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沿著布魯爾街繼續向東。
故地重遊, Bill也興奮起來,一路過去,指給我們看住西區時他曾經多次光顧的蒙特利爾銀行,一個又一個網球場。 東西南北, Bill的足跡遍布多倫多啊,我禁不住打趣。 那是當然,這裏我是相當的熟悉啊, 想當年在餅廠打工時, 我經常給這裏的商店送貨的。那時候劈他餅廠的猶太老板剛剛起步, 什麽樣的小店都送, 有的一家隻要十包餅, 可是得花半個小時停車。現在猶太老板是做大了, Costco都能看到他們的劈他餅了。在餅廠打工時Bill剛剛拿了駕照不久,開著餅廠的送貨車在狹窄擁擠的布魯爾街邊練平行趴車, 也確實是難為他了。 可是送貨掙得多啊, Bill還是很自豪的,在餅廠裝餅打包隻有七塊幾, 最低工資, 送貨可以掙到十幾塊呢。
Bill關於餅廠的回憶讓我想起了當時我們家的一道主菜,炒劈他餅,這個可以說是Bill的原創。 劈他餅是餅廠的福利, 每天做殘作廢的餅下班時員工可以帶回家去。炒餅我們用的是一種厚厚的發麵餅, 切成粗一些的條, 配菜是雞蛋,一塊多兩塊一包的凍海鮮雜碎, 再加上西芹。 先炒菜, 七八分熟的時候把切好的劈他餅條覆在菜的頂上, 不要翻動, 蓋好鍋蓋燜上幾分鍾,就好了。掀起鍋蓋的一刹那, 香氣撲鼻, 雞蛋海鮮西芹和著餅的麵香,充滿了整個廚房。在蓋上鍋蓋的那幾分鍾裏, 站在鍋邊的我, 不止一次地想象著,帶著菜味的蒸汽從鍋底嫋嫋升起,穿過發麵麵餅細細密密的組織,在其中滯留, 耐心地細致地改觀著充盈著劈他餅平淡的口感。
車子駛過奧星頓。 小邢當年是住這裏的吧, 我問Bill。 小邢是新移民Bill上頂尖電腦培訓班時結識的朋友, 上海人, 據Bill說是編程高手。那時我們買了一輛二手車, 兩個人都沒有工作,Bill拉著小邢東跑西顛時還出過一次小型車禍,也算是難兄難弟了。 是的, 找不到工作, 後來回上海了,Bill答道。 剛登陸多倫多的幾年裏結識了不少像我們一樣的新移民,短住移民之家的室友, 打工工廠的難兄難弟, 電腦培訓班誌氣昂揚的專業準專業人士, 回爐學校充加拿大電的大齡同學。 加拿大的就業市場不景氣, 十幾年下來, 那批人中有的回了中國, 有的去了美國, 有的遷到了別的省市, 還有的入了教會和我們這些非教會人士稀了來往,到如今,身邊遺留下來的已經所剩無幾了。
再往前走,路的左邊出現了一大塊兒綠地, 綠地的中間凹了進去, 像隻巨大的綠色的碗。這就是著名的克裏斯緹坑公園了, 十九世紀初這裏是一個砂石坑, 後來依著坑的形狀建成了運動公園, 有棒球場足球場。 公園雖然不大, 但是在寸土寸金的布魯爾街上, 也算是個奢侈的場所了。 看到克裏斯緹坑公園, 就進了韓國城了, 這裏有韓國超市, 大餅子臉衣容整齊的韓國婦女,和一家連著一家的韓國餐館。 剛登陸多倫多不久的時候, 偶爾會跟一個舊友Lea來這裏吃飯。可以說是Lea把我領進了韓國餐館的門, 從此我對韓國菜的喜愛一發不可收拾, 自始至終。
2000年登陸多倫多, 互聯網風行一時,電腦知識貧乏的我對網絡快速地熟識起來, 開了電郵賬戶, 光顧著幾個海外華人聚集的網站。 Lea是我在亦凡網上聊天室裏認識的網友, 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 剛認識時她在哈利法克斯讀生物科學方麵的博士, 不久畢業工作找到多倫多市區的一所醫院裏, 做博士後。 Lea在多倫多沒有熟人, 就托我幫她租了房子。 租的房子在奧星頓和克裏斯緹之間,布魯爾街南麵一條安靜的小街上, 步行到布魯爾街幾分鍾, 到韓國城的餐館也隻有十幾分鍾的距離。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我和Lea 在韓國城的第一頓飯應該是在她搬來多倫多後不久, 她請客,感謝我幫她租房子, 以後這邊就成了我們見麵的基本據點。 一個是沒有正規收入的窮學生, 一個是薪水寡淡的博士後,下館子有一種帶著犯罪感的奢侈。 但偶爾還是會來, 我們經常是一人點一個便宜的菜肴,配米飯和飯店免費贈送的小菜, 就是很享受的一頓了。 我和Lea都最愛免費的韓國泡菜,一小碟一小碟, 紅紅綠綠,每個碟子裏都不一樣。 一個客人五六七八碟, 兩個客人也不加量, 後來發現原來泡菜吃完了還可以要求再添。
今天大家的決定也是吃韓國菜, 不過不在韓國城, 要去Downtown Bill熟悉的一家韓國餐館, 離Emmy的公寓不遠。 Bill是個Downtown通,IT合同工做了十幾年, 一直轉戰金融區各大銀行之間,用他的話講, 他用車輪子和腳步丈量了downtown的角角落落。Bill熟悉這裏的每一條街道, 知道大路塞車的時候可以鑽哪一條小胡同繞開車流,知道哪裏有便宜合適的停車場,地上還是地下,哪棟大樓的地下通道連接著另外的一棟。 所以跟著Bill走Downtown總會有來去自如, 出入無阻的感覺。
Bill把車趴到餐廳附近的地下停車場,帶著我們七曲八彎來到地麵的街上,找到那家韓國餐廳。 時間還有點早, 餐廳裏稀稀拉拉坐著幾桌人, 店員是韓國人, 講英語認真而緩慢, 我也不由自主地降低了語速, 調整著自己的發音。 菜上來了,我的海鮮豆腐煲,Bill的土豆豬骨湯,Emmy的牛肉蘑菇煲, Allen第一次嚐試了滋滋滋冒著熱氣的石鍋拌飯。 照例是七八碟免費小菜, 吃完了,服務員主動幫加了一次。 還有我喜歡的大麥茶, 裝在不知道是應該被稱作日式還是韓式的高高的無柄瓷杯子裏, 杯子的粗細剛剛好, 可以舒適地握在手掌裏;覆著茶水的溫度,手下的瓷器質地細膩溫潤, 讓我想到膚如若凝脂這個詞。
吃完晚飯出來, 回停車場的路上經過 Uncle Tetus's Cheese Cake 蛋糕店, 門口排起的隊比以前白天經過時短了很多, 便也把自己站到了隊伍裏麵等了20分鍾,終於如願以償地買到了多倫多著名的日式輕乳酪蛋糕。一個Emmy帶回公寓,兩個我們帶回家。蛋糕是現做現賣,小小的一個圓, 鵝黃色,帶著日式的精致和新出爐的新鮮。
送Emmy回公寓, 我們回家,一年一次的高地公園賞櫻花活動在奶酪蛋糕的甜香中完美地落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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