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也俄國人沒有扔原子彈,佩玟最終結了婚。
佩玟的婚禮是兩頭湊,中西合壁。老輩人認為白色婚紗不喜慶,佩玟隻有先穿中式的龍鳳裙褂走一遭。一堆人圍著佩玟,都是男方的長輩。佩玟也不去辨認,隻是一味點頭。長輩說夫唱婦隨,長輩又說不離不棄,白頭到老。佩玟想要是哪天男人提出離婚,自己該聽哪句。這裏一句,那裏一句的,佩玟是一根大紅蠟燭,無論哪裏刮來一句話,一陣風,都要搖曳稱是。老人們稱讚佩玟,不同當下時髦女孩兒們胡鬧,這個時代少見的賢良淑德,一個個都生出不圖今日複見漢官威儀的感慨。
佩玟脫下紅裙,換上白色婚紗,和新郎兩人對切口一樣,連說幾個我願意。一堆年輕人簇著她玩笑,搞些捉弄人的項目。 使勁折騰的就那麽幾個人,沒幾張嘴,卻生出這麽多話,這麽多事。佩玟想這些人真是個個三頭六臂,一個頂的上三四個的。
佩玟筋疲力盡,看見遠處一個孩子坐在那裏打瞌睡,沒人叨擾,分外香甜。佩玟希望分了身,附在這孩子身上,突然有人親自己的臉,看見是新郎,現在叫丈夫,佩玟有些害怕,略微躲讓,最後還是被新郎的嘴捉住。周圍無數喊好的,拍手的,各種聲音漫過來,逼的佩玟把頭仰起,好像水下待久要換口氣,恍惚中看見艾珍,這時候一定會撈起自己,跑到一個悠遠的巷子,沒人能找的到,隻有兩個人,佩玟想自己的臉上,無論是落下頭發還是嘴唇,都是一樣的好。
大家終於散場,佩玟癱在椅子上,自己是條魚,被潮水推來推去把玩,如今潮水折騰夠了跑開,留自己在在沙灘上擱淺掙紮。從早到晚,這麽多人佩玟沒幾個認識的。佩玟想也許人這輩子,很多親朋好友不過是專門為婚禮和葬禮預備著,平時看不見,到時候出來嚇你一跳,讓你措手不及。佩玟轉念想這是自己的婚禮,這麽說話不討喜。
晚上佩玟丈夫收拾禮物,拿過個紙盒子給佩玟,說這上麵隻有一張卡片,沒有落款,不知道是誰送的。佩玟瞅了一眼,心和身子同時跳起來,是艾珍的字,短短一句話:A gift for you to enjoy (hopefully!)。佩玟說這是哪裏拿到的。丈夫說禮物都是妹妹在弄,也許是前兩天寄過來的,也是是婚禮時送的,那麽多人,我哪裏記得住。
佩玟給艾珍寄過喜帖,不過不指望她能來,這喜帖倒是寄給過去的自己,如同火車總有的終點,寫文章總要有個結尾。佩玟忘了是誰說的,有時候結婚喜帖不是請柬,倒是請勿打擾的留條,話是這麽講,佩玟想起那個晚上,A大的庭院,自己隨艾珍擅闖禁忌,回頭看No Trespassing一晃晃,那個請進的意味,總是記憶猶新。
丈夫說打開看看,佩玟說今天太累,明天再說。
晚上,佩玟看丈夫睡的沉,悄悄起身,到外屋,卻不敢開燈,在黑暗中用手一點點認出盒子,抱在懷裏,摸進到洗手間,鎖上門,慢慢把盒子打開,一條酒紅的裙子,正是那次發布會艾珍穿過的。佩玟對著鏡子,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服,把這裙子壓在身上,又涼又滑,如同澆了一片水。佩玟先把腳尖點進去,然後是腿,身子,裙子一點點提上來,裙子不是衣服,倒是一處泉眼。佩玟一步步走下去,水一處處浸上來,順著肌膚,直沒到胸口。佩玟仰頭望見鏡子,自己的臉還是艾珍的身子,分不清,隻有紅的白的分明,是又結了一次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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