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總是滿含淚水 2020年1月30日 -寫在武漢封城之時

昨天，聽家人說一家人太悶，出門散步，感染了，醫院貼出了告示。今天，聽家人說天氣暖和了，大家出去曬曬太陽，也感染了。事情沒有一點進展，疫情似乎在擴大，我的心直往下沉。

 

不由自主地在網上尋找各種消息，不由自主地淚水奪眶而出，是自己太isolated嗎？不得不工作時心情似乎好點，distraction。 可是，不去尋找各種消息是不可能的，而不流淚也是不可能的。我盡力平靜下來想找出自己流淚的原因：一個腦癱的孩子死了因為唯一的監護人爸爸被隔離了，家人朋友的生死未卜，那是自己全部在中國的聯係，所有的記憶都在那裏，而自己是教授中國語言和文化的，不敢想會發生什麽，幾年前父母的去世並沒有引起自己如此激動的情緒。

 

很多人一定知道艾青的這首詩：“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我不想放後半句在題目裏，不想標榜自己愛這土地愛得深沉，我不愛那片土地，否則我也不會在海外輾轉20年。我的流淚，是為什麽這麽多的災難，這麽多的痛苦，降臨在自己最親的人身上，或者說中國人的身上。曆史循環，中國的改革開放剛剛40年，從1840年開始，剛剛平靜了40年，踏踏實實地生活了40年。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如果事情真地向不可預料的方向走，像某些人預言的那樣，我的家人朋友會處於怎樣的境地？而那時，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想如果當初我逃了出來……?

 

一直在講憤怒，憤怒的後麵是淚水，淚水的後麵是愛，當你意識到你會失去時才感受到的愛，也是你在生命的盡頭不會覺得自己是孤魂野鬼的東西。愛是中國文化裏羞於啟齒的一個詞，平日裏你通過行動表達出來，而這時，我想喊出來。

 

也許自己的淚水裏也有同情，他們的遭遇，他們的盲目相信，也許到最後他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帶著滿足，帶著微笑。這樣好嗎？魯迅先生早就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把關在鐵屋子裏的人叫醒，還是讓他沉睡？我現在選擇讓他沉睡，因為我不想讓他們失去了對未來的樂觀，這樣他們才可以挺過去。

 

藍天白雲，外麵的世界很誘人出去走走。在武漢，應該也一樣吧？

 

我的焦慮，我的壓力，莫名其妙地比自己的家人還甚。他們還在按部就班地早餐，中餐，晚餐，在家工作，聽著家人打印機的嘎嘎作響，我稍稍安心了。同時，我也強迫自己捋清自己的思路，我壓力更大是為什麽？我知道是因為我對未來更恐懼。

 

我們學校僅有的兩個來自中國的老師 – 包括我 - 開始行動起來了，我們打算做一個討論，邀請其他的老師，關於這次疫情的，我們都fully aware在學校的處境會更加艱難。這個時候不增加visibility, 隻會讓自己的日子更難過。這是幾年來我們第一次一起行動……

 

“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豔，和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每個人臉上都笑開顏……”兒時的兒歌在腦海裏回響，應和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我的家人穿上防護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