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Cardiff 之二
半路上順道去了一趟Swindon的店裏,周日早上七點多,診所歇業,鎮上也靜悄悄的,老板卸了一些貨,成藥草藥床紙什麽的,車裏有了一些空間,我把座位前麵的空間清理出來,雙腳能落地自由活動了,舒服了很多。
老板在一個藥櫃的角落裏掏,幾團塑料袋之後是一個白布包,說是這周的營業額,我心想難不成每周都這樣下來一家一家地取?幹嘛不存銀行呢?
沿途還有Bristol和Birmingham 那邊幾家店,老板說他先送我去Cardiff,回頭他再去那幾家店送貨取款,看來這老板也不容易。
先去的我住的地方,離市中心不遠,過了河往左手邊一拐就到了。房東是一對英國夫婦,應該都退休了吧,我們沒等一會兒,兩老口就過來了,拖著我的新床墊,說是新的床架隨後就到,洗衣機不好用,新的已經定了,過幾天會到。夫婦倆領著我們看了一圈廚房和衛生間,廚具基本上都有,當然是西式的,自然沒有電飯煲,反正在醫院病房倒班的那些年,已經很會用電爐和搪瓷碗煮飯了,電飯煲有沒有關係不大,他們說還需要什麽再告訴他們,讓人很溫暖。
Cardiff店才開張不久,在市中心的St David's Dewi Sant 那個Shopping Mall 裏,據說是好不容易搶到的商鋪,門麵雖小,生意卻好得不得了,一周七天連軸轉,做店的大夫是北京來的一位老太太。說是老太太,其實也就五十多一點,因為老是哈著腰,體型偏寬,又總是穿著老氣橫秋的寬衣闊褲,看上去年紀一大把。我是住進她住的house裏,我的房間應該是客廳改的,很寬敞,特喜歡那個突出去的bay window, 很多時候就坐在那窗台上看書曬太陽。
京太的房間在我的背麵,她的房間門對著廚房,廚房後麵是衛生間,有時經過,都是黑黢黢的,不知道她為啥不開燈。我倆住樓下,樓上是一對來留學的年輕夫婦,他們有自己單獨的廚衛,他們上下樓時碰到了彼此打個招呼,其它基本上沒有什麽交集。
我們九點多到的,店裏11點才開門,所以京太一直陪著老板,描敘著生意的紅火。
“啊,老板呀,您眼光真的棒!那些個病人啊,忽忽地上啊!”
“啊,我都要累死了!再怎麽累,老板,您放心,我一定把您這個店守好!”
“我都不知道啊,原來他們英國人也稱人神醫啊!”
……
我看見老板麵帶微笑,頭微微抬著,隻聽著不說一句話,連個“嗯”,“啊”,“是嗎”什麽的都沒有,感覺怪怪的。
公司的大部分大夫都是國內各地中醫世家出來的,我原以為他們多少會有些世家子弟的傲氣,京太滿臉的笑意,和原來科裏很多同事見了院裏的領導那樣的陪笑,一個樣。我想著在這裏不就是憑本事吃飯嗎?我給你好好幹活,你給我工作簽,用得著陪笑嗎?
然後就聽到老板問我,吃完飯,是想在家歇著,還是一起到店裏去看看。
“她歇什麽歇啊?!還不趕快去店裏熟悉熟悉!” 沒等我張嘴,京太已經給出了答案。我不太明白她的怒意緣何來得這麽快,難不成她有讀心術,知道了我的腹誹?
培訓經理也是個京片子,瘦高個,偏黑,頭發一看就是精心整理過的,披肩的長發波浪一樣起伏,但不是尋常那樣的卷發,直式的起伏,筆直的窄腳褲,尖尖頭的皮鞋,緊身的小黑西裝,不太喜歡笑,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後來店裏被她招來了個男前台,自詡京少,背地裏喚她作虎妞,傳說她不是北京的,東北哪個旮旯的官二代還是富二代,但學習好,大學畢業直接出來留學了,學生的時候在公司打零工,畢業了就留在了公司做培訓經理,拿工簽,一口英語流利清晰。
她那天輪休,被老板叫出來一起吃飯,去的麥當勞。
“哎呀,可把您盼來了!鄧大夫您看上去可真年輕!好不容易星期 天休息,為了給您接風,這不,李總非讓我出來作陪。”我覺得她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
京太還在念叨著生意,坐下來用餐也沒停,
“老板,您看看,這三副藥下去,她腹部的腫塊就消失了!她好感激,又是鮮花又 是巧克力的!”
京太容光煥發,一連說了好幾遍。
李總就那樣微笑地聽著,什麽也不說。
我在一旁埋頭解決那碩大的雞漢堡。
虎妞就笑,“得得得,您老怎麽就不說說那些沒治好的?!” 嗆得京太張嘴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李總哈哈大笑,打圓場說是不是店裏開診的時間到了。
兩個前台女孩子已經在店裏了,她們都是留學生,周日打份工。她們微笑著招呼我坐,京太大概 被虎妞嗆得還沒緩過勁來,丟下一句,“坐什麽坐!你們都沒坐,哪輪得到她?” 她倆尷尬地笑笑。
虎妞正色進來,京太縮進治療間。李總隻在外麵站了一會就離開了。虎妞交代我今天隻看看,熟悉一下就行,隨後也離開。
店麵小的出乎我意料,雖然從門臉上看不出來,但是門臉後被木板隔出來的治療間,剛剛就放得下一張治療床,病人上下床,都得側著身子。問診隻能設在樓上,樓上本是倉庫和我們吃午飯的地方,隻得用屏風隔開了。
她們很忙,病人不斷,兩個女孩子一人盯一個患者,從問診翻譯,到下來解說針灸(複診的這步基本上就省了),然後出來配藥,再跟病人解釋草藥的煎服方法和成藥的用法用量,最後談針灸療程(那時候隻談買四送一)收費記賬,整個流程一套下來才算完。
京太這邊一個病人紮上,下一個患者就被帶上樓。問診完這一個,她下來給前一個取針,每個病人隻給她半個小時,她喊累,是真的累。
我無事,就幫女孩子們找找草藥瓶。聽著那完全陌生的威爾士舌頭打圈圈的英語,一頭霧水。這語言關,啥時候才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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