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越南

幾年前,同學們議論找個地方為畢業30年相聚,有提去越南的。我去過越南,是奔下龍灣去的。2013年在廣州參加國內的團,599元5天,挺合算的。我就不給下龍灣添花了,分享點別的見聞吧。

旅途從廣州一路向西,捎帶在北海那有點言過其實的“天下第一灘”逛了逛。我還真沒覺得北海的沙灘漂亮,也就那些在沙灘上鬼頭鬼腦地在附近幾個洞裏不停躲躲藏藏的小螃蟹還有點意思。臨走時在沙灘上畫了個圈,那當然沒有那個最近跑到公元前埃及神像肚皮那裏刻上“到此一遊” 的那位小兄弟那麽瀟灑。其實中國人愛留言也是一種帶有遺傳基因的文明,我還真不是瞎編,這是有據可考的,我們那個叫“齊天大聖”的猴子祖先,遠在千萬個古埃及文明前就已經在佛祖的手指間寫下“到此一遊”的印記了,記得那時他還幹了些別的很有創意的事。怎麽樣?可見華夏文明的源遠流長了吧。我們都帶有他老人家的基因密碼,到底是哪片密碼驅使我們去寫留言呢,目前好像還沒有破譯出來。不過即使破譯出來,如果像那位利欲熏心的回國“留美學者”一樣去改人類基因的話還是要犯天下之大不韙的,所以這個習慣是沒法改變的。以後大家到什麽地旅遊,心潮澎湃地想留點紀念時,學著老祖宗,幹得漂亮些,既能流芳百世,也別給人留話柄。

因為在旅行社報名時,那接待的姑娘很有信心地告訴我可以進越南免簽的,居然有這種福利,我就不操那份心了。誰知在廣西東興準備過境時,一個武警中校,看了看我的護照,很和顏悅色地告訴我,沒簽證是不能進越南的。看著那位警官親切的臉,我也沒心沒肺地笑了笑,莫名其妙地想起文革時的名言“革命方知北京近,造反更覺主席親”。那文革把人把腦子洗得夠可以的,這麽多年後還能觸景聯想。話說回來,這些年進出境多了,見過的警官不是大義凜然就是滿臉英氣的,那眼神能學得像捷爾任斯基同誌那麽淩厲,趕上一個敵情觀念重的,先把護照每頁翻看有沒有什麽破綻,接下來還拿到桌下看,估計那是在查看我是不是在某份通緝,在逃人員或是敵特的名單上。在等待時我也閑極無聊地注意到這些檢查櫃前有一排可評服務態度的幾個按鈕,其中有“不滿意”選擇,心想,恐怕沒有哪個二百五敢去捋那根須。扯遠了,我當時如沐春風地聽著那位警官吃力地用普通話指出我沒越南簽證的殘酷現實,心想這下可好,沒戲了。

可讓人有柳暗花明之感的是居然旅行社可以安排讓越南導遊給先帶過去,應該算偷渡吧,那扮演“蛇頭”角色的越南導遊看起來像黑社會的混飯吃的,把我帶過越南檢查站就在那裏嘀咕說要給“越共”官員錢才可以這麽做,我決定擺出一副不諳世事的表情來充分理解他講的社會主義的越南特色。他把我帶到一十字路口,在一樹下擺著幾張小板凳,讓我等著,他就消失了。這時先我過關的團友和中國導遊已經渺如黃鶴了。我在芒街的街頭晃悠了兩三個小時,用與時俱進的話來說是“三無人員”:無簽證,無護照,無語言能力。實話說心有點忐忑,因為護照在越南導遊的手裏,說要等越南外交部的官員午睡後辦了個簽證從河內傳真過來才算正式入境。掏出錢包看看,還有一駕駛執照和工作證可充壯膽之用。到這份上了,且擲一孤注吧。幸好到車開動之前還沒來得及引起越南公安的懷疑。事後想想還真沒弄明白自己當時是鬼迷還是昏了頭,居然這樣就混進了越南。

接下來半蹲在汽車上緊緊攥著把手,小心保護著頭和屁股,在一條據說已經修了好些年的公路蹦了5,6個小時到河內。說“半蹲”是真沒誇張,那路就像美軍和中國軍隊剛折騰完的戰場,汽車像士兵一樣從一個坑跳向另一個坑。

這讓我記得1981年一女同學跑到東莞虎門看親戚。那年頭去別處的機會不多,我們幾個同學一起哄就跟著去開洋葷。說開洋葷是因為那年頭去虎門那種鄰近港澳的地方是要邊防證的,而那個當年銷煙的池子更被圈進”軍事禁區“裏。多虧我們同學的當地親戚帶著我們像遊擊隊一樣從某個鐵絲網的缺口扒進去,騎到那門克虜伯大炮上照了張相。更是承蒙那同學的大伯很熱情地款待了我們一番,然後好意地安排我們搭拖拉機去東莞城裏坐船回廣州。那時的東莞還有農田,拖拉機在一農耕路上顛得七葷八素的,我們很忘恩負義地把那路稱為“虎門探戈”。一位30年後當了某大報高級主管的女同學在拖拉機上先是小臉發白,接著是把送行時吃的那頓好飯菜在消化之前就徹底地,非正常地從口裏清退幹淨了。剩下我們幾個命賤,沒敢以那女同學為榜樣接著來,再說在那個物資緊缺的年代還是會惜福,也舍不得這麽好的肉菜,死活也得咽下去。說真的當時詩意顛沒了,隻剩下大眼瞪小眼地抱著車幫子。當然也沒顧上憐香惜玉,其實我們也有難處啊,80年代呀,想向女同學獻殷勤,縱然混身是膽也隻能在雷池邊上試試水。不過和這條到河內的路相比,那個“虎門探戈”充其量隻能算小巫的水平。

逮住顛得不那麽厲害的功夫,我有點不適時宜地問越南的“同誌加兄弟”,地雷清幹淨了嗎?還好,這一路上沒趟上雷。我也還是那麽命賤,這種折騰居然也沒影響我的食欲,停車休息時,頭一次在越南用中國人民幣和小販比劃買雞蛋,不過我覺得10元人民幣一個的熟雞蛋應該能和發達國家的物價水平媲美。

還有一事也是別有風情,到河內後,看到幾個女人拿著一套嶄新的越幣在賓館附近向人兜售,整套也不貴。我擬買一套,剛付錢把那越幣拿到手,那越女就閃電般地把我手中的越幣奪回,說不賣了,我一愣,表示“敬意”的聲音還沒從嘴裏漂出,她又閃電般地把那套印滿“胡伯伯”頭像的越幣塞回來說“算了”,像看在友誼的份上,她虧也認了。我肅然起敬地打開來準備欣賞一下,赫然發現若幹張大麵額的紙幣已經不在列了。我抬起頭想了解一下能否引進這種高效的創匯技術,那幾個越女可能也跟類似“白發魔女”之類的大俠學過點秘技,即時拉低她們越南尖鬥笠在我眼前像俠女似的玩起淩波微步變位騰挪,顯然是同心協力地在保護她們的專利,對付我這種水平的,她們都不屑於出招。我老眼昏花地逮著個跟幾秒前那位有點像的,這下更絕了,剛剛還管用的中英文全部失效了。有在旁邊熱心混淆視聽的更跟我比劃,說和我交易的那位已經走了。我琢磨著是不是找個城管或警察叔叔幫個忙,聽說越南傳統美德也和中國相似,挺在乎麵子,特別是在“國際友人”麵前。君不見那輛日本學生的失蹤自行車能勞動幾千武漢警察全城搜索。後來摸摸我幾天沒刮胡子的臉,那也實在不夠光鮮冒充國際友人,再說這也是非法“外幣交換”,社會主義國家都禁止的。後來跟那越南導遊說了,他很美國式地聳聳肩,我很中國式地笑了笑。像當年美軍一樣,灰溜溜地認栽。此乃經驗之談,別跟越南人做交易。

在河內,夜裏在旅店附近看看街景。我基本上不會去買旅遊紀念品,可是看見那些報稱是“烏木”“紅木”“花梨木”製的筷子,沉甸甸的,光滑筆直,就買了一套十雙。回家用了不久,越南人在那上麵施的魔術逐漸消失,那些筷子很快就衰變成像一把彎曲的小柴禾棍。

路上換了個越南導遊,帶點文氣,普通話說的挺溜的,車上有本中文的“笑話選”,我不知道他要真講,中國人會不會有人笑。聽到他曾借用中國某地的若幹年前的官話“要致富,先修路”心裏還挺納悶: 他們進口的中國黃曆恐怕是偽劣品吧?如今中國致富可不靠這個啊。旅遊車司機在去海防的一段據說是最好的高速公路上慢條斯理地開,導遊滿臉得色地對迷惑不解的團友說“不知道了吧?”那表情讓我想起當年馬季說相聲的腔調。他解說對麵開過來的車某處或某個手勢提醒前麵有警察埋伏抓超速弄外快。像Tom & Jerry似的,越南警察和老百姓也逮著機會就互掐。哈,也算是越南特色之一吧。不過越南警察那身製服還真不敢恭維,土黃色,襯上黃黑色的皮膚,看起來髒兮兮的,每個瘦瘦的警察都像穿著比他們身材大幾碼的製服,讓人很失敬地想起抽大煙的。甚至到胡誌明陵墓,那裏的禮兵也難給人威武之感。車裏幾個師奶滿懷豪情地大聲發表不加修飾的評論,還是我們中國的好。導遊很有國際主義風度地保持著沉默。其實曆史上和越南交過手的3個聯合國常任理事國都弄得灰頭土臉的。

指望在越南會有什麽豔遇是有點荒唐的,像網上不時有拿“越南美女”矒事的也太多了點。越南和南粵的人種相近,南粵尚有些中原血脈相混的優勢,在廣州街頭走走就知道這裏不是美女密度高的城市,而越南比廣州更靠近赤道,潮熱更甚,日照更烈,那裏的“美”女能到什麽程度可想而知。導遊在路上給我們說了海防市是越南美女最多的地方,男的到了海防就不想走了,這聽起來像現在人傳言說中國男人到了海南就嫌身體不好一樣,感到他話裏的口水的比例大了點。團裏一個南海來的胖子聽了興奮得向導遊不斷地旁敲側擊,想打聽點口味重點的東西。我開始還試著看看有沒有機會驗證導遊所言不虛,可在車上顛了顛,讀書時留下的老毛病犯了,在座位上打起瞌睡一直到旅遊車穿過了海防市,到了一塊海灘。我想我可能是在車上昏昏欲睡錯過許多美景,包括那些讓人瞳孔放大的機會了。因為據說看見美女,男人的眼睛瞳孔會放大。於是我希望能補救一下,向胖子搭訕,見到忒多美女了吧?胖子的回答讓我的遺憾感徹底消失了。海邊和海灘上有幾個稀稀拉拉兜售海產的小販。踱到一擺攤的,一個也許曾經是海防美女之一的小販向我說著聽不懂的英文,也可能是我的英文次到沒法聽懂她向我兜售什麽。為了慶祝我沒有錯過美麗的異國風情,也為了向曾經的海防美女致敬,我幫襯了一罐可樂,10塊人民幣,一邊喝,一邊像當年克林頓跑到上海人家裏發的窮酸感慨一樣,這還是在發展中國家嗎?昔日的海防美女利索地把喝完的罐子回收,很環保的。回到車上,胖子樂顛顛地拿著一包不知真假的海馬也回來了。問他幹嘛用,“壯陽!”他回答得很有點力度的。我估計至少他這幾天是用不上了。

在旅遊團裏有許多從順德大良和佛山瀝滘來的,那裏從來就是富饒之地。如今更是成群結隊地出遊世界,其中不少論財富是能“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在什麽地方都底氣很足的。有底氣就難免嗓門大,很好理解的。始於登車,幾個就為座位來勁了,挺文明的,沒動手,打嘴仗而已,至少連續交火了一個多小時,他們開口時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是基本上聽不到的。後來什麽時候簽的停戰協議我也不知道,一則因震耳而有點“欲聾”的意思了,二來弄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花那麽大力氣試圖奪取那點相差無幾的利益。後來在越南幾天,跟他們坐不是一輛車,聽力慢慢恢複了。不時聽見他們幾個人在大聲談論時,我還是能懂事的走開點。這也是為什麽人說讀書不如行路長見識的原因之一。

團裏有兩女孩,據說在讀大專。每到一地,跑到景點或類似景點,就馬上豎起兩指頭作V狀,咧開嘴拍照。看多了有點發膩,我就狗拿耗子地問,你們老愛豎那兩指頭拍照,那是什麽意思啊?答曰,不知道啊,看到別人照相也這樣啊。我說,那跟TMD是一個意思,是洋版本。是一種時髦的罵人方式,因為人在生活裏老碰上窩囊之事,動手不一定能贏,又沒地方發泄,隻好立一中指撒撒氣,中國引進了,發展成更厲害的版本,所以豎兩指頭。她們也是孺子可教,聽完了恍然大悟地說,哦,原來是這樣。後來她們好像豎指頭的鏡頭少了,湊巧又一次讓我看到,她們笑了笑,我說,在罵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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