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在閃耀著霓虹燈的夜色中沿著黃浦江向前妖嬈地伸展著。這裏沒有南京路下午的血腥，也沒有亭子間弄堂裏傍晚的憂鬱，隻有輕歌曼舞，軟語香魂。晚上八點鍾，德米特裏開車將林翔和他的女友蘇珊帶到“東方巴黎俱樂部”門口。這是外灘上一個叫路易斯×拉圖的法國人開的一個很受歡迎的俱樂部。上海的娛樂場所有的是專為洋人開的，有的是專為中國人開的。而路易斯的俱樂部則是來者不拒，所以剛到上海來的洋人和在上海的一些華人常常喜歡光顧“東方巴黎”。
“Bonsoir, Madame. Bonsoir, Monsieur！” 兩個身穿黑白對襟布扣中裝的年輕的俄國侍位打開車門讓林翔和蘇珊下了車並用法語問候他們。蘇珊三十多歲，是一個剛離婚不久的歐亞混血兒。她高且瘦，棕色頭發和眼睛，有一張長臉，頭戴蕾絲白帽，身穿及地白色蕾絲晚裙，項掛長長的珍珠項鏈，手臂是白色長手套，足登白色丁字皮鞋。一身白，叫人弄不清她是為已經死去的前婚披麻戴孝還是全副武裝，準備好了重做西洋式的新嫁娘。林翔在上海所遇到的好多歐亞混血兒不是好看就是聰明。但蘇珊既不好看也不聰明。這也許是因為她的父親隻是是一個普通葡萄牙水兵，母親是澳門賭場的女兒，基因當中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蘇珊素日話不多，大多時間是聽別人說話，這在林翔看來是個優點；而她真正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的話既不風趣、也沒有多少意思。林翔懷疑這可能是她的英文跟國語都不好。但她卻十分開放。有次林翔喝醉了，帶了個俄國舞女到她床上，要跟她來個法國式的三人“ménage à trois”, 她卻並不抗議，這讓林翔很滿意。她不管出現在哪兒人們都會多看她幾眼，但看了之後又會後悔在她身上多花了時間。
一個瘦老頭子將注意力從蘇珊身上轉到林翔的新車搭訕道：“林老板，這是什麽車?”
林翔皺皺眉頭。他記得這個人每次見到他老向他抱怨自己賣給他的車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盡管如此，他還是耐心地解釋道：“這是我特意定製的 1925 Packard輕便汽車，有六個汽缸，每小時可走85英裏 。”
“多少錢?”
林翔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說：“我可以幫你進口一輛類似的，價錢可以商量。”
那個瘦老頭子搖搖頭走開了。
德米特裏正和兩個看門的俄國人聊天。他們不知在說什麽，德米特裏高興地彎腰大笑，他的無拘無束的金發散到臉上。林翔用俄語告訴他的司機他打算在俱樂部裏呆兩個小時。德米特裏說自己會在門口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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