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唱得不好,技巧生澀,感情欠缺,而是幾乎所有的男女歌手都以拚鐵肺高音為競賽的重點,電視台導演和觀眾的欣賞點也不例外。所謂高音,又以怪音、非人類的“仿生音”(如海豚音、馬嘶、獅吼、狼嚎、猿啼等)為主。男歌手為了顯示陽剛,吼兩嗓子也就罷了,女歌手竟也不讓須眉,仰麵張牙舞爪狂喊,輔以振臂、彎腰、頓足、蝦蹦增加力度,如果定格來看,都是哼哈二將狀,頗讓人錯愕。
注入強烈感情,激情四射,無疑是歌唱藝術的魅力之一。然而就像自然界並非每天都是天崩地裂,電閃雷鳴,唱歌也不需要每首都聲嘶力竭地呐喊吧?歌唱,感情的激蕩非要吼出來才能表達嗎?藝術的想象力與表現力僅此而已嗎?不錯,它刺激了浮躁歌迷的娛樂情緒,適應了當代的審美水平,然而情至濃時是無語,恨到深處也就剩咬牙了,為什麽唱歌非要變成咆哮?藝術表現手法究竟是以多樣化取勝,還是以單一性贏人?恐怕答案毋庸置疑,為什麽一較真章就變味了呢?全都以展示爆發力亮嗓子,歌手還有自己嗎?撕心裂肺的扯破,衝擊的是耳膜,繞梁的婉轉才能直透心底。與聲遏行雲的震撼相比,我更容易陶醉於聲逐黃鸝的靈動。
女歌手感人的力量絕不僅是飆高音。中國人的審美習慣不是西洋人多少輩養成的偏好花腔女高音,或與壯漢子有一拚的火爆沙啞,而是鄧麗君、王菲等人的唱法。低吟淺唱、百囀千徊,如泣如訴、韻味十足、情深意濃的朱唇輕啟,最能打動由二胡、琵琶、琴瑟、橫笛、洞簫調教的中國聽覺習慣。當然,習慣並不表示隻容一種唱法,隻是較易共鳴。
作為女歌手,除了天然的聲音,唱法上也要與男歌手明顯區分。你可以嬌,可以媚,可以豔,可以柔,可以甜,可以膩,可以尖,可以雅,可以俗,可以萌,就是不宜悍;可以烈,就是不宜戾;可以盡情,就是不宜陷入瘋狂;可以激昂,就是不宜豪放;可以絲竹,就是不宜鑼鼓;可以穿雲裂日,就是不宜雄霸河東。用秦腔唱“大江東去”應該是男聲的專利,而以越劇歌“楊柳岸,曉風殘月”才是女聲的特長。男女易位,偶爾為之,耳目一新,作為定式,大倒胃口。近期最纏綿柔情的歌曲《卷珠簾》出自男聲,不禁想說,“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當今世界樂壇的趨勢是美國領導潮流時尚,並且向著統一全球的方向發展,各國的特色正在逐漸消失。而中國歌手又深受韓日這類美國支流的影響,品味也在向主流猛靠,沒有出現分道揚鑣的突破性進展。大概這是必然經曆的發展階段吧。對西洋唱法也可以學習,但單純模仿,哪怕惟妙惟肖,幾可亂真,仍是贗品。但願中國歌手不要滿足於跟風,還是要不斷嚐試探索自己的發展道路,以求達到華夏歌唱最高的境界——“天籟”。不僅有鳳鳴、龍吟、虎嘯,也有鶯歌、燕語;不僅有雨打芭蕉的喧嘩,也有竹露滴荷的清音;不僅有鬆濤海浪的壯闊,也有珠玉絲綢的溫軟。
我的看法也許古舊,也許無理,但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腳下的道路千萬條,一窩蜂擠在一條上,再寬的路也顯窄。獨辟蹊徑,前無古人的創造力才是藝術的生命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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