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行
從埃及回來以後馬裏蘭的家是大雪覆蓋,在房間裏烤著壁爐的火提筆寫遊記,火烤著皮膚的感覺就像埃及的太陽照在身上一樣。這次我們去埃及旅行,由於九一一事件的發生,從頭到尾都有點曆險的味道。就在我們出發的前兩天,也就是聖誕節的前兩天,發生了“鞋炸彈”事件,因為是節日前夕旅行高峰期,所有的電視台在轉播時都比較低調,注意不大肆渲染,但乘飛機旅行已經成為冒險的代名詞,無疑給我們的旅行加上一層陰影。出發時我們提前大約四小時到機場,準備從頭到腳給檢查一通。查得是很仔細,排在我們前邊的一個老太太手提包裏的拔眉毛的小鑷子和眼鏡盒裏的小螺絲刀都被查出來沒收了。我們手提行李裏的兩把削水果刀也給沒收了。護照大概被看了三、四次,即使這樣,我們心裏還是有點不安,因為沒有讓我們脫鞋子,我們希望所有人的鞋子都給查一查。到法蘭克福機場時,夢華在廁所裏還看見“反動標語”,說賓拉登是英雄。從法蘭克福去開羅的飛機上幾乎清一色是阿拉伯人,隻有我們和另外一家從英國來的是去旅行的。我們心想,這樣也許會安全些,阿拉伯兄弟應該是一家人。
我們旅行的機票、旅館、火車票都是在網上通過埃及的一家旅行社安排的,網上交往多次還挺講信用,他們安排人在機場接機,下了飛機就看見了接機人,這給我們不少安慰,至少他們的英語都可以,我們可以交流。首先接我們去他們的辦公室,見了經理,根據我們在埃及的天數,他們給我們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好了,除了開羅三天,在另外一個城市盧克瑟(Luxor)四天,他們也安排了那邊的人去接站、導遊等等。每人每日收費75美元,我們三個人,丫丫便宜點,差不多200元一天。夢華本是最恨讓人家領著旅行的。我們以前的經曆中也從來沒有讓人陪過,但考慮到這次是在第三世界旅行,又是非常時期,再加上帶著小孩,一旦出問題怕不好對付。
開羅市區的一條河
從旅行社到旅館的路上對開羅有了初步印象:一是車多。高速公路、低速公路、大路、小路都滿滿的塞著汽車,大部分是小汽車,一千八百萬人口的城市,大概平均每家一部車就是四百萬輛車。油價很低,大部分車是低檔的,滿街跑的的一種白色的小麵包是公共汽車,門從來都是開著的,叫“飛棺材”(Flying Coffin),要是中國人絕對不敢乘這種車。也有許多高檔的車,埃及是世界上進口奔馳車最多的國家。二是城市大,像舊上海,一層層高速公路飛架在擁擠破舊的老房子之上,沿尼羅河兩岸矗立著高樓大廈像上海的黃埔外灘。沿街房子的第一層都是店鋪。
住進旅館時已經是晚飯的時間,本來我們打算自己在附近的街道裏找飯店吃,但接送我們的司機熱情地要送我們去飯館吃。書上推薦了一家非去不可的烤肉店,司機帶我們開了相當遠的路才找到,餐館倒是挺具規模,但是一個顧客都沒有,當時是晚上6-7點鍾,看看菜單平均一個菜十美元。導遊悄悄問我們是誰推薦的這家館子,我們說是書上推薦的,他說我們去一家有顧客的吧。他帶我們去的這家總算有那麽兩、三桌顧客。我們按照美國的規矩先要菜單,服務員答應有菜單,卻先送上來一疊餅和十幾碟小菜,擺滿了桌麵。每個小碟子裏是各種不同味道的醬,夾餅倒也好吃。點菜時我們又和店員要菜單,菜單沒來,老板端上來一盤生魚問我們要吃哪種,盛情難卻隻好點了一條魚,最後吃飽了共花了大約30美元,始終沒有見到菜單。臨走時看見旁邊一個顯然也是從美國來的顧客也在問店員要菜單,但店員手裏端著一盤生魚向他推銷,桌上也擺滿了小碟子和餅,能否看到菜單是不得而知了。整個餐館是店員比顧客多,兩層樓幾十張桌子的餐廳隻有兩成顧客。回旅館的路上,我們所見的燈火通明的餐館都是冷冷清清。我們住的旅館是半年前就預訂好的,書上說,冬季,特別是新年是旅遊旺季,不預訂會訂不到。但現在住的客房也就是兩成。導遊說過去的三個月裏,他們沒事幹盡睡覺了,恐怕是真話。
第二天一早,一個司機、一個導遊、一輛大麵包車載我們三個人去金字塔。舉世聞名的金字塔離開羅市中心隻有十八公裏遠。實際上造金字塔時並沒有開羅,開羅是在金字塔邊建的,慢慢擴大,最後把金字塔都圍起來了,周圍都是街道和民宅。導遊先把我們介紹給牽駱駝的人,可以騎著駱駝在沙漠裏走到金字塔固然別有情趣,但是他要的價錢嚇了我們一跳,最後討價還價下來,兩頭駱駝走二十分鍾,要我們150個埃及鎊,再加小費約40美元。丫丫和夢華騎一頭,我騎一頭,一前一後,由一個人牽著走。的確很好玩,一是高,走在路上比那些騎馬的人要神氣些,二是駱駝走起來一晃一晃,人得跟著晃才行。丫丫騎的駱駝名字叫米老鼠,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騎在駱駝上看見周圍的住宅第一層都是養駱駝、馬的,靠這些牲口這樣走走就可以走出很多錢來。
金字塔前騎駱駝
導遊說埃及有80多座金字塔,開羅的這三座是最大的,也是保存最完美的,建於公元前2700-2200年間,距離今天是5000年。最大的高146米,用230多萬塊石頭塊造起來,每塊石頭重達二噸半。第二大的是兒子造的,稍微低一點,136米高,第三座是孫子造的,隻有62米高。周圍還有隱約可見的六座小塔,是給王後造的。每個塔的中間還有斜著挖進去的通道,我們參觀了第二座塔的裏麵,一條隻有一米見方的通道斜插進去,丫丫可以走,大人都得爬,到盡頭是一個廳,廳裏放一具石頭棺材。夢華突發奇想,要進棺材裏躺一躺,當場人不多,看守的人示意可以,他爬出來以後剛要離開,看守人過來伸手要小費,隻好給,棺材不是白躺的。
在獅身人麵雕塑前
每座金字塔都有東西南北一整套建築群,有圍牆,有通道,另外東邊埋皇親國戚,西邊埋士大夫,因為年代太久,配套的東西已經看不出來了,隻有第二座金字塔前的獅身人麵雕塑還很完整。當英國人十八世紀到埃及看到獅身人麵雕塑時獅身已經沒有了,被沙土埋到隻剩人麵了。後來考古的人慢慢發掘才發現下麵的獅身,現在獅身保存完好,獅子的前爪和屁股上的尾巴都看得一清二楚。
金字塔的石頭每塊有二噸半重
我們參觀金字塔的當天,英國首相(Tony Blair)也去了。可以看到遠近沙丘的製高點上都有軍人騎在駱駝背上,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軍人,很有點電影“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的場麵。我們看獅身人麵像時正好碰上他,人們衝他大喊大叫“Tony!Tony!”他向人們招手飛吻,挺有意思。
站在獅身人麵像腳趾旁招手的人是英國首相
在離金字塔不遠的地方,有個階梯金字塔(Step Pyramid),這是最早的金字塔,以後的金字塔結構都是從這起源的。經過近五千年的歲月,這個塔的本身結構和輔助建築仍然依稀可見,真是奇跡。它的輔助建築群包括圍牆,靈堂,還有一個深埋地下20米處的內髒的墓,為了做木乃伊,得把人體的內髒和腦子都取出來先埋起來。這個地方至少已經發掘出十五個皇室的金字塔,還有更多的深埋於沙土下。
趕毛驢的小孩和丫丫在階梯金字塔前
當我們聽導遊講解時,有幾個牽毛驢的小孩湊上來,我們知道他們是想讓我們給他們照相要錢,就沒有理睬。結果一個男孩子追上來一把把丫丫抱到他的毛驢背上,我們隻好照相給錢。
我們還去了孟斐斯(Memphis),這是埃及第一個皇帝的首都,建於公元前3100年前,現在能看到的是一片殘牆斷壁和幾座雕像。
穿插於文物古跡的參觀,導遊和司機還帶我們去買東西的商店。第一個叫國家博物館(National Museum),導遊說這是國家管理的,價格公道,進去一看,是賣畫的。店員給我們介紹埃及的紙是怎麽造出來的,埃及的一種草叫Papyrus,這種植物的杆,去皮以後,削成薄片,在水裏浸泡,泡六天以後,榨幹,一層層編織鋪開,壓平,就是紙了。這也是紙為什麽叫Paper的原因。在水裏浸泡時間越長,紙的顏色越黑,價值也越高。店員是個漂亮的黑皮膚姑娘。商店的牆上掛滿了用這種紙畫的畫,價格昂貴,給我們百分之二十五的聖誕節減價,我們買了兩張畫,一張送給丫丫的幹媽(是個黑人),另一張買給我們自己,畫的是埃及文化的代表作,叫最終審判(Final Judgment),在所有的墓地裏都可以看到的壁畫。說的是國王死了以後,天上有十四個法官決定他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結果七名同意上天堂,七名同意下地獄,不能決定,就把他的心髒放到天平上稱一稱,天平的一邊放一根羽毛,另一邊放心髒,如果心比羽毛輕,就是好人,對人們好,可以上天堂,如果心比羽毛重,就是壞人,心就喂給等在一邊的狗吃。這個說法和我們的“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既有相似之處,又有相違之處,有意思。
之後又到香料店。埃及的香水是世界聞名的,但我們對此不感興趣,一進店就先向店主聲明,隻是看看,不準備買。店老板對我們這樣的人好像非常理解,慢條斯理地講解,一種一種的香水試聞,味道的確很純,另一方麵他疊小紙玩意逗丫丫高興。夢華是個會對香水過敏的人,最後居然也花了150鎊(合30美元)買了一瓶蓮花香水,可見埃及人做生意本領之高。荷花五千年前源於埃及,是埃及的國花。
與香水店的老板合影
最後去的是地毯學校,我們知道是賣地毯的地方,在車上就說不想下車去參觀了。導遊說這個節目在你一天的日程之內的,你付了錢的,不去似乎吃虧了,隻好硬著頭皮進去看。二層樓的店,第一層是車間,擺著織地毯的機器,十幾個小孩看樣子隻有十一、二歲,給我們表演手工織、剪,還有老工人做圖。第二層就是滿房間的地毯出售了,在銷售人員麵前我們甘拜下風,鬥不過他們,又不敢得罪他們,就揀最便宜的地毯買了一塊,明知不值這麽多錢,但想到樓下的童工一根根織出來也不易。買完後我們要求到樓下去讓丫丫與那些小孩照相留念,到了樓下,半成品的地毯還在,人跡全無,才恍然大悟,那些小孩是雇來表演給我們看的,賣的地毯並不是他們織的。一路上到處都是這樣的地毯學校,門口停的都是旅遊車,進去的都是我們這樣的外國人。難怪旅遊業是埃及最主要的國民收入,除此以外他沒有工業,以前還有棉花出口,現在化纖品代替了棉花,種棉花還不如種花賺錢。再加上蘇伊士運河這個財源,這樣一個人類文明發源地,五千年後的今天就靠祖先的墳墓吃飯了,不可思議。
埃及的貧富差別就像我們在街上經常看到的情景,一條路上同時跑著奔馳轎車和毛驢車,有很漂亮的宮殿一樣的房子,也有土泥巴房。開羅一帶的尼羅河有無數支流和運河,河邊住的居民把垃圾都倒在河邊。牛、羊、狗就放在垃圾上覓食。每年雨季時尼羅河發大水,就把垃圾衝走了,長年累月,循環往複。
第一天在埃及還有一件有趣的事。一般碰到當地人問我們是從哪裏來的,我們都說是從中國。吃午飯時有個人問,我們就這樣回答了。他說中國人是朋友,穆斯林就是要找中國人當朋友,他在中國買的東西又好又便宜等等,說著還要坐到我們的飯桌來。我們正不知如何對付,旁邊一桌的人用埃及話和他吵起來,兩邊越吵越凶,大有劍拔弩張之勢。我們一句也不懂,心想,說是從中國來的就吵成這樣,要是從美國來的還不打起來。後來問導遊怎麽回事,原來和我們搭訕的人有神經病。過後兩邊人和解了,還與我們道歉。以後再有人找我們搭訕,大多數是旅行社,出租車的,我們就隻是擺手搖頭,不說話,生怕哪句話又惹出毛病來。
結束開羅的一天,當晚乘火車9個小時到南部的城市盧克瑟(Luxor),離開羅675公裏。火車是沙發躺椅很舒服,丫丫睡了一路。盧克瑟是個小城市,坐落在尼羅河上遊西岸。公元前1600-1000年是埃及地方王朝的首都。尼羅河在這裏比較寬,沿岸的棕櫚樹也比較綠,空氣比開羅幹淨多了。我們被接到旅館時是早晨,參觀安排在下午3點,所以我們洗完了可以睡一覺。睡到上午十一點,忽然被高音喇叭聲吵醒,原來是穆斯林清真寺祈禱的時間到了,持續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好在聽不懂,聲音像唱歌,有催眠作用,我們還能繼續入睡,一旦這聲音停止了,我們反而醒了,接下來就是像文革大辯論的吵架聲,鬧得不亦樂乎。以後的幾天我們不用看表,隻要一聽高音喇叭聲起,就知道時間,每天是五次,早5點、11點、下午3點、5點、晚7點。清真寺都有一座細高的尖塔,我們旅館對麵有一座,想以它為標記,結果出門四周一看周圍有四、五座這樣的塔。
下午第一個參觀的是卡爾奈克(Karnak),離市中心隻有三公裏遠,是個隻有親眼見才相信的曆史古跡。整個建築群經過近一千年,62個皇帝連續的修建。建於公元前1600年,每個皇帝都在這留下了文字記載。當年我們去希臘時曾對希臘2000年前的古跡驚歎不已。卡爾奈克比希臘更早約2000年,那希臘比埃及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卡爾奈克沒有故宮大,但是有類似的構思,外有高約20米的圍牆,城門,內有廣場、大廳、內廳、一進一進的庭院。大門外中間是石頭鋪路,兩邊排著對稱的幾十個巨大的石獅,羊的雕塑,氣勢磅礴。廣場上有幾個當時皇帝的雕像,保存最完好的一個皇帝在位60多年,有幾十個老婆,上百個子女,其中還和自己的四個女兒結了婚。
卡爾奈克的大門口
大廳的麵積有6000多平方米,是由137根40米高的石柱支撐的,每根柱子都有人民大會堂門口的柱子那麽粗。柱子上雕刻著皇帝的名字、功績、故事仍清晰可見。中間的柱子比旁邊的稍高,為的是采光。庭院裏有兩根形狀和華盛頓紀念塔一樣的石碑,是用一整條石頭雕刻而成,40米長,320噸重。本地不出產大石頭,所有建築上用的石料都是從215公裏以南的阿斯旺(Aswan)運來的,那時沒有金屬工具,采石的方法是用木楔在石山上打洞,在洞裏塞滿杉樹木料,然後灌水,這種木料見水就脹,石頭就會開裂。運石頭靠的是尼羅河,先開運河把石料運到主河,用木料和船把石頭綁好,等尼羅河發大水時順流而下。把碑立起來是靠堆沙土,320噸重的碑用了36個月才建好,而這個樹碑立傳,流芳百世者是個女皇。曆史在這塊地方每一步都留下了痕跡,石頭牆上記載著當時這裏養了多少羊、牛、多少戰俘、奴隸。波斯帝國侵略的傷害,尼羅河洪水沙石也留下了痕跡。當希臘的亞曆山大帝國侵略時,亞曆山大的兄弟統治埃及,他比較明智,也跟著埃及當地人供奉當地的神,幫他們修卡爾奈克內廳專門奉神的廟,順便把自己的形象也刻上去。雖然是侵略者,至今埃及人仍然以亞曆山大的名字命名他們的城市。
卡爾奈克的尖塔和廢墟
我們在卡爾奈克瀏覽時,有人走過來告訴我們,從哪走可以到一塊高地俯瞰整個廢墟,我們就順著爬上去,正高興地環顧四方,又上來一對中國人,向我們換零錢,說是要小費給那個領路人,我們說不必吧,再說我們也沒有零錢。可下去時那條窄路已經被他用根鐵棍子欄起來,隻好給他五鎊(一美元)的買路錢。這以後又有扛槍的軍人要引導我們去看什麽東西,還有頭纏巾,身穿長袍的當地人從石縫門洞裏竄出來,示意要我們進去看,我們都回避,不敢有好奇心,不願被無故敲詐。不知你們是否還記得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那上麵很多鏡頭都是在這拍的。
大石柱上雕刻著大事記,還有洪水淹過的水跡
離開卡爾奈克不遠就是盧克瑟廟宇(Temple),這個廟宇就在市中心,原先廟宇和卡爾奈克是連在一起的大宮殿群,廟宇的規模比卡爾奈克小,結構差不多,也有廣場、大廳、廟宇、雕像和一進一進的門洞,建於公元前1400-1200年間,曆經4-5個皇帝才建成。其中一個皇帝的兒子繼位以後,對他父親的宗教進行了改革,原來是多神論,每個法老(皇帝)就代表一個神,這個兒子推翻多神論,隻信奉一個太陽神,他就是太陽神,但他死後他的改革就被複辟了。從廟宇的石柱上,牆上刻的文字上可以讀到這場改革的來龍去脈,名字被改來改去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廟宇逐漸衰敗了,到十九世紀法國拿破侖入侵埃及時,這個城市大部分被埋在沙泥裏,隻有柱頂和塔尖露在外麵。後人在上麵又蓋起了房子。到1885年開始發掘這座古跡時,上麵的房子一片片拆走,有一個寺廟是1077年建的,對當地居民有意義,居民反對拆它,所以這個廟上之廟仍保留著,並且每年還在那舉行活動。地基建在古老的廟宇之上可以從旁邊牆基上看到。
站在街邊就可以看到盧克瑟廟宇的發掘工作還在進行,沙坑邊排列著一個個大概價值連城的石頭。但是這個城市的文物保護規劃太急功近利,這麽珍貴的廢墟緊挨這車水馬龍的街道,旁邊就是旅館、民宅、很不協調。開羅也是一樣,金字塔旁邊就是旅館、遊泳池、高爾夫球俱樂部。
在盧克瑟的第二天早晨,我們乘車來到尼羅河的西岸不遠的山裏。從公元前1500年開始,法老們改革了以前死後埋在金字塔裏的傳統,改為埋在山洞裏。上天賜給他們的這座沙石山遠遠地看呈粉黃顏色,寸草不生,濕度大概是零。每個皇帝從登基開始就修建陵墓,希望能防盜,防潮,死後還能永生,享受人間的貢品,直到死了,有的墓還沒有修建好。這座山裏目前已發現的陵墓有62座,是十三陵的好幾倍,這叫國王穀(Valley of the Kings)。62座已經開發的陵墓輪流向參觀的人開放,以減少汙染和風化。我們參觀了其中的三座,大同小異,進去是很長的一段通道, 通道牆壁上畫滿了畫,三千年前的天然顏色還奇跡般地保留著,紅藍色彩鮮豔。通道的盡頭是擺棺材的廳,石頭棺材,棺蓋朝上雕刻著國王,棺蓋朝下刻著個女的形象。木乃伊和財寶就放在棺材裏,但大部分都被盜了。隻有一座娃娃國王的墓奇跡般地保存完整。這個娃娃九歲登基,十八歲死。墓比較小,經過七年的尋找,1922年被發掘,5000多件珍寶和木乃伊都放在開羅博物館。
去國王穀途中的兩座巨大雕像
此外,在山的另一邊,還有王後穀(Valley of the Queens),附近還有貴族的墓地(Tombs of Nobles),埋當時的達官貴人。還有工匠村(Workers Village),是墓地工匠們住的地方,幾千年來這些人祖祖輩輩住在山上,他們中間分工不同,有專門開山鑿石的,有把石頭磨平塗泥的,還有畫壁畫的。這麽多年他們住在荒山野嶺上是如何生活的一直是秘密。埃及政府經常通知他們,讓他們搬到平原去住,世界上著名的學者還專門給他們設計了村莊,但他們沒有動。據說盜墓的也都是當時在墓地工作的人,他們的秘密還藏在那漫無邊際的石山上。
這條山穀裏發掘出62座皇帝陵墓
前麵提到的那位給自己樹碑立傳的女皇在位15年(公元前1498-1483),她的功績還有就是依山修建了一個大宮殿,用現在的眼光看都很時髦,遠遠地在河對岸就可以眺望到,當年加上噴泉、花草樹木,可以想象到這位女皇是何等輝煌,不可一世,但她的身份,與當時三個國王到底是女兒、姐妹還是老婆這個關係一直是個謎。1997年,58個外國人和4個埃及人被穆斯林極端主義分子打死就在這座宮殿前。
女皇建的宮殿
回來的路上導遊又把我們帶到賣石頭製品的店,門口有幾個工人表演如何加工(這次我們知道他們並不是真正的製造者,而是表演者)。我們以安全為重,不與人發生摩擦,揀最便宜好帶的東西買一件,結果花20多美元買了一個石頭的屎殼郎。別笑話這屎殼郎,它在埃及是吉祥物,皇帝的脖子上都戴它。在卡爾奈克宮殿裏有一個半米見方的石頭雕刻屎殼郎,人們現在還迷信他,要想生孩子就去圍繞走三圈。
屎殼郎的石雕
在盧克瑟我們自由的時間較多,可以在街上閑逛,但是走在沿河的街上很受幹擾,盧克瑟的旅遊客隻有正常旺季的百分之二十,大大小小的旅館多空閑著,門口等滿了馬車、出租車,沿河又是開遊船的人,一見我們走出旅館的門,人們就追上來,我們的頭都搖酸了,每次買水就讓夢華一個人去,一個人衝出封鎖線比較容易。所以我們逛街就走居民區,走沒有遊客的街。在小街裏,我們見到了真正當地人吃的飯,當地人擠滿的小店我們也擠進去,找了個會說英語的小夥子,給我們要了一迭餅,炸茄子,炸辣椒,以及炸蠶豆粉做的素丸子。還有書上專門介紹過的Fuur,是把幹蠶豆連皮放在一個口小肚子大的鍋裏煮,煮到豆子和皮都稀爛為止,然後加上調料吃,豆瓣酥的味道,豐富的蛋白質和纖維,是埃及人每天必不可少的食品。這次吃到了,但對我來說蠶豆皮煮得再爛也難下咽。還有一種是用粉碎機把豆和皮再打碎了,更難吃,因為你沒有辦法吐皮了。這頓飯加上小費隻花了15鎊(合3美元),相當於在開羅第一頓飯的小費錢,我吃得很高興,但丫丫和夢華都有胃虧肉的毛病,兩頓回民的素食下來,夜裏作夢都是吃活殺雞。因為我們第一天看見小吃店旁邊有賣烤雞的,第二天就去把烤雞買回來。這隻雞一頓沒吃完,第三天他們兩人就瀉起肚來,沒有帶夠止瀉的藥,隻好去藥房買。好不容易找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房,卻關門。問路上的行人是怎麽回事,原來當時正是五點鍾祈禱的時間,營業員到旁邊的清真寺去了。等了約二十分多分鍾,才見幾個男人從寺裏出來穿鞋。藥品都是外國產的,有英文,花了20美元買了藥,才止住瀉。倆人吃這隻雞的價值也夠高的。此外,埃及的甜點很多,各種各樣的蜜三刀、沙奇馬、棗泥卷、一口酥、買一盒才6鎊,不到二美元,買了在火車上吃,大過其癮。我們在外麵吃飯隻要瓶裝水,但發現當地人都喝可樂,一問價可樂比水便宜,一瓶隻合25美分,水則一元。
菜市場
由於尼羅河的上遊阿斯旺(Aswan)修了水壩,這條世界第一長河在盧克瑟一帶出奇地平靜。整個埃及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五都住在尼羅河兩岸狹長的河穀上,河穀大約隻有4公裏寬,遠處就是沙丘。河穀平平整整地一片綠地,以前是靠發洪水肥田,現在土地看上去還很肥沃。我們在碼頭租了條船,船夫帶著我們在河上漂,沃野千裏,隱隱約約可見農夫在地裏耕作,牛、馬、駱駝就散放在收割後的莊稼地裏。棕櫚樹叢上飛舞著成群白色的鷺鷥,一派農家樂景致,隻可惜相機太小,不能把美景都拍下來。船夫把我們停到河心島上,坐在沙灘上飲埃及紅茶,看當地小孩在河裏打魚,真有世外桃源的感覺。在盧克瑟的最後一天風比較大,河麵上有許多帆船,太陽光從不同的高度照下來,河水,遠山的景致就不同,我們坐在河邊的餐館裏吃飯,欣賞這瞬息萬變的自然風景,快日落時,我們爬到停泊在河邊的船旅館頂層,看河上千帆競發,夕陽西下,實在另人陶醉。
尼羅河上乘船
尼羅河日落
是否還記得電影“尼羅河的慘案”裏乘船航行在河上的情景,那種船就是一個旅館,有飯廳、舞廳、遊泳池、酒吧、客房,每隻船有四層樓高。這樣的船排列在盧克瑟碼頭邊有上百條,沒有遊客,絕大部分閑泊著。我們還去了盧克瑟最古老的,最昂貴的一家旅館叫冬宮(Winter Palace),“尼羅河上的慘案”也有這裏的鏡頭。比起外邊喧嘩的鬧市,這裏麵是寧靜的熱帶植物花園,餐館得穿著打扮了才能進去。
穆斯林帳篷
卡爾奈克晚上有個節目叫聲和光的演出(Sound and Light Show)非常精彩,天黑了以後,到宮殿的露天劇場裏看,在宮殿的不同角度,亮起不同顏色變化多端的燈,配之以音樂和解說,再給人複習一遍曆史,描述當時皇帝、皇後的生活,很引人入勝。我一邊聽一邊想,如果故宮搞這麽一出戲也會很吸引人,配上中國的古典音樂,夢華說還可以用激光在天上打出古代人物的形象,不用屏幕,什麽乾隆、慈禧、珍妃、光緒都可以從天外姍姍而來,這不就像見鬼了一樣嗎!哈哈!
盧克瑟可讓我們體驗到了熱帶沙漠冬天的氣候,開羅不是很明顯,因為空氣汙染,早晨,下午的天空都是霧蒙蒙的,中午比較熱。但是盧克瑟,在旅館房間裏不見太陽還有點冷,夜裏蓋一條毯子不夠,得開暖氣。但隻要一見陽光就熱得不行,連玻璃反射的陽光都是燙的。陽光下不戴墨鏡就睜不開眼,經常是戴著墨鏡還找墨鏡。再熱出門也是盡量穿長袖衣服,否則皮膚會曬疼,再熱的天,隻要走到陰涼地,就像進了空調室一樣。這是十二月底的氣候,若是夏天根本出不了門。很多歐洲來的遊客都在遊泳池裏日光浴,這是曬太陽的寶地。盧克瑟是埃及的南部,人的皮膚比開羅的要黑,長得象非洲黑人的也多。
原來看埃及古代壁畫,把人的眼睛都畫得特別大以為是藝術誇張,電影裏那些扮演埃及人的也是拚命地畫黑眼圈。現在觀察下來,埃及的很多人眼睛是很獨特,眼裂很深,很長,眼睛周圍的皮膚黑,且眼角細長地挑上去,快到耳朵了。女的再包個頭巾,不露頭發隻見兩眼。我們走路見到大眼的就說快看“牛眼”,結果“牛眼”比比皆是,連丫丫的眼也是“牛眼”了。隨後,我們就製定了“牛眼”標準:從人的側麵,可以看到整個眼睛(角到角)的才能稱之為“牛眼”,使“牛眼”規範化了,能達標的大概是典型的埃及人。其實埃及人純種的並不多,看公元前兩千年的墓地,那時的皇帝有黑人,黑人皇帝的墓裏壁畫上的人物與其他的皇帝是一樣的,隻是皮膚是黑顏色的。
來埃及以後才感到我以前對希臘二千年沒有再出人才的一番感慨是少見多怪。 埃及這樣一個有著更加輝煌過去的,四,五千年過去了,尼羅河水向北流,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再也沒有建樹。今天埃及經濟的三大來源:一是蘇伊士運河收入,由於空運的競爭,逐漸減少,不會增加。二是勞工輸出,很多人在中東其他阿拉伯石油生產國工作,寄錢回家,中東一旦戰亂就會受影響。三是旅遊收入,從今年我們的所見所聞,九一一給埃及的損失太大了。美國的旅行團統統取消了,少數成群結隊的外國人不是歐洲人就是日本人。應該爆滿的旅館、餐館都是空空如也。說到埃及曆史,納賽爾應該是提得上的近代偉人。他1956年軍事政變推翻前國王以後,把土地、資本收歸國有,把蘇伊士運河從英國人手裏奪回來,在世界上搞不結盟國家聯盟,可惜命太短,他死後埃及人是傾國傾城為他送葬。納賽爾走的是社會主義的路子,他的繼承人薩達特又走的是資本主義的路子,現在的穆巴拉克在阿拉伯和以色列之間搞平衡,西方國家和中東石油國都把大量的資本投入埃及,以保持埃及在中東的特殊地位。但是一個有著這樣豐富的自然資源和人力資源的國家,何至於這樣落後呢。
2002年的新年前夜我們是在火車上度過的,本想是空的火車居然客滿。這一路沒怎麽睡覺,早晨快到開羅時正趕上日出,廣闊的地平線上霧氣彌漫,遠處近處是參差不齊的棕櫚樹,當天空變粉色時,樹影是黑色的,太陽像個鴨蛋黃一點點攀升,景色真像一幅迷人的畫卷。
在開羅的最後兩天完全由我們自己安排,再不用別人牽著鼻子轉了。先參觀埃及國家博物館,從旅館出來步行大約半小時就到了。比起法國的羅浮宮,埃及博物館不算大也比較陳舊,但樣樣物品都是奇珍異寶,因為他的年代曆史長。除了數不盡的石雕以外,還有很多出土裝飾品,像皇帝的金麵罩、手指套、腳趾套、珠子、項鏈、做工非常精細。像前麵提到的那個九歲登基十八歲死的皇帝,5000件文物保存完好,可能是因為沙漠氣候,不易腐爛。我們原來隻知道人的木乃伊,在當時還有動物的木乃伊,有一隻狗的木乃伊,狗的外皮毛還在。 還有魚的木乃伊,繃帶細細地包著魚的身體一層壓一層,看上去就像魚鱗一樣。館內櫥窗裏陳列的石器時代的石頭,每塊石頭上都畫著點古代文字,石頭的顏色就和我們在金字塔旁邊撿的石塊一樣,丫丫回家準備用墨水在石頭上也畫點埃及古文字,以假亂真作紀念。順便提一句,丫丫這次學會照相了,凡是我和夢華兩人的合影都是丫丫拍的。
開羅的天空和市容
最後一天去參觀開羅最有名的清真寺,建於公元800-900年間。本來進去是應該脫鞋的,但是那天不知是因為正在維修滿地塵土還是天氣冷,變成給我們每人鞋上包塊布,交十個鎊。這是一個外麵有圍牆的大廣場,麵積有六公頃的地上鋪著磚,廣場中間有一間小房子,舉行活動時廣場會擠滿了人,人們就用一塊小地毯鋪在地上,跪在上麵祈禱。廣場邊上有一個轉著圈上去的尖塔,爬上去可以看周圍的街景。這是老城,街道還是土路,兩邊的樓房外表也很破舊,尤其是從上麵看下去。在埃及,很奇怪為什麽那麽多的房子都蓋了一半就不蓋了,幾乎所有的新房子,不管是二、三層的,還是五、六層的,下麵已經住人了,樓頂上都還豎著鋼筋水泥柱子,或露著鋼筋頭,很不雅觀。後來夢華突然想起十幾年前看過的一篇論文,才明白,埃及的稅收政策對新蓋房收特別重的稅,對改建翻新加蓋的收很輕的稅,所以人民蓋房時都留一條後路,蓋一層住一層,等以後有錢再蓋,這叫你有政策我有對策。
穿著包腳布在清真寺內-丫丫攝
清真寺旁邊不遠的地方是皇宮,非常大,我們隻在外麵拍照,沒有進去,而去逛開羅最大的跳蚤市場。裏麵從吃穿、到布匹、地毯、鞋襪、金銀首飾應有盡有。紡織品大部分是中國製造的。最擠的地方是賣香料的攤位,還不是外國人買,都是本地人買。又看見了賣蠶豆湯的車子,當地人每人手裏拿個大碗,像搶一樣地排隊,好像是一鎊一碗。賣的人手持長把大勺子在大鍋裏掏,夢華站在一旁直咽口水,有照片為證,但是不敢再冒險了。這兩天吃飯我們都找比較保險的餐館吃,烤羊肉夾餅,現烤現吃,不會出問題。我們在當地居民區街道裏轉,賣肉的就把半片半片的牛肉掛在門口。我記得以前東大橋也是回民街,賣肉的也是把肉掛在門口。埃及還有一景是水煙壺。街邊茶館裏很多男人排排坐在一起抽水煙,書上介紹過,說這種水煙比較健康,不傷身體。開羅的宗教氣氛比南方鬆弛些,住在旅館裏再也聽不到高音喇叭的祈禱聲了,但我們的確看到很多上年紀的男人腦門中間有塊黑跡,據說是磕頭磕出來的,他們以此為驕傲。
身後櫥窗裏擺的是抽水煙的煙具
離開領館區機場時我們留了一百多鎊以防萬一。因為我們剛剛到開羅機場時,夢華去上廁所,碰上有人收費,他沒有埃及錢,就用20美元在兌換機器上換,誰知這機器隻進不出,找人去修,管機器的人不在。拜托接我們的翻譯第二天再去問問,結果人家說你有什麽證據說那錢是你的,就吃了一個啞巴虧。臨走我們怕他們又要收機場費之類的,機場費倒是沒有收,可是在外幣兌換美元時,所有的窗口都沒有美元、歐元,隻有澳元。這樣我們又吃了一次啞巴虧,隻好買了些我們從來都不願意買的免稅商品。埃及人遇事愛說上天的旨意(God’s willing),這大概也是上天的旨意。
總而言之,埃及之行是我們花銷最大的一次旅行,也是最有意思的一次旅行。丫丫長大了,雖然大部分的走路都是爸爸抱著(還像小孩兒一樣),但是所見所聞能記住了,會對她今後的成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世界上還有三分之二的勞動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哈哈!
可以說我們的心直到飛機在華盛頓機場落地以後才鬆了一口氣,在飛機上都是繃得緊緊的。特別是從法蘭克福轉機時,機場查得很嚴,旅客中又大部分是阿拉伯人長相的。坐在飛機上對前後左右的人都觀察一番,看看有沒有怪異的表現。我們前排的一個阿拉伯男青年,幹脆空著兩手上飛機,是不是可疑?反過來設身處地為他們想,大概也是給查煩了(機場的安檢人員對阿拉伯人查得緊)。我們托運的行李也被打開查了,拉鏈都擰壞了。可見人們現在旅行多麽神經質,草木皆兵。
用床單扮裝成四歲的小穆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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