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羅斯與烏克蘭遊記（4/5）元首大本營和敖德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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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羅斯與烏克蘭遊記

顧劍

4。文尼察“狐穴”元首大本營遺跡

我在基輔的時候，專門撥了一天時間往返文尼察城，去看城外鬆林裏，二次大戰期間希特勒的前進指揮部，代號“狐穴”。

戰時，希特勒用過好幾個大本營前進指揮所，最主要的是4個。柏林總理府地下指揮所，用的時間最長，也是希特勒自殺的地方，在戰後被蘇軍工程兵全部炸毀，現在德國也沒有修複的打算，根本下不去，隻在地麵，有個牌子指明。有些柏林徒步遊的網站，行程上說帶你看希特勒地堡大本營，其實也不是下去，而是指給你看看這個牌子，告訴你原址在哪裏而已。

還有一個是南部阿爾卑斯山間的伯希特斯加登，代號“鷹巢”，離開奧地利的薩爾斯堡隻有40分鍾公共汽車，現在開放，我上去過，景色非常漂亮。1945年被美軍101空降師占領，電視連續劇《兄弟連》裏麵拍過。

第三處是東普魯士臘斯登堡“狼穴”大本營，1944年，著名的“7月20日事件”就發生在這裏，電影《伐爾克裏》正麵描述這次炸彈刺殺希特勒，政變未遂的事件。湯姆·克魯斯演刺客施道芬堡伯爵中校，戰後，臘斯登堡所在的東普魯士劃歸波蘭，現在據說在波蘭可以參觀，不過我沒有去過。

第四處就是烏克蘭文尼察“狐穴”大本營，是希特勒最遠的前進指揮所，他在1942年5月到43年10月之間來過幾次，主要用於指揮東線戰局。據傳說，當年為了隱藏它的確切地點，1萬多名烏克蘭工人建造地堡結束之後被殺害。1944年隨著戰線向西推移，德軍撤退之前，自己用炸藥完全炸毀了狐穴的設施。所以，今天去文尼察看元首大本營，其實隻能看見茫茫林海雪原裏麵，這兒一堆那兒一簇的混凝土石塊而已。

狐穴的位置確實相當隱秘，它不在文尼察城裏，而在離城8公裏的原始鬆林當中。其實文尼察火車站跟市中心，大本營地堡，三處誰也不挨著誰，所以，到達火車站之後，最好直接打車來回，而且要讓司機等你，否則從那裏回不來。

出了首都基輔，烏克蘭當地人基本都不會說英語。元首大本營，當地叫 Wehrwolf，德文詞，我事先預料到當地司機不會說英語，沒在意，類似語言不通的情況，我在全世界旅行遇到多了，估計說Wehrwolf，或者直接報 “阿道夫-希特勒”的名字，他們從發音上總該了解我要去的地方吧？結果不然，這個地堡，即便在文尼察當地知道的人也不多，沒有司機知道我想去哪裏。最後，我求助到在火車站售票處裏的一位大嬸，她會說英語，披了大衣出來，帶我在站前廣場找司機，替我翻譯，價錢她替我講好了，這才走。我想給一些小費表示感謝也是應該的，她根本不收，告訴我說，There are still people with good hearts in the world. Have a nice trip. Welcome to Ukraine. 就走了。民風淳樸啊。

3月份在烏克蘭北部，天氣仍冷，我到達大本營的時候，天降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於無邊鬆林中，尋找納粹地堡的廢墟，絕對有“林海雪原”的感覺

當然，我能找到的，不過是林間被炸毀的東一堆西一簇巨大的混凝土塊而已。還有一處遊泳池，不過希特勒當年從未用過。這是元首大本營作戰室，和希特勒臥室的複原圖

其實希特勒生活得非常儉樸，他的另外幾個大本營，居住環境也根本不豪華，甚至談不上舒適。評價這樣的政治人物，應該從曆史的角度，從政治作為和政治路線去評價。希特勒之所以邪惡，是因為他發動戰爭，搞種族清洗，絕對不是他個人生活作風問題。我們中國傳統思維方式，評價政治人物總是和私德分不清楚，從儒家，尤其是程朱理學以後，強調“德才兼備”的時候德字為先，個人品德修養不好，一票否決，他的政治作為不可能好。反過來，一個定了性的壞人，也總是喜歡從個人生活方麵去抹黑，說如何花天酒地，如何荒淫無恥。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康生的個人文化修養夠好了吧？蔡京是大書法家。嚴嵩一代文豪。希特勒很儉樸。這跟他們的政治作為有關係嗎？能因為個人生活上的美德，或者極高的文化修養，就說這個人是正麵人物嗎？反過來，私德有虧的人，也要承認他在政治上的正麵作為。傑斐遜不僅蓄奴，而且跟女奴有染，生下私生子後代。曹操和拿破侖都是大色鬼。就說最近這個劉誌軍，不錯是個貪官，因為貪腐被抓進去判刑也算罪有應得。可是他在鐵道部長任上，鐵路幾次大提速，搞了高鐵網這麽大的工程，真正是跨越式發展，基礎建設上去了，肯定對國家建設功莫大焉。這人私德有虧，但也是能人，而且能幹大事業。劉誌軍說他功在黨國，也不為過吧？但是不能因為你有功，就免除了貪腐的刑罰。

瑕不掩瑜，功不抵過，這才是評價政治人物，乃至曆史人物的客觀立場。

從希特勒地堡那片鬆林出來，快到大路口的地方，還有一處小小的私人二戰博物館，參觀的人很少，館主是個中年人，純粹出於業餘愛好收藏了很多戰時的舊裝備，也不指望博物館盈利，就是喜歡搞這個事情，戴個棉軍帽，穿件戰時蘇軍那種綠色豎條線縫的棉襖，因為隻有我一個客人，他挺自豪地給我講解那些展品，當然他不會說英語，我也不會俄語，可是對那些裝備，我大部分都能看出個大概來，象“毛瑟”，"波波沙“，”喀秋莎“，T34這些詞，靠發音都能交流，他看我也算懂行，特別高興，連說帶比劃，反正，不知怎的，我們居然基本上互相能懂個十之七八。

這充分證明了，旅行不一定要懂當地的語言，如果因為懼怕語言不通而不去某個國家，那隻是你自己心裏害怕，所找的一個借口而已。咱們中國也有的是連英語都不懂，照樣走世界的旅行家呢。我自己雖然英語流利，但這些年在阿爾及利亞，吉爾吉斯等地，好幾次也都碰上過當地人完全不說英語的情況，不也對付過來了？

最後我在博物館的留言簿上簽名，寫點東西，往前翻一兩頁，沒指望見到中國人的名字，居然發現還真有中文，而且是一個月前，簽的是”平可夫“，不知道是否就是漢和中心的那位著名軍事研究者平可夫？難道他也和我一樣，專門尋訪希特勒戰時大本營，找到這荒郊野外，林海雪原中的博物館來了？

5。海濱城市敖德薩

歐洲國家，往往最漂亮最好玩的城市不是首都，而是那些小城鎮。烏克蘭也不例外。敖德薩Odesa即便在烏克蘭也隻是座中等城市，在黑海沿岸，離開羅馬尼亞邊境不遠。很幹淨，很漂亮，是個度假的好地方。

俄羅斯曆史上是個內陸國，後來為了取得出海口，曆代沙皇不懈努力，聖彼得堡就是彼得大帝跟瑞典打仗，搶來海岸線以後，從沼澤裏建立起來的波羅的海出海口。而葉卡捷琳娜大帝為了爭奪黑海的霸權，跟土耳其開戰，她的寵臣和情人，波將金公爵從土耳其手中奪取這片土地，還沒來得及建立城市就去世了。後來葉卡捷琳娜女皇在這裏建起敖德薩，從四方廣招各類居民，給與免稅待遇。敖德薩第一位總督還是法國人，黎塞留公爵，對了，就是法國曆史上的大政治家，小說《三個火槍手》裏的反派，一代名相黎塞留紅衣主教的後代。黎塞留紅衣主教的後代世襲公爵位，到這一代黎塞留公爵（他的爺爺法蘭西元帥黎塞留，是紅衣主教的侄孫），法國大革命爆發，公爵逃亡到俄羅斯，做起了俄國陸軍少將，敖德薩總督，而且當了11年之久。波旁王朝在拿破侖倒台以後複辟，這位敖德薩總督黎塞留回到法國，後來還接替著名的塔列朗公爵，出任法國外交部長。

所以，今天敖德薩城的街道，感覺非常象西歐，而且是巴黎那種18世紀經過嚴格規劃，橫平豎直，街上種滿梧桐樹，大廈都是新古典的歐洲範兒。這是城市公園旁邊的一座購物中心，怎麽樣，象不象米蘭的那座購物中心，而且比米蘭更裝飾繁複

敖德薩以北和以東兩麵是海，南麵是火車站，從火車站沿幾條平行筆直的梧桐大道走到北海岸，步行大約2公裏的樣子。市中心在北海岸。這是北海岸一條臨海步行大道東端，靠內陸一點的敖德薩歌劇院

看上去非常富麗堂皇，因為敖德薩歌劇院的建築師，就是後來設計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那兩位。（後來因為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受到惡評，其中一位建築師自殺了，見我的遊記《帝都維也納》）。

從歌劇院再向海邊走，就到北海岸大道的東端，這裏有市政廳廣場，最早是總督府，後來是蘇聯的敖德薩市黨委，很漂亮的新古典式房子，廣場上有普希金塑像，寫著 “普希金，敖德薩的公民”，其實普希金在敖德薩也就住過1年左右。在普希金塑像前，擺放兩門青銅大炮，是1850年底英法聯軍跟俄國打的克裏米亞戰爭中，俄軍繳獲的戰利品。不過那場戰爭俄國人打敗了，諾貝爾就是在那場戰爭中為俄羅斯軍隊供應軍需品的瑞典承包商。我後麵寫塞瓦斯托波爾城的時候，還會提到克裏米亞戰爭。

其實，海邊大道離開真正的海岸還有一段距離，尤其是城市地麵高出海灘很多，在寬闊平坦，花磚鋪地，種了好幾排梧桐行道樹的大道上，多數時間看不到海水，這點跟法國裏維埃拉海岸的尼斯海邊大道不同。走到大道西麵，就是整個敖德薩最著名的景點，波將金台階了。

這段192級高高的台階，從海岸大道直接通向海灘，台階底寬21米，向上逐漸收緊了三分之一，頂部寬度13米，所以站在台階底部往上看，視覺上會感覺比實際更高。台階頂上所立的穿羅馬寬袍的雕像，既不是波將金公爵，也不是古羅馬的哪位皇帝，而是敖德薩第一位總督，法國的黎塞留公爵。

波將金台階為什麽那麽有名呢？這得歸功於1925年電影大師愛森斯坦拍攝的經典黑白片，《戰艦波將金號》。電影的故事取材於1905年俄國革命，當時駐紮在敖德薩的黑海艦隊水兵，尤其是戰列艦波將金號上的水兵嘩變，市民走上街頭支持嘩變水兵，政府開槍屠殺平民。電影裏麵有一段經典鏡頭：軍隊向台階上的平民開槍，有一輛嬰兒的童車，慢鏡頭追拍它一階一階地掉下大台階。這是電影史上首創“蒙太奇”手法，就是用平行敘事來回切換，戲劇張力十足，從此載入電影發展史冊。後來很多電影，都用類似橋段，向愛森斯坦的《戰艦波將金號》致敬。比如《教父》第三集末尾，在巴勒莫大劇院台階上的那段刺殺戲，艾爾·帕西諾飾演的教父為了搶救滑下台階的童車而受傷。還有以30年代芝加哥禁酒為背景的警匪片《Untouchable》，中文叫《鐵麵無私》，1987年的電影，羅伯特·德尼羅，第一任007肖恩·康納利，和《與狼共舞》的凱文·科斯特納主演，在芝加哥聯合火車站的大台階上也有這麽一段戲，科斯特納飾演的檢察官也在台階上邊下滑開槍，邊追一部失控的童車，在台階底托住了童車。我記得好像吳宇森的某部槍戰片，發哥也有類似的暴力美學鏡頭。這些電影本身都已經是經典片了，它們都是在向《戰艦波將金號》和導演愛森斯坦致敬。

不過曆史上，1905年波將金號水兵嘩變的時候，這個台階上其實沒有開槍殺人。

你來了敖德薩，當然無論如何要親身走一走這192級台階，拍張照片的

從波將金台階往城裏方向，50米之內，是葉卡捷琳娜女皇的塑像廣場，看上去有點象倫敦白金漢宮門口的維多利亞女皇像。這倒不是古物，是2007年新造的。在整個敖德薩城這個中心區域，19世紀貴族的新古典風格，新藝術風格Are Neuvr的漂亮建築比比皆是。這兒的露天餐館和咖啡館也很多，我在敖德薩那天，還遇到了當地的一個什麽節日，整條步行街擠滿了人，有19世紀裝扮的古典女郎，在分發宣傳品，還有的掛著木盤賣香煙和小紀念品。

街上有很多摩托車手，他們的摩托車裝飾得特別誇張，很多都是全車裝飾著彩燈，遊客花一點錢，可以帶你在周圍兜一圈，挺拉風的。

如果不願意坐摩托車兜風，還有很多敞篷老爺車，都修飾得煥然一新，木質和不鏽鋼的飾件擦得鋥亮，遊客也可以花錢坐車在城裏兜風。這是敞篷的奔馳老爺車

敖德薩街頭的咖啡館比基輔和大多數東歐國家都多，很有法國和意大利的風格。我吃晚飯的餐館很不錯，純粹烏克蘭風格的裝飾和菜譜，門口有木頭大車，女招待穿著烏克蘭鄉間的傳統服裝，除了一兩位大媽級別的以外，絕大多數都是苗條姑娘，看上去一點也不象鄉下的烏克蘭胖大媽。

對了，烏克蘭和南俄羅斯的大草原，是哥薩克的發源地，你知道這些哥薩克的傳統食品是什麽嗎？我這回也點了一份。說出來嚇你一跳：

豬油。

對了，哥薩克的民族特色傳統小吃，就是直接吃豬油！當然，餐館裏的菜，作為前點，還加了鹽和各種調味香料，比如我點的是加茴香的豬油。

----可是，可是，那還是豬油啊！一盤前點，8條豬油，我隻吃了半條就吃不下去了。

奉勸想嚐試純正當地菜的朋友，點這個要慎重，不是誰都能吃得下去的，尤其是如果你在減肥的話。當然，咱們國家，至少在江南，也有豬油拌飯的吃法，加點鹽，還挺香的，那適合於缺油水的舊時代。哥薩克時代也是缺油水，缺能量。今天的我們，誰吃得下那玩意兒啊？

不過，烏克蘭菜絕對不全都那麽可怕，這個你可以放心，能吃到很好吃的菜肴。除了卷心菜裹肉餡是東歐這邊羅馬尼亞，匈牙利，保加利亞等國都有的傳統菜色，我這次點了罐燜牛肉，半打牡蠣，都很好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