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說到,瑪麗女王在經曆了一連串挫折之後並未放棄顛覆伊麗莎白一世的終極目標,而作為瑪麗的鐵杆支持者與主要政治顧問,我們上篇提到的那位若斯主教約翰?萊斯利(John Leislie, Bishop of Ross)當然也沒有停止為瑪麗女王繼續策劃。
1573解除軟禁後,萊斯利主教回到蘇格蘭,全身心投入逆轉以大主教諾克斯老爺子為首的蘇格蘭長老會新教改革的活動中,試圖在蘇格蘭恢複羅馬教皇權威,可以說他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到了1579年,萊斯利主教又想出一個讓瑪麗女王複位的瘋狂計劃:夥同蘇格蘭朝廷中唯一的一位天主教大臣密謀綁架瑪麗女王十三歲的兒子詹姆士六世並將他送往羅馬接受教育、逼迫議會認可瑪麗複位、在蘇格蘭全麵恢複羅馬天主教。但這個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這位朝中的天主教老大人就突然去世了。 無奈之下,萊斯特主教返回羅馬教廷與教皇商議對策,接著代表瑪麗去她法國母族基斯公爵家交涉。就是這次訪問中,萊斯利主教遇到一位37歲的中年男子,而曆史的必然性就是這樣由一個接一個的偶然事件串連起來的。
這個中年男子名叫埃斯梅?斯圖爾德(Esmé Stuart),其父是瑪麗女王第二任丈夫、短命鬼達恩利勳之父、第四代雷諾克斯伯爵(Matthew Stewart, 4th Earl of Lennox)馬修?斯圖爾德的親弟弟,和達恩利是堂兄弟,比達恩利大兩歲,因此埃斯梅從輩分上算是詹姆士六世的隔堂大伯。
第一代雷諾克斯公爵埃斯梅?斯圖爾德
埃斯梅的母親是法國貴族之女。埃斯梅本人在法國出生、長大,和現任基斯公爵(瑪麗女王的母族表弟)是摯友。因為父係血統,埃斯梅在1567年繼承其父在蘇格蘭的勳爵爵位。據史料記載,埃斯梅“英俊、多才、待人彬彬有禮,給每個接觸過他的人都留下誠實的印象,被認為是同時代人中手段最嫻熟的陰謀家,其欺騙與掩飾技巧無人能及。”
埃斯梅與1759年9月聲稱自己接到蘇格蘭國王禦招赴蘇格蘭祝賀少年天子正式參政(盡管蘇格蘭此時仍然是由莫頓伯爵任攝政王),但其真正目的是在教皇、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和基斯公爵的三重指令下,以宗親長輩的身份對詹姆士六世進行天主教教義的潛移默化,最終說服六世同意讓其母瑪麗女王複位。為了取得驚人的效果,埃斯梅將自己到達愛丁堡的時間巧合到六世在斯特林宮舉行完了正式參政儀式後在大臣們的陪同下從斯特林返回愛丁堡的同一天!
無獨有偶,1579年回到蘇格蘭的還有斯圖爾德門閥的另一位公子,他和年輕的國王同名,也叫詹姆士?斯圖爾德,在荷蘭新教雇傭軍兵團任上尉指揮官。剛剛退役回蘇格蘭完婚,而他的新娘不是別人,正是蘇格蘭新教領袖大主教諾克斯的親妹子。婚後,六世將他任命為自己宮相。
對於剛剛進入青春期的詹姆士六世來說,此前在大主教諾克斯和蘇格蘭長老們的刻板教育下,少年天子一直把讀書當作是件苦差事,可忽然之間來了埃斯梅這麽個風流倜儻、充滿異域風情的長者,不僅遊過山玩過水,還不拘迂於教會和王宮的成規,埃斯梅立即被少年天子奉為座上賓,成為六世的老師加新寵。
鑒於詹姆士六世自己的爺爺、前攝政王雷諾克斯伯爵已過世好幾年了,而且親叔叔、達恩利的弟弟查爾斯也在1576年死於肺癆,雷諾克斯伯爵爵位因此空出,六世便在1580年5月將埃斯梅封了雷諾克斯伯爵,並欽點他加入樞密院;同時還將其他三個伯爵爵位(包括將達恩利的勳爵進階到伯爵)一並加封埃斯梅;埃斯梅也迅速按照法國時尚將愛丁堡的聖十字宮重新裝飾,並由六世本人親自為他講解蘇格蘭新教所信奉的加爾文主義精神實質,可以說伯侄二人是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在埃斯梅到達蘇格蘭之前,蘇格蘭的部分貴族已經成立了一個協會,其主要宗旨是說服詹姆士六世懇請英格蘭方麵釋放瑪麗女王並敦促六世同意與瑪麗女王母子共治。埃斯梅到達蘇格蘭後,很快與這個協會的人接上頭。這個協會的人感覺到,六世作為人子,自然是希望看到自己的母親獲得自由,並且與瑪麗女王的母子共治也意味著他本人在蘇格蘭的君主地位可以得到羅馬教廷和歐洲其他天主教勢力的認可。
六世年少時對這個計劃是感興趣的,但到了1580年,十四歲的六世在自己身邊聚集了一群年輕的蘇格蘭貴族,其中包括上麵提到的那位諾克斯大主教的宮相妹夫。加上堂伯埃斯梅的個人魅力,他們很快形成一個統一陣營,目標是以弑君罪(謀殺國王達恩利)將攝政王莫頓伯爵拉下馬,讓六世早日親政。
1580年6月,埃斯梅在愛丁堡公開高調舉行了皈依新教的轉信禮,並宣稱自己這是在六世的引導下所做出的決定,但他私下卻給基斯公爵去信說這隻是為扳倒莫頓伯爵而做出的權宜之計,自己內心仍然是堅定的羅馬天主教信徒。
1581年5月23日,前攝政王莫頓公爵被以弑君罪斬首,這對於蘇格蘭的新教改革以及英格蘭對蘇格蘭的控製來說都是極為不利的,伊麗莎白給六世去信,訓斥他不該“聽信埃斯梅的讒言而沒能保護好莫頓伯爵”。
攝政王莫頓伯爵5月23日被斬,十五歲的詹姆士六世6月19日正式舉行親政大典,並在8月份將埃斯梅進階為第一代雷諾克斯公爵(1st Duke of Lennox)。有爵位自然有封地和莊園;有了封地和莊園便有了收入;而有了收入自然就有了玩政治遊戲的資本。有了六世的恩寵,加上他自己的手段,埃斯梅官運亨通,在該年10月成為六世的首相。
此時除了天主教漢密爾頓門閥之外,蘇格蘭的其他貴族在扳倒了攝政王莫頓伯爵之後自然是將矛頭一致對向少年天子的新寵埃斯梅,不僅是因為他與教皇、西班牙以及基斯家族的紐帶關係,更主要的是因為他對少年天子在思想以及行為上的影響,特別是在生活作風和性取向方麵的影響,盡管兩人之間是堂伯和堂侄的關係,而且相差24歲。現在我們知道詹姆士六世成年後酷愛男風,雖說性取向更多是先天的,但六世的性取向與他少年時受到埃斯梅的影響恐怕不無關係。
而蘇格蘭貴族和長老們的擔憂也不無理由,因為此時新晉雷諾克斯公爵埃斯梅的確是在預謀一樁大事,就是將六世綁架後護送到西班牙,令他強行皈依天主教,並與西班牙公主成婚;之後再由埃斯梅指揮西班牙部隊,與法國基斯公爵家族聯手強行讓瑪麗女王在蘇格蘭複位,並最終由瑪麗取代伊麗莎白而問鼎英格蘭王位! 在這個野心勃勃的計劃中,埃斯梅隻提出一個條件,那就是瑪麗複位成功後指定六世為蘇格蘭、英格蘭王位以及瑪麗全部財產的繼承人。
在給瑪麗女王的密信中,埃斯特這樣寫道:“勇氣!我別無他求,隻請求我們的大業一旦成功,您的兒子仍然是國王。”雖然這些消息傳到瑪麗那裏時已經是第三手甚至第四手了,但在英格蘭身陷囹圄的瑪麗,看到自己在歐洲和蘇格蘭仍然有這樣強大的支持,還有人在為她複位而賣命,心中自然是十分欣慰。
作為六世的首相,埃斯梅覺得他自己在蘇格蘭的地位已經牢不可破,有能力與蘇格蘭的新教貴族們較量一番,便撮合六世以王權接管蘇格蘭的宗教事務,親自負責蘇格蘭各教區的主教人選與任命。當各教區提出反對時,埃斯梅告訴六世以欺君罪來處置這些地方教會領袖和貴族。 此舉的直接後果就是國王和貴族之間劇烈衝突。
貴族們當然看出六世的這些新主張都是埃斯梅在後麵作祟;但眼看著六世根本就不聽議會和樞密院的勸說,隻相信埃斯梅一個人的話,拒絕相信自己的堂伯是在為教皇和西班牙國王辦事,新教貴族們別無選擇,隻能出手了。
1582年8月15日,一群新教貴族將在斯特林宮消暑的詹姆士六世以邀請他去鄉間狩獵之名誘騙到附近的茹斯文城堡(Ruthven Castle),名為邀請,實則綁架。為了防止埃斯梅和天主教貴族的偷襲,綁架者們在城堡外部署了一千名護衛。
蘇格蘭中部斯特林附近的茹斯文城堡
十六歲的國王在這裏和這幫新教貴族們展開了長達一星期的談判,最終於8月23日接受了新教貴族們恭恭敬敬地呈上的折子,其中長篇大論、洋洋灑灑列舉了埃斯梅的種種不是。次日,新教貴族們將六世送回斯特林宮,並要求六世放棄埃斯梅,否則就隻能重回茹斯文城堡。在京城愛丁堡,埃斯梅嚐試用武力奪回國王、保住自己的地位,但整個蘇格蘭上下就沒有一個支持他的貴族,包括天主教派的漢密爾頓門閥在內。
8月26日,在新教貴族的逼迫下,詹姆士六世下詔,命埃斯梅在兩星期之內離開蘇格蘭。
之後,埃斯梅在蘇格蘭輾轉,主要依靠瑪麗女王的仕女“四個瑪麗”們娘家的力量,以瑪麗的第三任丈夫包斯維爾伯爵的鄧巴頓城堡為據點,試圖打回愛丁堡重新獲得六世的信任。無奈新教貴族們早有防範,根本就沒有給這伯侄倆見麵的機會。
到了12月,埃斯梅放棄了在蘇格蘭的努力,決定南下經倫敦返回法國。在英格蘭/蘇格蘭邊境偶遇從蘇格蘭回倫敦的西班牙大使,便於大使同行到了倫敦。
到了1583年1月,埃斯梅仍然在倫敦逗留,並通過關係為自己安排了於1月14日覲見伊麗莎白女王。伊麗莎白女王列舉了埃斯梅的種種罪狀,但巧舌如簧的埃斯梅否認了一切罪名,他極其誠懇的態度使得閱人無數的伊麗莎白也懷疑自己是不是錯怪他了,命安全大臣沃辛漢親自約談埃斯梅,弄清楚他到底是羅馬天主教徒還是新教徒。一個回合下來,就連沃辛漢這位英格蘭最精明的間諜大使也相信埃斯梅的確是改革派新教徒。
回到巴黎後,埃斯梅被羅馬教廷當成了叛徒,所以他在巴黎的日子並不好過。期間他與詹姆士六世一直保持書信往來,而且為了能夠重返蘇格蘭,他一邊在巴黎公開宣稱自己是新教徒,另一邊向教皇報告說自己沒有放棄瑪麗複位謀劃。
然而,到了1583年5月,埃斯梅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5月26日,41歲的雷諾克斯公爵埃斯梅在巴黎病故,死前留下遺囑,要求將自己的心髒取出送到蘇格蘭交給詹姆士六世。後來詹姆士六世派人去法國將埃斯梅的長子接到蘇格蘭,承襲雷諾克斯公爵爵位。
此時瑪麗女王仍舊在舒茲伯雷伯爵夫婦的看守下度日。雖然消息閉塞,但她也還是能從自己的高級牢房裏滿懷希望地看著外麵的人為了她而展開的如火如荼的爭鬥。
這期間瑪麗自己最擔心的還是伊麗莎白和自己最小的前小叔子法王亨利三世的弟弟阿朗鬆公爵之間於1578年-1581年的英法婚姻談判,期間阿朗鬆兩度秘密造訪倫敦,坊間盛傳年近五旬的伊麗莎白已經決定要嫁給小她22歲的阿朗鬆。雖說伊麗莎白婚後生孩子的可能性很小,但一旦有了孩子,瑪麗的英格蘭王位繼承人位置就要靠邊站了。所幸1582年,年輕衝動的阿朗鬆為了討好伊麗莎白自告奮勇去荷蘭與西班牙駐軍打仗,慘敗後鬱鬱寡歡地回到巴黎並於1584年死於巴黎。瑪麗這才鬆了一口氣。
到了1583年,從她26歲出逃,到如今已經41歲了,在英格蘭被關押了整整十五年。她的身體狀況再次出現問題,經常嘔吐、腹痛,後人說她患有血紫質病,一種遺傳性卟啉代謝異常,主要症狀是光過敏、消化道症狀和精神神經症狀(她的後裔斯圖爾德王朝的孩子們也患有這個疾病)。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造成她1566-7年的精神崩潰,而使她做出一係列致命性的錯誤決策。
在與兒子詹姆士六世共治計劃被英格蘭和蘇格蘭甚至自己的親生兒子拒絕之後,瑪麗的精神狀態更是低落,經常抱怨呼吸不暢、關節疼痛,有時甚至連行走都困難。但瑪麗也認識到自己再不做最後一搏,這輩子就真的沒希望了。
為了獲取有限的自由,瑪麗向伊麗莎白主動進言,說她放棄自己對英格蘭王位的繼承權,停止一切與推翻伊麗莎白有關的密謀活動,但背地裏卻開始在巴克斯頓療養勝地的住處培植自己的特工,親自教他們無影密寫技術。而英格蘭國內宗教改革的巨浪加上整個歐洲翻天覆地的不穩定局勢,使得瑪麗的外部支持者們也加快了他們的行動步伐,羅馬教皇和西班牙國王也不斷派刺客來英格蘭尋機刺殺伊麗莎白。
1582年5月,一名以牙醫身份為掩護的西班牙間諜在倫敦被捕。同年10月,英格蘭南方沃裏克郡(Warwickshire)的一名年輕男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忽然瘋癲,高呼要去倫敦刺殺女王。
這些小打小敲的事件雖然成不了大事,但對民心民意和伊麗莎白女王朝中的心態肯定是產生負麵影響的,以至於英格蘭滿朝文武心中都有公同的想法,那就是徹底鏟除瑪麗女王的存在。但大家都是敢想而不敢說,因為伊麗莎白女王內心並不想殺瑪麗,老臣塞索也不敢在伊麗莎白麵前過多爭論此事,好在有沃辛漢這個安全大臣,是唯一敢在此事上觸龍鱗的。
1583年,發生了史上較有名氣的斯魯克莫頓陰謀(Throckmorton Plot)。
其大概過程就是,一個名叫法朗西斯?斯魯克莫頓(Francis Throckmorton)的英格蘭北方天主教貴族子弟在瑪麗女王、西班牙駐英格蘭大使和法國駐英格蘭大使之間跑腿,計劃還是老一套,由菲利普二世和教皇出資,但這一次是由法國天主教出兵攻打倫敦,推翻或刺殺伊麗莎白,扶持瑪麗上位。 斯魯克莫頓與兩位外國大使之間定期的頻繁接觸,很快就被英格蘭間諜大師沃辛漢的情報網獲悉,在被沃辛漢的人盯梢了一段時間後,斯魯克莫頓於1583年11月被捕,從他的住處搜出的書信和文件不僅暴露他們的法軍入侵計劃,還暴露了其他的英格蘭天主教謀劃者。
在72小時的Rack上刑後,斯魯克莫頓承認了顛覆計劃的存在,並說這個計劃並沒有付諸實施,原因是西班牙國王的資金尚未到位。斯魯克莫頓於1584年被判斬首。
這個顛覆計劃最讓伊麗莎白觸目驚心之處是法國和西班牙的同時涉入,而此時法國王太後和伊麗莎白不久前才簽了和平條約,況且此前法國和西班牙一直都是敵對的。英格蘭政府很快將西班牙大使驅逐出境,英格蘭與西班牙之間的關係進一步惡化。塞索和沃辛漢再次上書伊麗莎白女王,要求將瑪麗處決,因為隻要瑪麗還活著,國內外天主教勢力就不會停手。而伊麗莎白則再次以證據不足拒絕了他們的要求。
然而,1584年6月,伊麗莎白女王在歐洲最堅定的新教盟友、荷蘭的奧蘭治親王被西班牙殺手堂而皇之地攜帶火槍進入王宮刺殺身亡,致使英格蘭反對天主教勢力的呼聲達到巔峰,伊麗莎白本人也不得不麵對自己隨時可能被暗殺的可能性。
在這樣的背景下,英格蘭樞密院起草了一項名為《聯合擔保書》(Bond of Association)的法案,宣告任何人,無論是哪國人、也無論涉入程度如何,一旦發現涉入刺殺伊麗莎白女王的陰謀,一律以叛國罪處決。樞密院要求英格蘭所有的貴族都必須在該擔保書上簽字,包括瑪麗女王。 不管出於何種心態,瑪麗於1585年1月5日公開宣稱自己對該擔保書的擁護。
英格蘭舉國上下對該擔保書的支持可謂空前地一致。但伊麗莎白修改了擔保書的部分措辭,強調至少應該有第三方證據才能定罪。之後議會將該被伊麗莎白溫和化後的《聯合擔保書》以法案形式通過並在全國頒布(《1585 聯合法案》,Act of Association,1585),法案與擔保書的不同之處在於,擔保書規定,任何對王位有繼承權的貴族,如果參與推翻伊麗莎白女王的密謀,其本人被斬首,其後裔被剝奪繼承權。伊麗莎白女王顯然覺得這一條不利於瑪麗的兒子詹姆士六世,所以在通過的《法案》中,有關剝奪後裔繼承權這一條被刪去。
與此同時,看守了瑪麗十五年的舒茲伯雷伯爵開始感覺到瑪麗是個沉重的包袱,不僅給他帶來巨大的經濟負擔,而且對自己的名聲也造成了損害,還毀了他和伯爵夫人貝絲的婚姻。伯爵夫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在伊麗莎白女王和瑪麗女王之間互傳對方的壞話和風流韻事,伯爵家裏每日雞飛狗跳,以至於伯爵夫婦最後分居。
1584年1月,舒茲伯雷伯爵終於鼓足勇氣向伊麗莎白女王抱怨:陛下,我到底是哪兒得罪您了,您要如此懲罰我?這十五年來,我每月在瑪麗的吃穿用度上貼錢,陛下您從來都不及時給我報銷,這個包袱您還要讓我背多久? 到了年中,樞密院決定解除舒茲伯雷伯爵對瑪麗女王的看守職責,由拉爾夫?賽德勒爵士(Sir Ralph Saddler)接替瑪麗的看守職責,舒茲伯雷這才如釋重負。和夫人正式分居後,伯爵活到62歲隻身離世,而伯爵夫人貝絲則活到90歲高齡。
貝絲和瑪麗女王在性格上可謂黑白分明、水火不容。貝絲不僅性情豪放,不懂得掩藏,而且具備一個女企業家的心狠手辣,要不是認為作為瑪麗女王的東道主可以提升自己在英格蘭上流社會的地位,她怎麽也不會和瑪麗做朋友,一起做手工,一起騎馬散步;而她丈夫舒茲伯雷伯爵則是個紳士,隻是兢兢業業地完成伊麗莎白女王交給的任務。從內心來說,他和大多數英國貴族紳士一樣,不善於和女人打交道,而更善於和駿馬及獵狗做朋友。
到了1584年8月,一位名叫克雷頓(Creighton)的羅馬耶穌會牧師在試圖登陸荷蘭海岸線時被荷蘭當局攔截,克雷頓心中一急,便將身上攜帶的文件撕碎扔進海裏,卻不料一陣逆風將碎片刮回岸上。海防人員將碎片拚在一起後發現是另一起入侵英格蘭計劃。克雷頓被送往倫敦交給了沃辛漢,在一番審訊後,將計劃和盤托出。英格蘭朝野上下對瑪麗女王自然是更加痛恨。
1584年9月,瑪麗告別了舒茲伯雷伯爵在巴克斯頓度假勝地的溫泉別墅,回到英格蘭中部。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並未能重返舒茲伯雷的伯爵府,而是被重新關進了陰冷潮濕的塔塔伯雷城堡。賽德勒爵士立即大刀闊斧地開始清理瑪麗身邊任何有間諜嫌疑的隨行人員,並安排了150人負責城堡內外的警戒和安全,其中三分之一是武裝士兵。
賽德勒在清點了瑪麗的隨行人員之後為倫敦方麵列出一張清單,列明瑪麗一共擁有10匹拉車用的馬和47名隨從,其中仕男8人、仕女6人、侍者14人、廚師3人、男童4人、外加2名婦人是她仕男的妻子,以及這些二主子們的傭人和孩子共10人,整一個微型宮廷。 瑪麗自己沒有家具,所有的家具都是有舒茲伯雷伯爵提供的,瑪麗每餐要上十六道菜,而且瑪麗和她的微型宮廷每年要喝掉2千5百加侖的葡萄酒(1加侖約等於3.785升,2千5百加侖就是將近1萬公升,差不多10噸)!賽德勒爵士還報告說,瑪麗的寢室有27英尺長(約8.3米),餐廳有36英尺長(約11米)。賽德勒最後總結說:“以我之間,她應該住得很舒適,什麽也不缺!” 1585年元旦,賽德勒爵士將看守瑪麗的職責轉交給了艾米亞斯?鮑雷爵士(Sir Amias Paulet)。
鮑雷爵士接管看守職責後,瑪麗的日子就不像在舒茲伯雷伯爵手下那麽風和日麗了。鮑雷爵士行伍出身,祖上世代軍官,他對伊麗莎白赤膽忠心,凡是女王交代的事情,他會徹頭徹尾、一絲不苟地去完成到最後一個標點符號。他不僅沒有一絲絲的幽默感和憐香惜玉的情懷,所以瑪麗的女性魅力在鮑雷那裏根本起不了作用。加之鮑雷是個清教徒,新教的極端派,痛恨羅馬教廷和一切與天主教有關的人和事。大概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沃辛漢親自挑選任命接管瑪麗看守一職的吧。
就在1585年議會修改通過上述《聯合法案》期間,伊麗莎白女王的安全大臣沃辛漢又破獲了另一起密謀刺殺伊麗莎白並扶持瑪麗上位的陰謀,史稱帕雷陰謀(The Parry plot)。
威廉?帕雷(William Parry)是個高級小混混,從家鄉柴郡的中學綴學後浪蕩到倫敦,以後通過兩度娶寡婦為妻獲得莊園和資產,但他揮霍無度的本性讓他負債累累。
為了逃債,1570年帕雷就申請加入了塞索的海外間諜網,被派到歐洲打入英格蘭流亡歐洲的天主教集團做臥底刺探情報。1575到1580期間,帕雷在歐洲結識了瑪麗女王的密碼員,加之受到意大利耶穌會的洗腦和瑪麗女王手下的金錢誘惑,就成了雙重間諜。
帕雷在羅馬讀到了流亡意大利的英格蘭神學家、紅衣主教艾倫(Cardinal Allen)所寫的著作,其宗教態度逐漸發生轉變,開始相信為了護教目的而刺殺君主的做法是可以接受的。
1584年1月帕雷回到英格蘭,直接要求麵君。見到伊麗莎白後,帕雷首先招供自己在羅馬與教皇、艾倫紅衣主教以及瑪麗女王的人有交往,但聲稱這些交往都是他的工作需要,是為了刺探情報。伊麗莎白不僅免他無罪,還讓他進了議會成為下議院的一名議員。
進入議會後,帕雷開始對懲戒英格蘭天主教和驅逐在英格蘭的羅馬教廷耶穌會牧師等議案上投反對票。帕雷以後幾次策劃利用伊麗莎白對自己的信任伺機親手刺殺女王,包括麵君時帶刀進宮、在伊麗莎白出席議會時行刺、在伊麗莎白出宮時用火槍行刺等,但好幾次事到臨頭他都沒膽量下手,最後因為想通過合謀來陷害一位同僚,反被該同僚將其計劃上告給塞索。1585年2月11日帕雷被從議會開除,並被逮捕定罪,18日在議會大廈的院子裏被處以絞刑。
雖然說整個帕雷計劃就是帕雷這個機會主義者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而且瑪麗女王本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個計劃的存在,但帕雷背後牽扯出來的歐洲背景卻讓塞索和沃辛漢不寒而栗。帕雷陰謀的直接後果就是《聯合法案》的快速通過與頒布、沃辛漢招募更多的情報人員來應對歐洲天主教策反活動、以及塞索和沃辛漢更加堅定地計劃鏟除瑪麗女王以絕後患。
自打1585年元旦鮑雷爵士接管瑪麗的看守職責後,對瑪麗在塔塔伯雷城堡的戒嚴措施更加嚴密了,瑪麗本人不許出門,不許寫信,也不許她繼續將自己不要的東西施舍給窮人,一來阻止她收買人心,二來防防止這些東西中藏有密寫信息,因為瑪麗是密寫高手。瑪麗所有的來信都由鮑雷爵士看過之後才交給她,她的人員也不許在城堡的圍牆上行走,以防止他們與外界遞送或接收消息,其實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做,因為城堡的四周除了鮑雷爵士自己的人,其他人根本無法接近。凡是外界給瑪麗寄來的禮物,隻要是與天主教信仰有一絲關係的,比如念珠、十字架、和祈禱有關的圖片等,一律被鮑雷爵士沒收並燒毀。
這樣的監禁對瑪麗的身心健康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不久之前的那些在鄉間縱馬馳騁和在溫泉勝地徜徉如今隻成記憶。更有甚者,瑪麗在身邊帶了四十幾年的華蓋、猩紅色天鵝絨麵靠背椅、王族徽章和王旗、女王國服等與她女王身份有關的標誌性物件也部分被鮑雷爵士搜走,因為在鮑雷爵士眼裏,瑪麗就是瑪麗?斯圖爾德,謀殺親夫者、奸婦、還可能是想暗害伊麗莎白的陰謀家,僅此而已。
瑪麗在給法國駐英大使的信中說到,她現在的戶外活動隻限於四分之一公頃範圍內,而且還是以一個豬圈為中心,她譏諷地說到,這就是鮑雷爵士所說的“花園”!瑪麗說她在這個小範圍內散步或坐轎子時,總有火槍手圍在她身邊,而且子彈上膛,隨時準備發射。鮑雷爵士向沃辛漢證實了瑪麗的描述,並解釋說這是為了防範天主教人士的進攻,而且說一旦有人來搶瑪麗女王,他會親手射殺瑪麗而絕不會讓天主教逆賊得逞。 但到了年底,鮑雷爵士放寬了對瑪麗的行動限製,鑒於塔塔伯雷以獵狐而著名,瑪麗可以在大約兩英裏的範圍內騎馬,看自己的獵狗追狐狸或野兔。
鮑雷建議瑪麗在塔塔伯雷住到開春,但瑪麗對塔塔伯雷城堡已經厭惡至極,堅持盡早搬家。於是鮑雷開始在附近為瑪麗尋找新住所,並在離塔塔伯雷城堡十二英裏處找到一個理想的地點,位於斯塔福德郡(Staffordshire)的察德利城堡(Chartley Castle),這裏不僅夠大,而且不那麽陰濕,伯雷的人馬和瑪麗女察德利王的班子可以在同一座城堡裏各自為營,而且城堡是建在一塊高地上,四周有一圈高牆,易守難攻。 於是,1585年12月24日,瑪麗離開了讓她深惡痛絕的傷心地塔塔伯雷城堡,搬進了她的新監獄。
這是瑪麗最後一次搬家,盡管幾番搬遷,物品多次被奪,瑪麗仍然擁有可觀數量的個人財產,其中包括27件各色天鵝絨和絲綢長袍,外加各色短裙、外套、馬褂、襯裙、帽子、11張掛毯、4張大地毯、三張床、三副與床配套的華蓋和從不離身的純金十字架胸墜!瑪麗雖然失去了自由,但她的女王範兒是不能被輕易奪走的!
塞索和沃辛漢要想將瑪麗治罪,還得繼續起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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