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家,諸子百家之一,以博采各家之說見長,以“兼儒墨,合名法”為特點。
“於百家之道無不貫通”。《漢書·藝文誌》將其列為“九流”之一。
雜家的代表人物,一是淮南王劉安,著有《淮南子》。另一是編撰《呂氏春秋》的呂不韋。
我們在說縱橫家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到,鬼穀兄的思想已經綜合了道家,名家,和陰陽家的思想。可見,諸子百家也是在互相學習。他們互相辯論,包容,爭鬥,融合。
其實,在鬼穀兄的《捭闔策》中,也有儒墨法家的思想。集中在第三篇到第十一篇。我隻是通通略過,沒有特別地著墨而已。
記得我在與陶三的交流中提到過,鬼穀兄擅長綜合各家所長,但似乎不是一個開拓性的人物。
如果雜家也是一個類似於縱橫家的流派,
我很想看看劉安與呂不韋是否能在總結的基礎上,發展出一個新穎的流派。
任何一個學術流派或者宗教流派,都會不斷進化。
後人總是在繼承的基礎上,不斷地發展豐富。比方說,佛家就有釋迦摩尼說的經,和各個流派的祖師寫的論。道家也是如此,從老子,到莊子,到鄒子,到鬼穀子,到張天師,在基礎其基本教義的情況下,不斷地演變。
所以,我曾經講過,法輪功雖然開山祖師李大師常說一些不能自圓其說的傻話。
但是,作為一個宗教團體它已經成勢。
李大師百年之後,來幾個文化水平高些的二祖三祖四祖五祖,多寫些論,屏蔽掉一些李大師的胡言亂語,或則想個辦法給圓回來。法輪功是有可能成為大乘第九宗的。
以前大乘佛教隻有七宗,因為顯教不認可密宗。也說密宗是“附佛外道”,也就是邪教。
為什麽?
- 密宗沒有清晰的人間傳承,是迷蹤拳。
- 密宗的經典不是來自釋迦摩尼,而是自稱來自虛空,來自法身佛毗盧遮那佛。這個稍微有點智慧的人都知道是純粹胡扯。一定是有個類似於耶穌的人自稱得到了天父的旨意。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無論東方西方,玩法都差不多。
- 密宗有太強的婆羅門的痕跡。根本不像傳統佛教。屬於雜家,哈哈。
- 密宗在天竺興起的時候,佛教在天竺基本上已經完蛋了,所以“密宗興,佛教滅”。
但是時間一久,大家就慢慢接受了。大乘七宗就變成了大乘八宗。
我寫這麽一段,是想回應一下多多的一個觀點。
她認為東方文化,特別是宗教,是閉環型的。而西方,是開放型的,大家在前人的基礎上探討,然後不斷進步。
我以為,她的認知是不完善的。
東方的文化與宗教,一樣是開放型的。
就算是獨尊儒術,孔子的儒家與宋朝的儒家,就有極大的區別。
當然,任何一個流派,基本教義是一直不變的。和東方西方沒關係。
比方說,基督教的上帝創造了世界。這個是不可能變的。《聖經》不可能變,但可以各自解讀。佛教關於本來麵目的認知,是不會變的,佛經是不會變的,但如何修行,大家有不同的法門。如何解讀佛經,也是各說各話。否則,哪來這麽對門派。
我們可以討論東西方文化中開放的程度的不同。
但說東方文化是閉環型的,個人以為就極端了。
如今的互聯網時代,就算防火牆再高,也封閉不了啊。
關於劉安與呂不韋,我們在說楊子居兄的時候提到過。
孟子,墨子,楊子打得不可開交。
孔子修禮,墨子非之。
墨子兼愛,楊子非之。
楊子全性,孟子非之。
劉安和呂不韋給他們做了總結。雜家嗎,專幹這個。
《淮南子·氾論訓》:“夫弦歌鼓舞以為樂,盤旋揖讓以修禮,厚葬久喪以送死,孔子之所立也,而墨子非之。兼愛尚賢,右鬼非命,墨子之所立也,而楊子非之。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楊子之所立也,而孟子非也。趨舍人異,各有曉心。”
《呂氏春秋·不二》:“老聃貴柔。孔子貴仁。墨翟貴廉。關尹貴清。子列子貴虛。陳駢貴齊。楊生貴己。孫臏貴勢。王廖貴先。兒良貴後。”
劉安認為楊朱學說的精華是“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呂不韋兄則用了“楊生貴己“。
我認為,淮南子劉安才是楊子兄的知己。我當時說,我對能寫出這句總結的淮南王劉安,立即充滿了濃厚的興趣。相比之下,呂不韋兄的總結,用廣東話來說,就隻能是麻麻嘚。
劉安(前179年-前122年),淮南王劉長之子,漢高祖劉邦之孫。
他當然不差錢。當時據說有門客數千人,堪比之前齊國之稷下學宮。
一般讀書人聚在一起能幹什麽?著書立說唄。
《漢書·淮南厲王劉長傳》記載:“作《內篇》二十一篇,《外書》甚眾,又為《中篇》八卷,言神仙黃白之術,亦二十餘萬言”。然而這部涉及範圍十分廣泛的文化巨著,留傳下來的隻有《內書》二十一篇,也就是我們看到的《淮南子》。
其實,作為漢高祖劉邦之孫,劉安兄應該已經不屬於先秦的範疇了。秦相呂不韋才算是先秦。
《淮南子》也好,
《呂氏春秋》也罷,
記載評論的都是先秦諸子的學說與故事。就一起來說吧。
《淮南子·說林訓》:“鳥飛反鄉,兔走歸窟,狐死首丘,寒將翔水,各哀其所生。“
落葉,總是要歸根的。這一句,說得非常的淒美。
讀《淮南子》,一定不能忘了時空的變化。那已經是漢朝了。中國的文學衍化,已經是漢賦的時代。這一句,前麵四個小節對仗極為工整。
不知為什麽,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兄長納蘭性德的一句詞。
《采桑子·九日》:“佳時倍惜風光別,不為登高。隻覺魂銷。“
淮南王劉安,是位漢賦高手。
《淮南子·主術訓》:“聖人之於善也,無小而不舉;其於過也,無微而不改。“
《淮南子·人間訓》:“千裏之堤,以螻蟻之穴漏。“
《淮南子·人間訓》:“積愛成福,積怨成禍。“
《淮南子·說山訓》:“蘭生幽穀,不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義,不為莫知而止休。“
《淮南子·說林訓》:“食其食者不毀其器,食其實者不折其枝。“
《淮南子·說山訓》:“美之所在,雖汙辱,世不能賤;惡之所在,雖高隆,世不能貴。“
《淮南子·說山訓》:“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
《淮南子·說林訓》:“跬步不休,跛鱉千裏;累積不輟,可成丘阜。“
從這些文字中,我看到的是一個儒雅的佳公子。
溫良恭儉讓,濃濃的儒家風範,修身與齊家,盡在其中。
作為世襲的淮南王,劉安必然受過良好的宮廷教育。
同樣,因為是世襲的淮南王,他也不缺逐鹿中原的雄心。
《淮南子·氾論訓》:“苟利於民,不必法古;苟周於事,不必循舊。“
《淮南子·說林訓》:“逐鹿者不顧兔,決於金之貨者不爭銖兩之價。“
不必法古;不必循舊,不爭銖兩之價。
作為個人,他可以溫良恭儉讓。作為王,他怎能忘了治國平天下。
什麽是古法舊製?嫡長子繼承皇位。安兄不臣之心,躍然紙上,由此,埋下了禍根,最終兵敗身亡,自刎而死。
漢武帝是他的侄兒。想奪侄兒大位的還有後來大明的朱棣。
唯一的不同是,朱棣成了永樂大帝。劉安成了反賊。
而我,不是一個以成敗論英雄的人。我的這個係列,以文學造詣與思想論英雄。文學與思想,才是一個民族的根本,它代表的是文化,是傳承。帝王將相,皆過眼雲煙罷了。
安兄能入我的法眼,當然不是因為他是淮南王,而是因為他的《淮南子·原道訓》。
“夫道者,覆天載地,廓四方,柝八極;高不可際,深不可測;包裹天地,稟授無形;原流泉浡,衝而徐盈;混混滑滑,濁而徐清。故植之而塞於天地,橫之而彌於四海,施之無窮而無所朝夕;舒之幎於六合,卷之不盈於一握。約而能張,幽而能明;弱而能強,柔而能剛;橫四維而含陰陽,紘宇宙而章三光;甚淖而滒,甚纖而微;山以之高,淵以之深;獸以之走,鳥以之飛;日月以之明,星曆以之行;麟以之遊,鳳以之翔。“
我以前說過什麽來著?
凡是說宇宙,說生死的,都是出世法。
這一小段,包含了道家,名家,陰陽家,與縱橫家的思想。
如果說,其他的是把這四家的思想換一種方式說出來,那麽,這一句應該算是安兄自己的。
“施之無窮而無所朝夕。“
這,就是達摩祖師說的“性在作用“。
性,是恒在,是作用,是無形。你隻管用就好了。
“神與化遊,以撫四方。是故能天運地滯,輪轉而無廢,水流而不止,與萬物終始。“
“夫太上之道,生萬物而不有,成化像而弗宰。“
“天下之物,莫柔弱於水,然而大不可極,深不可測;修極於無窮,遠淪於無涯;息耗減益,通於不訾;上天則為雨露,下地則為潤澤;萬物弗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大包群生,而無好憎;澤及蚑蟯,而不求報;富贍天下而不既,德施百姓而不費;行而不可得窮極也,微則不可得把握也;擊之無創,刺之不傷;斬之不斷,焚之不然,淖溺流遁,錯繆相紛,而不可靡散;利貫金石,強濟天下;動溶無形之域,而翱翔忽區之上,遭回川穀之間,而滔騰大荒之野;有餘不足與天地取與,授萬物而無所前後。是故無所私而無所公,靡濫振蕩,與天地鴻洞;無所左而無所 右,蟠委錯蟯,與萬物始終。是謂至德。“
“是故清靜者,德之至也;而柔弱者,道之要也。虛無恬愉者,萬物之用也。“
嗬嗬,陶三兄應該喜歡這幾句。
這點妥妥的老子之道家思想,契合陶三兄的刀尖入水理論。哈哈哈。
什麽是至柔至弱呢?
道家用水,縱橫家用虛,佛家用空。
你想想看,這世上,有什麽東西,能傷得了虛空?就算是恒星爆炸,虛空也毫發無損。虛空無所不包,整個宇宙,都在其掌握之中。
它就如同如來佛的手,你再怎麽跳,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虛空,雖然已經很厲害了。但,還是可以破的。
破得了虛空的人,才是天下第一高手。
“夫形者生之舍也,氣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製也。一失位則三者傷矣。是故聖人使人各處其位、守其職而不得相幹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處之則廢,氣不當其所充而用之則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則昧,此三者,不可不慎守也。“
“是故聖人將養其神,和弱其氣,平夷其形,而與道沈浮俛仰,恬然而縱之,迫則用之。其縱之也若委衣,其用之也若發機。如是則萬物之化無不遇,而百事之變無不應。“
安兄這裏提到了三個概念:氣,形,神。
形和神,陰陽家和縱橫家都提過了。氣,莊子講過。
《莊子·知北遊》:“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
後世的道家,中醫,和武術,都特別強調氣,其實,密宗的內法修煉,也特別強調氣。
把氣形神合在一起講的,安兄應該是第一人。
安兄的另外一篇雄文是《淮南子·道應訓》。
這個有點像佛經或者史書,記載的是各種對話。
太清問於無窮曰:“子知道乎?”
無窮曰:“吾弗知也。”
又問於無為曰:“子知道乎?”
無為曰:“吾知道。”
“子知道,亦有數乎?”
無為曰:“吾知道有數。”
曰:“其數奈何?”
無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強;可以柔,可以剛;可以陰,可以陽;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應待無方。此吾所以知道之數也。”
太清又問於無始曰:“向者,吾問道於無窮,曰:‘吾弗知之。’又問於無為,無為曰:‘吾知道。’曰:‘子之知道亦有數乎?’無為曰:‘吾知道有數。’曰:‘其數奈何?’無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強;可以柔,可以剛;可以陰,可以陽;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應待無方,吾所以知道之數也。’若是,則無為知與無窮之弗知,孰是孰非?”
無始曰:“弗知之深而知之淺,弗知內而知之外,弗知精而知之粗。”
太清仰而歎曰:“然則不知乃知邪?知乃不知邪?孰知知之為弗知,弗知之為知邪?”
無始曰:“道不可聞,聞而非也;道不可見,見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之不形者乎?”故老子曰:“天下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也。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
這是一段三人的對話,太清,無窮,無為,無始。
他們神叨叨地在說什麽?
在說宇宙的本來麵目。
其實,無為說得並沒有錯,隻是,開口即失。可以包裹天地,可以應待無方。其實就是無數。
數字代表個體。有個體才會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對吧?
無數,就是要離開個體。
離開了個體,就離開了對立的兩邊,什麽強弱,剛柔,陰陽,一下就釜底抽薪,沒了。後來的禪宗六祖慧能說“不思善,不思惡”與這個是一脈相承的。
所有的對立,所有的兩邊,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個體。是相對於個體而言的。
請問,宇宙的本質,是個體麽?
無窮無盡的宇宙,當然不是個體。所以,沒有兩邊,沒有善惡,強弱,剛柔,陰陽,生死,有無,始終,來去。。。。
因此,無為說的,完全正確。
那為什麽無窮會說:“吾弗知也。”?
而且,無始更加欣賞他的回答?
嗬嗬,你讀過《五燈會元》就知道了。這個屬於禪師之間的鬥嘴。
既然本質上沒有沒有善惡,強弱,剛柔,陰陽,生死,有無,始終,來去。。。。
如果這些概念都沒啦,那你還知道個啥呢?還有必要提什麽可以強,可以弱,可以陰,可以陽?不需要說,沒有必要說。脫褲子放屁。
你還在說,就說明你腦子裏還有這些概念。
是故,佛曰,不可說。
是故,無始曰:“道不可聞,聞而非也;道不可見,見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之不形者乎?”故老子曰:“天下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也。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
我們再來看看這一段《淮南子·說山訓》。
魄問於魂曰:“道何以為體?”
曰:“以無有為體。”
魄曰:“無有有形乎?
”魂曰:“無有。”
“何得而聞也?”
魂曰:“吾直有所遇之耳。視之無形,聽 之無聲,謂之幽冥。幽冥者,所以喻道,而非道也。“
魄曰:“吾聞得之矣。乃內 視而自反也。”
魂曰:“凡得道者,形不可得而見,名不可得而揚。今汝已有形 名矣,何道之所能乎!”
魄曰:“言者,獨何為者?”
“吾將反吾宗矣。”
魄反顧,魂忽然不見,反而自存,亦以淪於無形矣。
如果說,當安兄在說氣形神的時候,他是在說性相用。
那麽,這一段他是在說體。
體,性,相,用。安兄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
厲害厲害,我覺得道家在安兄手上已經集大成了,整個理論體係非常清晰連貫。而且,有了如何養氣等等的修持之法。
安兄之死,史書上說他是謀反不成,畏罪自殺。
民間傳說則不一樣。
淮南王劉安篤好神仙黃白之術,賓客甚眾,其中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伍被、毛周、晉昌八人才高,稱之“八公”。八公聚此煉丹,丹藥方成,劉安吞服丹藥與八公攜手升天,餘藥雞犬啄食亦隨之升天。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神話亦廣傳今古。
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集體吃毒藥自殺,邪教,嗬嗬。
其實,這種集體自殺的事情不僅僅在道家的曆史上發生過,佛教曆史上也是如此。釋迦摩尼曾經傳不淨觀。直到現在,東南亞的許多苦行僧還在修這種法門。
佛經中常常提到屍陀林。也就是荒郊野嶺的亂葬崗。修不淨法門的人,會常常去屍陀林打坐,身上塗滿糞便,纏上死蛇。久而久之,會對自己的身體產生厭惡,從而產生舍棄自己身體的心。
有一天佛陀起來,發現前來聽法的弟子少了不少。
於是阿難告訴他,嗯,這個,這個,昨晚有許多人拿刀請別人把自己殺了。
這,就是佛門殺戒的由來。釋迦摩尼製定了不殺生這個戒律的緣起就是這次事件。那,佛教是不是邪教,釋迦摩尼是不是邪教教主呢?站的立場不同,得出的結論就不一樣。
我是一名佛弟子,對我而言,釋迦摩尼是南無本師釋迦摩尼佛。
對你而言,我不知道,嗬嗬,也不在意。
從安兄的文章,我認為他是一個悟道之人。
我有些疑惑的是,為什麽一個悟道之人,會去謀反追求皇位。
在佛門中,特別是禪宗的西天二十八祖,多王子出家。比如說大家熟悉的達摩祖師。釋迦摩尼本人也是太子出家求道。求道之人,多生出離之心。
不過,回頭一想也沒什麽奇怪的,出家還俗,都是入世。佛門密宗,不也追求政教合一麽。
還有我自己,也在每天忙忙碌碌地掙錢。
安兄想奪了鳥位,也沒啥。
安兄據說是中國豆腐和豆漿的創始人。
明朝羅頎在《物原》中提到前漢書劉安做豆腐的記載。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也說:“豆腐之法,始於前漢淮南王劉安。”
哈哈哈,安兄真的是個有趣的人兒。什麽事他都要弄一下,是個名副其實的雜家。
哎,我學得這麽雜,什麽亂七八糟的書都看,應該也算是雜家。
其實,符合先秦和雜家這兩個條件的,不是劉安,而是呂不韋。
呂不韋(前292年~前235年),衛國人。
不韋兄早年經商,累積了萬貫家財。後在邯鄲結識子楚,並以千金助其登上秦國王位,又獻趙姬生秦王嬴政。
莊襄王元年(前249年),呂不韋被拜為丞相,封為文信侯,食河南洛陽十萬戶。
不韋兄登相位後,模仿戰國四公子,招致天下誌士,食客多達三千人。令食客把自己所學所聞著寫成書,匯集而成《呂氏春秋》。
秦王十二年(前235年),秦王嬴政恐其叛變,呂不韋遂飲鴆自殺。
這雜家的代表人物,怎麽都是自殺呢?
《呂氏春秋》,此書共分為十二紀、八覽、六論,共十二卷,一百六十篇,二十餘萬字。
書成,呂不韋將其公布在鹹陽之城門上,公告天下,隻要有人能在書中找出錯誤,增刪一字,就上次千金。這就是“一字千金”的典故。
有人說,
《呂氏春秋》是中國曆史上第一部有組織按計劃編寫的文集。
上應天時,中察人情,下觀地利,以道家思想為基調,堅持無為而治的行為準則,用儒家倫理定位價值尺度,吸收墨家的公正觀念、名家的思辨邏輯、法家的治國技巧,加上兵家的權謀變化和農家的地利追求,形成一套完整的國家治理學說。
這個說法比較中肯。
但是,嬴政選擇了商鞅的法家。
花了這麽多心血編輯而成的《呂氏春秋》,沒被大王看上,不韋兄的心情應該是鬱悶的。
雜家,總的來說,是拿來主義。
把各家各派自己認可的思想拿過來,柔和在一起,豐富發揚。而各家自己不認可的那部分,就揚棄掉了。
比如,墨家的不攻。嗬嗬,秦國怎麽會不攻。
比如,孔子尊周天子。但不韋兄卻認為““今周室既災,而天子已絕,亂莫大於無天子”。 這是赤裸裸地要取而代之。而對於治國,“有道之主,因而不為”。
嬴政卻每天想著如何大有作為,鐵血攻伐。
你說,他如何看得上《呂氏春秋》。
對於如何治國平天下,老實說,我沒有太多興趣。
無論是呂不韋還是劉安,都沒有超出儒墨法名縱橫。
我想看的是,《呂氏春秋》裏有沒有出世法。能夠被區區在下稱為玉樹臨風的人, 必須有過人之處。要麽文采飛揚,要麽思想璀璨。
《呂氏春秋》中的十二紀,是按一年之十二個月寫的。
采用的方式是首先談節氣陰陽之變化,接著說一些上古先賢的故事,三皇五帝等等的傳說故事。當然,說這些先賢的故事是為了做鋪墊。
談古論今,才是目的。
最終要闡述的,還是不韋兄自己的治國平天下之策。
比方說,《淮南子·仲冬紀》:“是月也,日短至,陰陽爭,諸生蕩。君子齋戒,處必弇,身欲寧,去聲色,禁嗜欲,安形性,事欲靜,以待陰陽之所定。”
這個明顯就是說的節氣變化,適合做什麽,不適合做什麽。
三教九流,我們還剩農家沒有看,我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從農家拿過來的。
十二紀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當然,它記載了一些別處沒有的上古故事,從史書的角度,當然有它的價值。而且,一些其他流派早已遺失的文章書籍,在《呂氏春秋》中也有記載。譬如我們接下來要講的農家。
八覽的第一篇名《有始覽》,我以為是《呂氏春秋》中最出彩之處。
為什麽?
因為它有出世法。
“天地有始,天微以成,地塞以形,天地合和,生之大經也。以寒暑日月晝夜知之,以殊形殊能異宜說之。夫物合而成,離而生。知合知成,知離知生,則天地平矣。平也者,皆當察其情,處其形。”
“極星與天俱遊,而天樞不移。冬至日行遠道,周行四極,命曰玄明。夏至日行近道,乃參於上。當樞之下無晝夜。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無影,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
“天地萬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謂大同。眾耳目鼻口也,眾五穀寒暑也,此之謂眾異。則萬物備也。天斟萬物,聖人覽焉,以觀其類。解在乎天地之所以形,雷電之所以生,陰陽材物之精,人民禽獸之所安平。”
凡是說宇宙說生死的,都是出世法。
那不韋兄的出世法說得怎麽樣呢?小弟的評價是三個字:不咋滴。
怪不得他對楊子的學說的評價是“楊生貴己“。
不韋兄的出世法彼劉安兄差遠了。而他引以為傲的入世法呢,也沒有被大王嬴政看上。
但是《呂氏春秋》依然是一本值得一讀的書,因為它記錄了曆史。它應該是中華曆史上繼《春秋》,《左傳》之後的第三本史書。
《呂氏春秋·紀·季冬紀》:“士之為人,當理不避其難,臨患忘利,遺生行義,視死如歸。”
《呂氏春秋·紀·仲冬紀》:“審知今則可知古,知古則可知後,古今前後一也。”
《呂氏春秋·覽·有始覽》:“知美之惡,知惡之美,然後能知美惡矣。”
《呂氏春秋·紀·季秋紀》:“水出於山而走於海,水非惡山而欲海也,高下使之然也。”
《呂氏春秋·覽·審分覽》:“治天下之要,存乎除奸;除奸之要,存乎治官。”
《呂氏春秋》中當然有許多閃爍著智慧的火花的金句。
但我必須要說,通讀下來,並沒有給我一種驚豔的感覺。
小弟以為,所有的這些加起來,也不如劉安兄的一句話,“苟利於民,不必法古;苟周於事,不必循舊。“
為什麽?
它說明安兄的思想沒有禁錮,是開放性的。
讀《呂氏春秋》,不韋兄讓我想起了兩個人。
一個是唐密八祖,同時也是東密開山鼻祖的日僧空海大師。
第二個是藏密黃教格魯派的開山祖師宗咯巴大師。
他二人有一個特點,就是記憶力超強,說法開示,言必稱經典。總是不斷地引用哪本經哪本論哪一章哪一段。
引用名人名言,目的是為了增強說服力。
偶爾用用還行,但如果不斷地用,那就是缺乏自信的表現。
吸收前人思想中的精華,當然沒有問題,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創新。
從春秋戰國,一直到大清,中華文化中的主流思想是,祖宗之法不可變。能夠在這樣的主流環境中,說出“苟利於民,不必法古;苟周於事,不必循舊“ ,就特別的清新和難得。
他,是一個思想自由的人。
他,是一個極善於學習的人。
他,是一個悟道之人。
他,雖然卷入了政治鬥爭而成為失敗的一方,但無損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因為,一個悟道的人生,是一個完美的人生。人世間的成敗,都是過眼雲煙。在佛門禪宗的曆史上,也有兩位祖師,被國王砍了頭。耶穌,也被釘在了十字架上。但他們依然是聖人。
淮南子劉安,是我心中玉樹臨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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