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那個有毒的女人之女巫花園（二）

她走後，我們的三個兒子打開母親留下的魔盒，發現裏麵有一本珍奇草藥圖冊和藥方。圖冊的第一張畫著一株開著紫花的毛地黃，附有一小段文字：孩子們，盡管人們喜歡叫它foxgloves（狐狸手套），媽媽還是稱它ladygloves (仙女手套)好了。這是一株奇草，全株有毒，為重要的強心藥，可興奮心肌，增強心肌的收縮力，改善血液循環，或直接抑製心內傳導係統。由於此類藥物的治療量與中毒量之間距離很小（一般認為治療劑量約為中毒量的60%，為致死量的10～20%），故很容易中毒，慎用。

孩子們靠著這本稀世草本藥物圖冊，成為受人尊敬的名醫。


而我沉迷於對妻子深深的眷戀，整日渾渾噩噩的。悲莫悲兮生別離，每當相思來襲痛不欲生時，我就在毛地黃花叢旁睡一晚，期盼與她夢裏相見。

今晚，是哪個討厭鬼拚命晃動酣睡中的我的肩膀，欲將我搖醒？

我努力睜開眼，看見那個自稱“女巫”的時髦女郎衝我嘻嘻笑：“嘿，流浪漢，快醒醒，終於相信我是女巫了吧？我用一朵‘狐狸手套’花施魔咒，讓你沉睡，然後控製了你的意識，把十三世紀威爾士民間傳說裝進你的腦子，讓你相信自己是那個男主角。你就雲裏霧裏，以為自己娶了仙女，還生了三個孩子。夢總是要醒的，回到現實中來吧。”

我隻能承認她是女巫。

她問：“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點點頭，我隻是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四處遊蕩沒有人生方向，和如此好玩的女巫在一起， 一定樂趣多多吧。

我倆在女巫花園裏舉行了婚禮，從此開開心心生活在一起。

一天，女巫將毛地黃的鍾狀花套在她的大拇指上，用手指輕輕撫著她的肚皮和胸部，告訴我：她已經懷孕了。她還說，古羅馬時代的朱庇特有很多情人，他和她們發生肉體關係，讓她們懷孕，就是不願和太太朱諾睡覺生孩子。朱諾醋意大發，求助於花神。花神拿來一朵毛地黃花，在朱諾的肚皮和胸部蹭了幾下，她如願以償，在不需要和丈夫肉體交融的情況下，馬上懷上了戰神瑪爾斯 。

這些男神與女神之間難以啟齒的秘密隻有女巫們知道，並世代相傳。她靠著同樣的方法讓自己懷孕，為我生了幾個兒女。

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以賽亞，出生時有著皺巴巴的小手指，一點也不好看。緊接著，兒子夏洛特和小 姑娘黎明（Dawn）來到世間。

女巫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生下第四個孩子的。她因難產而痛苦呻吟，天空中的雷聲震耳欲聾， 閃電從房頂鑽進漆黑的農舍時，正好照見她那張因失血過多而慘白變形的臉。

她說她可能受了毛地黃的詛咒，活不長了。誕下一個死嬰後，女巫也死了。

毫無思想準備的我瞬時成了可憐無助的鰥夫，帶著三個未成年的孩子，肩上的重擔沉甸甸的，壓得我無法呼吸。

流浪漢天生討厭承諾和束縛，喜歡自由新鮮的生活，於是我開始有計劃地甩掉這些“包袱”。

我從女巫花園采來毛地黃，放進夏洛特嘴裏， 他中毒死了。我把小女兒黎明放在浴缸裏淹死了。以賽亞不甘心輕易被爸爸害死，和我廝打起來。但小小的他豈是我的對手？我殺了他後，焚燒他的屍體泄憤。

我離開了女巫花園，一直走了很遠，在陌生的城市裏輾轉流浪，逢人便說我的遭遇，可是沒有人相信我的話。我這個外表邋遢的流浪漢怎麽可能曾經和美麗的女巫戀愛過，還有了三個孩子？他們笑著問我：“花園在哪？女巫呢？孩子們呢？有照片為證嗎？”

可我什麽也拿不出來。

人們嘲笑我是瘋子，遭鬼魂附體了，所以到處胡言亂語。

可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年她以毛地黃的鍾狀花作為婚禮的鍾聲，敲響了我心底瘋狂的熱望。我愛上了那個有毒的女人，盡管毒液漲滿她的子宮，孩子們溢出體外，從此我的命運也充滿了詛咒。

隻有一位流行歌手相信我，他將我的經曆寫進一首《流浪者之歌》（The rake’s song）。歌曲放到了網站上，點擊量很高，並且引起熱議。有人認為這是一首黑色幽默，有人聽後毛骨悚然，得了“婚姻恐懼症”，甚至不敢要孩子了。

但是更多的人選擇繼續憧憬美好的愛情。他們知道仙女喜歡長著毛地黃的山野，從毛地黃花瓣上采集來的露珠是人類與仙女溝通的最佳媒介。於是他們在自家的花壇裏栽植了各色毛地黃，期待仙女經過的時候，能夠給他們帶來傳奇和幸福。

 

附：the rake’s song 歌詞   by Colin Meloy

I had entered into a marriage
In the summer of my twenty-first year
And the bells rang for our wedding
Only now do I remember it clear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No more a rake and no more a bachelor
I was wedded and it whetted my thirst
Until her womb start spilling out babies
Only then did I reckon my curse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First came Isaiah with his crinkled little fingers
Then came Charlotte and that wretched girl Dawn
Ugly Myfanwy died on delivery
Mercifully taking her mother along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What can one do when one is widower
Shamefully saddled with three little pests
All that I wanted was the freedom of a new life
So my burden I began to dives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Charlotte I buried after feeding her foxglove
Dawn was easy, she was drowned in the bath
Isaiah fought but was easily bested
Burned his body for incurring my wrath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nd that's how I came your humble narrator
To be living so easy and free
Expect you think that I should be haunted
But it never really bothers me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