原力的驅使——生本能與死本能。 ...... 我得說,這汙穢、險惡而隱含江湖氣息的那不勒斯堪稱天下最浪漫的城市之一。」
那不勒斯的三日讓我們有相同的感受:祂遠不止髒亂兩個字這麽簡單。
下麵就侃侃我看到的一些那不勒斯之最。
最幹淨的 - 桑塔露琪亞海濱
黃昏遠海天邊,薄霧茫茫如煙, 微星疏疏幾點,忽隱又忽現, …… 桑塔露琪亞,桑塔露琪亞! |
On the sea glitters the silver star Gentle the waves, favorable the winds. …… Santa Lucia! Santa Lucia! |
來那不勒斯之前,這首膾炙人口的民謠【注1】一直在腦海裏吟唱。離開那不勒斯之前的那個下午,我們去了心儀已久的桑塔露琪亞海濱。
從住所走到新堡和那不勒斯王宮時,感覺已經幹淨了許多;再從王宮一路向南,兩三分鍾就到了那不勒斯海灣Gulf of Naples。
新堡Castel Nuovo和新堡廣場上的群狗雕塑
的裏雅斯特與特倫托廣場,左邊是舉世聞名的聖卡洛劇院Teatro di San Carlo、右邊是皇宮
那不勒斯王宮位於裏雅斯特與特倫托廣場Piazza Trieste e Trento與平民表決廣場Piazza del Plebiscito之間。王宮在平民表決廣場東側,王宮正麵有八位意大利前國王雕像。
意大利帥鍋在王宮廣場顯擺他的九個家庭成員,拍於2013
廣場西側的聖芳濟聖殿San Francesco di Paola把羅馬萬神殿和梵蒂岡聖彼得廣場組合到一起:中間是“萬神殿”,兩側為巴洛克式柱廊圍繞。
平民表決廣場全景:皇宮、海灣、薩勒諾Salerno宮和聖芳濟聖殿
那不勒斯海灣西邊是維蘇威火山,西南是蘇蓮托半島,正南是卡普裏Capri島,位置得天獨厚,難怪希臘人在意大利的第一個落腳點是在這裏。
那不勒斯海灣遠眺:左邊是蘇蓮托半島頂端,中間是卡普裏Capri島
看起來安靜祥和的維蘇威火山,在夕陽的斜射下依舊不怒自威
從這裏向西一直到蛋堡都屬於桑塔露琪亞,街道整齊開闊不說,潔淨程度不亞於尼斯海濱的盎格魯大道Prom des Anglais。習慣了那不勒斯的街道衛生,這麽幹淨的地方搞得我們竟有些不適應。
桑塔露琪亞海濱大道
意大利次任國王翁貝托一世Umberto I的雕像位於海濱大道中段,他在1900年被暗殺、大概因此雕塑底座“鮮血淋漓”;翁貝托一世死後葬於羅馬萬神殿。
巨人噴泉Fontana del Gigante,設計師是巴洛克大師吉安·洛倫佐·貝尼尼他爹彼得羅·貝尼尼。
左:桑塔露琪亞的終點是艾琪亞山Monte Echia和蛋堡Castel dell'Ovo。公元前八世紀埃維亞Euboea島的希臘人在艾琪亞山上修建了一個貿易點,這裏是大希臘的起點、也是那不勒斯的發源地。
下:蛋堡的原型是公元前一世紀羅馬貴族盧庫勒斯Lucullus在那不勒斯灣建造的別墅 Castellum Lucullanum,以後雖幾經改建、終究是那不勒斯最古老的建築。這裏也是476年最後一位西羅馬皇帝羅慕路斯·奧古斯都被羅馬軍隊統帥奧多亞克流放的地點。 |
從蛋堡出來天色已晚,我們從托萊多路步行回家。
總體來說,那不勒斯確實髒,但是幹淨的地方也不少,所有牆圈起來的地方-修道院、教堂、博物館-都很幹淨,也沒有人亂丟垃圾。
院牆內外,髒、淨兩重天
聖馬丁修道院Certosa di San Martino
國立卡波迪蒙特Capodimonte博物館院內
最漂亮的 - 聖嘉勒聖殿的釉陶回廊
去聖嘉勒純屬偶然。
離開那不勒斯的前一天傍晚去了新耶穌廣場Piazza del Gesù Nuovo,看了新耶穌教堂後去了聖嘉勒聖殿Santa Chiara,從聖殿出來後才發現後麵的花園已經關閉了,鬱悶地走回酒店,發現單程隻需要三分鍾。
飛機是第二天下午一點,LD決定賭一下運氣,於是我們吃完早飯直奔聖嘉勒的後花園;幸運的是,聖嘉勒剛剛開門而且隻有幾個人排隊買票,從幽暗的門洞走進去、待到亮光出來我們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
我們像是到了創世記中的伊甸園!
大小相當於足球場的院落是四方形,四周為鎮屋環繞、那種典型的兩層歐洲townhome,建築看起來平淡無奇、如果不是因為四周的回廊。
這是我見過的最大最豔麗的回廊,內側的牆上全是鮮豔的mezzo-fresco壁畫、從地麵到屋頂,記述聖方濟各的一生,四百米長、氣勢磅礴;錐狀回廊屋頂用stucco雕出麥穗和不規則圖案、層層疊疊望不到邊際;支撐回廊的是火山石廊柱,整個院落透過尖拱呈現在我們麵前。
迫不及待的走進院子中央,我們被彩釉陶majolica包裹起來。一根根的八角形立柱上繪著鮮花和水果,雖然隻有64根、感覺上卻像是四麵八方無窮無盡;彩柱之間是彩凳,彩凳靠背上是田園、鄉村、神話、假麵舞會,不過畫的最多的是17世紀那不勒斯的尋常生活:建築、狩獵、捕魚、出遊甚至罪犯被行刑。
花園被彩柱分隔成的四個部分,兩個有噴泉和常綠灌木、像意大利花園一樣,另外兩個更田園,桃花心木點綴著蔬菜與鮮花。
鎮屋現在成了方濟各博物館,這裏介紹說我們看到的回廊叫貧窮修女會Poor Clares 回廊,是聖嘉勒聖殿四個回廊中的一個(當然是最大、最有名的一個),18世紀才加上錫釉陶彩繪,而教堂早在14世紀就存在了;不過教堂不算最老的,考古學家在教堂外緣發現了一世紀的古羅馬溫泉浴場。
聖嘉勒聖殿
聖嘉勒聖殿外緣的古羅馬溫泉浴場
新耶穌Gesù Nuovo教堂建於15世紀,是那不勒斯巴洛克繪畫及雕塑最集中的地方。不過那不勒斯人來這裏祭拜最多的是莫斯卡蒂醫生;他不僅是虔誠的基督徒,一生救人無數,而且免費為貧苦者醫治;1987年,教皇保羅二世封莫斯卡蒂為聖徒 San Giuseppe Moscati。
新耶穌廣場 |
新耶穌教堂奇特的外牆 |
最網紅的- 托萊多Toledo地鐵站
去那不勒斯之前才知道,托萊多地鐵站Toledo Metro原來是網紅、很多人專門來此打卡。參觀完海鮮市場去卡波迪蒙特Capodimonte博物館的路上,在這個地鐵站停了一下、一睹芳容。
從車廂一出來就宛如進入了一個浩瀚的星空,深藍的天幕布滿了閃亮的繁星;粗大的立柱恰如阿特拉斯支撐著宇宙。
接近滾梯時看到一個圓穹、深不見底;急不可待地踏上滾梯,仿佛正被吸入黑洞(除了“洞”並不黑);霍地,星閃爍起來、光影變幻,綠的、黃的、藍的,洞的盡頭是耀眼的白、像是到了太陽的中心;雖然隻有兩三秒鍾,卻讓人有大汗淋漓的感覺。
從港灣回家的路上經過托萊多地鐵站,看到了地麵上的“黑洞”,原來這個“人造星際”卻是天然的。
托萊多地鐵站獨一無二的設計贏得了無數人的青睞,不僅被英國《每日電訊》評為“歐洲最美的地鐵站”,CNN 授予它“世界最美地鐵站”的皇冠。
其實托萊多隻是那不勒斯“藝術車站 Art Stations”的一部分,其它地鐵站也很藝術範兒。
Garibaldi地鐵站: 鏡麵、鋼柱與蝸形輪
博物館地鐵站 Museo:曆史與藝術
大學地鐵站Università:顏色的迷惑
但丁地鐵站 Dante:Universe without bombs 沒有炸彈的世界
不足的是地鐵的“那不勒斯效率”:利用率低、班次少、間隔長、擁擠不堪;考慮到票價隻有一歐,還是有不少人選擇地鐵。
【注】以那不勒斯為中心的坎帕尼亞Campania是意大利的民謠之鄉,“Santa Lucia桑塔露琪亞”、“Santa Lucia Luntana 遙遠的桑塔露琪亞”、“我的太陽”、“重歸蘇蓮托”等膾炙人口的民謠都來自那不勒斯海灣Gulf of Nap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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