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之戀》連載之二十二:第十一章 秋獮驚夢 (上)

來源: 宋城人 2021-11-15 11:42:27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3668 bytes)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不經意之間,已到了九九重陽節。

宣和七年的這個秋天,東京城裏的菊花開得真個是好。各處園林中的秋菊,爭芳鬥豔,競相開放。黃色的菊花,雍容華貴、金光燦爛;白色的菊花,淡妝素裹、清新宜人;粉色的菊花,晶瑩嫵媚、嬌豔欲滴。這些菊花不僅顏色各異,形狀也不同。有的像圓珠含抱;有的如龍爪挺伸;有的似細絲飄逸;有的若煙花朵朵;真是千姿百態,絢麗奪目。

菊花在古代稱為“鞠”,被認為是由天地之氣的交感所生,因此是天道的象征。常言說:菊花是秋天的魂。每當秋風煞起、百花凋零之時,唯獨菊花淩霜鬥寒、凜然怒放,如此“威武不能屈”的氣節,令世人崇尚和青睞。因此,菊便以其高潔清雅、冷豔傲寒的氣質,和梅、蘭、竹一道,被人們稱為“花中四君子”。

北宋時期,東京菊花的種植和栽培也達到了鼎盛時期。宋人劉蒙所著的《菊譜》是我國最早有關菊花的專著之一。其中所收錄的菊花品種,就達一百六十幾種。每逢九月九日重陽節時,東京城裏會開辦菊花的花市。那時,人們養菊花、插菊枝、掛菊燈、飲菊酒,還舉行菊花會來鬥菊賽詩。

《東京夢華錄》中記載:“九月重陽,都下賞菊,有數種。其黃、白色蕊者蓮房曰‘萬齡菊’,粉紅色曰‘桃花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黃色而圓者‘金齡菊’,純白而大者曰‘喜容菊’。無處無之。”而且還說:“重九都下賞菊……酒家皆以菊花縛成洞戶。”東京的酒家,都用菊花紮成門戶和過道,可見當時菊花在民間已被廣泛種植,無論數量還是品種都十分繁多。

金秋送爽,菊花飄香,本應該帶來喜慶和吉祥。然而,重陽節的這天,京城裏卻下了一場秋雨。冷風淒雨,將無數菊花的花瓣打落,紛紛灑灑地飄落了一地。枝上尚存的那些顏色各異、斑斑雜雜的花朵,雖然依舊嬌豔,卻顯出了幾分滄桑。菊花的枝葉依然深綠,可葉根的細末處已開始變黃,在挺拔中顯出了少許的凝重。

一場秋雨一場寒,東京城中的人開始往身上添衣,可依舊擋不住涼意的侵襲。本是賞秋品菊的大好時節,卻因為這場雨,變得肅殺和悲涼。這種淒冷氛圍,就如同是一層難以覺察的薄霧,在京城中悄悄地彌漫開來。

徐府裏,徐玉婉和鍾韻兒正在試穿兩件新做的褙子。衣服是一人一身,一件淺絳,另一件淺青,是剛從裁縫鋪裏取回來的。做這兩件褙子所用的衣料麽,就是前次趙府送來的那兩塊絲綢。

褙子,又名背子,在宋代是一種男女皆適的常服。尤其是女人們,上至皇室宮妃、朝廷命婦,下到尋常人家的女子、教坊裏的歌伎,都不分尊卑貴賤地喜歡把褙子作為平時的穿戴。宋代的《家禮》中記載:“女子笄,適房服褙子。”

宋代的褙子,一般是直領對襟式的上衣,無帶無扣,窄袖長至腕部,衣襟的部分可以敞開,沒有束帶。當然,褙子還有其他樣式。比如斜領加帶式的,多是斜領長衣,窄袖至腕,後背至腋下附兩根帶子,可以紮係;或者直領長袖式,這種褙子較寬鬆,開衩高,袖為半袖。褙子的頸部外緣,通常會縫製著護領;袖椿的接縫處帶有貼邊的裝飾。褙子的長度可長可短,有的在膝上、有的齊膝、有的長及腳踝。

不僅女人愛穿褙子,就連男人也時常將褙子當作常服或套在禮服裏麵來穿。《大宋宣和遺事》中記載:“……王孫、公子、才子、伎人、男子漢,都是了頂背帶頭巾,窄地長褙子,寬口褲。”該書中還記載,就連宋徽宗本人,在閑暇時都會穿上一件褙子:“徽宗聞言大喜,即時易了衣服,將龍袍卸卻,把一領皂背穿著。”

徐玉婉和鍾韻兒試穿著各自的褙子。這兩件衣服都剪裁的十分合體,衣襟邊搭配的緣飾也很好看。徐玉婉選了淺絳色;鍾韻兒挑了淺青色。當時,宋人穿衣服的顏色,已經從唐人所喜愛的鮮豔色,逐步轉變成較為淡雅的中性色調。

“怎麽樣?我這件還算合身吧?”徐玉婉正過身,讓鍾韻兒幫著瞧瞧。

鍾韻兒一邊上下打量著她,一邊誇讚道:“真美!好一個貌若天仙的佳人兒。”

“你這丫頭,說什麽渾話。”徐玉婉嗔怪道。

鍾韻兒調皮地說:“這件褙子,可是用趙公子送來的衣料裁成的。可別忘了,一定要穿著讓他瞧瞧,才不辜負了那一片心意。”

徐玉婉用手戳了一下鍾韻兒的額頭,說:“越講越渾了。難道你件這褙子的衣料,不是他送的?”

“我麽?隻是沾了姊姊的光而已。”鍾韻兒嬉笑著說。她也正過身,也讓徐玉婉幫著瞧瞧。“我這件也合身嗎?”她問。

徐玉婉仔細地打量鍾韻兒一番,反唇相譏地說:“真俊!好一個風情萬種的妹子兒。”

“真的?會有男人喜歡麽?”鍾韻兒紅著臉問。

“那還用說,”徐玉婉立刻答到,“可不是有那文濤麽?下次再見了他,也別忘了穿上這身,保管會迷得他神魂顛倒。”

鍾韻兒不期被徐玉婉說中了心裏的小九九,一時語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她心想:我不過是多看了那人幾眼,並沒做出半分實料,居然就被玉婉識破了,還拿來取笑我。死樣!她一時惡從膽邊生,伸手揪住徐玉婉的胳膊,擰了一把泄恨。

徐玉婉被她擰疼了,心裏罵道:渾丫頭,下手這麽重。不是你先取笑我,我怎麽會去揭穿你那份心事?竟對我下此毒手!

隻是,那個趙公子也委實可恨。原本說好的,要在他府上設宴相請,可隨後卻變得渺無音信。害得奴家左等右盼,到如今都九九重陽了,還是全無消息。真是急死人了!

不思量,心坦蕩,一思量,愁斷腸。徐玉婉的臉上露出了愁雲。她從香囊裏拿出了那對兒玉牌,在手裏揉摸著,一時沉默不語。

偏是不知好歹的鍾韻兒,見了玉牌就喊:“這對兒玉牌,何不拿去讓玉匠刻上一對兒鴛鴦。公的那隻,玉婉留著;母的那隻,送給趙公子。”

徐玉婉心裏正煩著呢,聽了也不搭話,隻揪住鍾韻兒的胳膊,也使勁地擰了一把,疼得鍾韻兒失聲地叫了起來。

徐玉婉雖然出了氣,心裏卻依然被愁緒縈繞著。她不由地在想:那個趙公子,這會兒又身在何處?

 

一個月朗星稀的清晨,東方還看不到一絲的光亮。一陣清冷的秋風吹來,吹散了梧桐樹下掉落在地的葉子。光禿禿的枝椏上,僅存的幾片發黃的枯葉,在秋風裏瑟縮地搖曳著。

一隊人馬正在沿著一處崎嶇的小路行走著。這些人全都身著緊身勁裝,手中拿著箭駑、棍棒、標槍、以及在野外捕鳥用的織網。原來,這是一群要去山裏獮獵的人。

古代的打獵因季節不同,叫法也不相同,分別是:春蒐、夏苗、秋獮和冬狩。一般說來,春、夏兩季為萬物生發之際,不宜殺生;冬季氣候寒冷,動物很少外出活動;所以,春、夏和冬三季都不太適合打獵。唯獨萬木肅殺的秋季,正是打獵的大好時節。

秋天裏,草木凋零,水落石出,在大自然新陳代謝的過程中,正是耨除繁密、清理冗餘的時節。此時,山林中的禽獸經過春夏之季青草的喂養,已是膘肥肉厚,而且數量眾多。它們經常成群結隊地四處遊竄出沒,侵害附近居民的禾稼和牲畜。所以,獵人們選擇在秋季獮獵,實際上也是順應天時之舉。

古時候的打獵,如果參加的獵人們較多,通常會采取圍獵的辦法。圍獵講究“合圍而周阹之”。獵人們來到一個獵物眾多的場所,先從四麵圍定之後,先由一部分人從外圍敲鑼打鼓,吆喝著將獵物們往一處驅趕,當它們聚攏到一起時,再由等候在那裏的狩獵者們集中捕獵。圍獵,特別講究獵人們之間的配合。古人習慣在秋收後進山裏圍獵,既避開了農忙時期,同時也把圍獵當作在一起習武練兵的方式。

這隊風塵仆仆的獵人們,正悄然無息地行走在邙山的山林中。

邙山,位於現今河南省洛陽市北的黃河南岸,是秦嶺的餘脈和崤山的支脈的相會之處。它起自洛陽市北,沿著黃河南岸一直綿延至河南省鄭州市。在北宋時,這一片地方位於京西北路西輔的北郊。

北宋王朝在建立後,陸續設立了四個京都。首都就是東京開封府。因為開封府在後唐時稱為汴州,因此宋人也把東京稱為汴京,或者連同開封府下轄的祥符縣合稱為汴梁。西京是河南府,又稱京兆,位於現今的河南省洛陽市。南京是應天府,位於現今的河南省商丘市。北京是大名府,位於現今的河南省大名縣。

北宋時期,鄭州稱為西輔,其東部緊臨著東京汴梁,西部連接著位於鞏縣的皇陵和西京洛陽,位置正處在東、西兩京之間。同東京一樣,西輔境內也是河流縱橫,湖泊密布。北宋航運的生命線汴河也流經此地,黃河、惠民河、金水河三條河流貫穿西輔。因此,西輔位於南北水陸交通的要道上,地理位置同樣相當重要。

這隊獵人共有二十幾位,領頭的正是趙卓。緊跟隨在他身邊的,有幾位是他從京城裏帶來的隨從,其中就有劉雲龍和孟冬潔。

劉雲龍剛從江南辦完貨回到京城,還沒有來得及好好休息,就趕上這次西輔圍獵的機會。他嚷著一定要去。趙卓想他去江南來回一路都在船上,風餐露宿、不僅十分辛苦,人也一定給憋壞了,所以答應讓他跟著出來放鬆一回。孟冬潔也吵著要來。按說一個姑娘家,本該在家裏做做女紅才是,不該摻呼進這種打打殺殺的圍獵裏來。不過,孟冬潔說她在京城裏也悶久了,非要出外散散心不可。趙卓便隻好由著她了。

倒是文濤,死活不肯來,說是不喜殺生。趙卓問他的打算,文濤隻說他想用這幾天離開東京,四處雲遊尋訪。趙卓聽了,便借給了他一匹馬,任由他一個人去了。趙卓同文濤約好,要他不出十日就返回東京。

說起文濤,平時少言寡語的,讓趙卓有點琢磨不透。其實,趙卓不光看不清楚文濤這個人,就連他的功夫,也不甚摸底,如同霧裏看花一般。有幾次,趙卓為了試探文濤的功夫,有意讓他和劉雲龍比試。可在打鬥中,文濤卻一直隱忍不發,隻做遮攔,並不怎麽還手。所以,趙卓始終無法看出他的功夫究竟有多深。

在這一隊當中,除了趙卓從京城中帶來的人馬外,還有幾位本地的獵戶。如今,這些人都脫去了平日裏穿的寬袍大袖,個個換上了輕便的緊身勁裝。他們手拿著捕獵的工具,表情嚴肅而又悄聲不響地跟在隊伍裏行走著。那份認真的勁頭,倒不像是去打獵,而是要參加一場真實的戰鬥。

其實,東京人要想打獵,不必非要到西輔這麽遠來。在東京附近也有一個可以打獵去處,叫“玉津園”。玉津園,又名南禦苑,修建於後周世宗顯德年間。北宋取代後周後,將玉津園納為北宋的行宮禦苑,是東京四大皇家園林之一。

玉津園位於城南的南薰門外,被夾道分為東西兩處。玉津園的規模宏大,惠民河從園中貫穿而過,沿河修有水濱、小島、亭閣、樓榭。園內的花草和樹木密布,此外還有大片的農田,風景十分宜人。在茂盛的樹林裏,有許多半野生、半飼養的珍禽異獸。當時,玉津園被當成皇家用來宴會、騎射、封禪、練兵等多種用處的園林。

平時,玉津園由皇家內侍負責監領和管理,普通的平民不得進入。園裏每年都會定期安排達官貴人們前去圍獵。在開放圍獵前,內侍們常常會再從園外多弄些獵物來,臨時把它們投放進玉津園裏,好讓來圍獵的人人都能有所捕獲。不過這樣的做法,讓趙卓這樣真正喜歡打獵的人覺得很無趣。因此,後來他就再也不參加玉津園裏的圍獵了。

邙山這一帶,既有著叢密的山林,也有被綠草覆蓋的平原,在秋季時獵物極多。這裏離東京的距離不算遠,騎馬不過一日的路程。趙卓正想讓新得的追風好好跑一跑,試試這匹馬長途奔走的能力。同時,頭一次騎著追風出來這麽遠,也是趙卓和它磨合、互動的好機會。

一個好的騎手,必須充分地了解自己的坐騎,使人與馬能默契配合,以便達到人馬合一的境界。這種人與馬完美的結合,靠得不是當馬在不服從時才對馬進行矯正和懲罰,而是要靠騎手同馬更好地進行溝通,使其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清楚地明白主人的意思,方可達到。

這隊獵人還帶著幾隻獵狗。宋代人喜歡養狗,農村中一般的莊戶人家都養著雞和狗。宋人晏殊在一首詩中說:“騷客登山知有助,秦源雞犬更相聞。”宋代的狗,大致可分為看家狗、獵狗和寵物狗三類。宋人打獵一般都離不開獵狗與獵鷹。宋人蘇軾在一首詩中寫道:“閑隨李丞相,搏射鹿與豬。蒼鷹十斤重,猛犬如黃驢。”可見,當時的獵狗體格健壯,凶猛敏捷。

既是帶了獵狗,自然就少不了獵鷹。緊跟在趙卓身後的,是他從府裏帶來的一名家丁。這名家丁的肩上,正負著一隻鷹。這隻鷹身上的羽毛呈灰白色,嘴彎曲銳利,雙翼寬大,兩腳強健有力,腳爪的十趾上長有尖利的鉤爪,乃是一隻有著“萬鷹之神”美譽的海東青。

說起這隻海東青,還是趙卓幾年前花了四十兩紋銀,請人從遼朝的草原上買來的。海東青生長在北方的大草原上。《本草綱目·禽部》中記載:“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曆代的北方王朝如遼、金、元、明、清等,均設有類如鷹坊的機構,專門來捕取和飼養雄鷹。

趙卓剛買到這隻海東青時,它隻不過是幾個月大的一隻雛鷹。當雛鷹被抱來那天,鷹身上的幼毛還沒有完全褪去,一身毛茸茸的,萌萌得顯得十分可愛。

對這隻鷹,趙卓從小就開始馴化它,著實花費了不少心血。他專門請人住在府裏,精心地喂養它,自己也每天花時間跟它玩兒,對它悉心地嗬護。鷹吃的一日三頓,都是以新鮮的牛羊肉為主食,在喂前要先用溫水把肉浸泡,泡軟的肉才能讓小鷹更容易吸收。隻所以要先給小鷹喂好吃的,是想讓它盡快能長出虛膘,將來在馴鷹時再把虛膘變成了肌肉,這樣長成的鷹才會更有力量。

待小鷹長到差不多一歲,就可以開始對它進行馴化。馴鷹的第一步,是要磨掉它的野性。這時要先減少它的進食,使其處於半饑餓的狀態。同時,把用皮革製成的頭罩套在它的頭上,遮住它的雙眼,讓它看不見東西。然後,再用皮條拴住鷹的腳,讓它站在一根橫吊在半空中的木棍上,由馴鷹人晚上來回扯動這根懸吊著的木棍,使鷹無法站穩、入睡。這樣一連折騰它幾個晝夜,鷹就會被弄得神魂顛倒,疲乏到了極點,甚至從棍上摔倒在地,稱為“熬鷹”。接著,繼續減少鷹的進食。再經過一段時間之後,鷹餓得隻剩下一把骨頭,完全沒有了精神,這時才肯乖乖地聽從人的馴化。

馴鷹的第二步,要由馴鷹人把鮮肉放在手臂的皮護套上,讓鷹飛過來啄食。餓壞了的小鷹,看見了肉便不顧一切地撲過來。馴鷹人隨後一次次拉遠同鷹的距離,而且每次都不讓它吃飽。再這樣反複地進行一段時間,直到小鷹消除了對人的恐懼和敵意後,再把鷹帶到野外去調馴。到了野外,馴鷹人要先把鷹尾部的羽毛纏起來,讓它無法飛高。然後,在草地上拴上活兔、鳥禽、或是用獸皮捆著鮮肉作為獵物,摘掉鷹的眼罩,讓它練習從空中俯衝叼食。在鷹捕獵成功後,隻給它少量獵物為食。同時,馴鷹人還要不斷發出采食信號,讓鷹熟悉自己的聲音,這樣等鷹長大後,才能識別和聽認主人發出的命令。

通過如此反複地訓練,馴好這隻鷹總共花費了馴鷹人和趙卓兩、三年的時間。對馴好的這隻鷹,趙卓非常喜歡。他給這隻鷹取了個名字,喚作“閃影”。

對於宋人的圍獵,正有蘇軾的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獵》寫得最好。其詞曰: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彫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再說這一隊獵人,到達了一處小山坡前,這裏是他們預先設定好的圍場。事先,他們已經把這次圍獵的計劃,通報給了本地的官府,並得到了官府的許可。在出行前,趙卓也向自己在樞密院的上司周恭延請好了假,打算在邙山這裏住上七、八天,玩上個痛快。另外,他還讓人同徐府打了招呼,講好這次獮獵之後,就請徐家兄妹來府上做客,嚐嚐山中的野味。

清晨的秋風,鼓蕩起了厚厚的衰草,山腳下曠闊的圍場裏,突然響起了一陣銅鑼的敲打聲和人們的呼叫聲。

趙卓這群人,一邊呼叫著,一邊在草叢裏搜索,將獵物們往山腳邊驅趕。原先在草裏棲息著那些膘肥體壯的野鹿、花豬、野兔、山雞等,被突至而來的喧囂驚醒了睡夢,紛紛地從草叢裏慌亂地竄出,東逃西躲,不知所措地朝四處逃竄。

然而,這些野獸又如何能躲得過獵人們的捕殺?一時間,獵人們刀出鞘,弓上弦,邊趕邊殺,各種獵物的悲鳴和哀號聲不絕於耳。

一頭受驚的麋鹿從草叢中竄了出來。它的後腿猛然蹬地,驚恐地跳起了老高。還沒等它逃遠,趙卓早起一箭,正射中那隻鹿的脖頸。那頭鹿重重跌到在地。它翻滾了幾下,卻又從地上掙紮著跳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前方逃竄。

趙卓張弓再搭上一隻箭,剛剛瞄準了那隻鹿,卻早有一箭,從他的身後射出,將那頭麋鹿再次射倒。那頭鹿掙紮了幾下,終於倒地不起。

趙卓收起了箭,回頭去瞧:原來剛才那一箭是劉雲龍射的。兩人下了馬,走上前去看那頭被射倒的鹿,見是一頭體格碩大的雄鹿。隻可惜,劉雲龍的那隻箭卻是射中鹿的肚子,毀了一張完整的鹿皮。劉雲龍見狀,有點慚愧地搖頭嗬嗬一笑,從身上取出一把刀,把雄鹿頭上的鹿茸割下,拴在馬後背的掛帶上。

一隻黑影悄然地落在了趙卓的肩上,正是閃影,躍躍欲試,急不可耐。古人在狩獵前,一般都不會把獵鷹喂飽,隻有讓它感到饑餓時,它才肯去追捕獵物。當然也不能把鷹過度地餓瘦,否則它的體力不佳,將無法快速地追捕獵物。這兩天,閃影每日隻進食了七、八成飽,肚中饑餓的它,正用犀利的眼神四下搜尋著獵物。

一隻野兔突然從前方的草叢裏竄出,蹦蹦跳跳著想要逃竄。趙卓一聳肩,那隻鷹便騰空而起。隻見閃影扇動了幾下翅膀,如同一道閃電般的從天而降,兩隻利爪抓住了那隻兔子的頭部,尖爪立刻戳進了兔子的頭骨,頃刻地便讓那隻兔子喪了命。

這群獵人哄趕著那些被驚嚇的獵物,漸漸地接近了山腳。各種動物的悲鳴和哀號混雜在一起,在空曠的原野和山穀間傳響著,聲聲淒切,泠泠不絕。野獸跑到了山腳下,一時間在一個狹小區域裏的來回亂撞。有些野獸沒有往山坡上跑,卻反而轉過身來,驚恐萬分地朝著人群之間的空隙衝來。

一頭野豨突然朝著趙卓的馬奔竄而來。豨是山裏的一種大野豬,皮糙肉厚,長著兩隻長長的獠牙。別看豨和豬是同類,可一旦發起瘋來,卻極其凶猛。在山裏,就連老虎都要讓它幾分。

這頭野豨有一個人身那麽長,來勢十分凶猛。趙卓騎的追風是來自草原上的馬,沒有見過豨這種動物。追風見豨衝了過來,敏捷地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那頭豨的獠牙,卻差點將趙卓從馬背上顛下來。

不料,那頭豨雖然衝出了獵人的包圍,卻又轉過身來,嚎叫著再次朝趙卓衝撞而來。

趙卓沒帶長刀,手中隻有一張弓,此時卻根本來不及張弓搭箭。他害怕野豨咬傷了自己的寶馬,慌忙之間將弓扔在地上,抽出了腰刀,想要去砍那頭豨。可惜他的那把腰刀太短了,在馬上夠不著竄來竄去的野豨。追風在豨撞突中拚命地躲閃,可馬站在原地畢竟無法象豨那樣可以靈巧的轉身。旁邊的幾隻獵狗,眼看著趙卓的馬被那頭野豨撞突著,卻隻站在一旁大聲的犬吠,不敢上前同野豨廝咬。

眼看野豨的撩牙就要刺中追風的前腿,趙卓迫不得以隻好從馬背上跳下來。他手起一刀,砍中了那頭豨的背。豨疼得“嗷嗷”直叫,轉身朝著了趙卓衝來。趙卓剛想往一旁躲閃,那頭野豨卻不知是被什麽東西傷著了,疼得它猛得朝前一竄。它剛轉過身,想去尋找對自己下手的人,卻不知又從哪裏飛來了一物,正刺入了它的左眼。

那頭豨疼地倒地翻了個滾,剛站起來,卻又被趙卓瞅準了機會,上前又是一腰刀。這一刀,將豨的喉嚨劃開了一個長長的口子。一股帶著腥氣的鮮血,從豨的脖子上噴射而出,濺了趙卓一身。那頭野豨倒在地上,不斷地哀嚎著掙紮,再也動彈不得。

趙卓定睛去看,才發現原來是剛才孟冬潔打出了兩隻飛鏢。第一隻打在豨的背上,居然透入了它的皮肉,分擾了它的注意力。第二隻則正打中豨的左眼,這才讓趙卓等到了機會,手起刀落,砍殺了那頭凶悍無比的野豨。

趙卓把兩隻飛鏢從豨上拔出來,擦去了上麵的血,將它們遞還馬上的孟冬潔。他咧著嘴誇獎孟冬潔說:“真是好鏢法!要不然,我若被這頭豨傷了,才不好看。”

孟冬潔還以盈盈的一笑,說道:“小菜一碟罷了。”她一邊說,一邊下了馬,想看清楚這頭被她和趙卓聯手殺死的豨。

此時,這頭足有一人身長的豨正躺在地上,脖子上的鮮血汩汩而出,正在抽搐中慢慢地死去。

空氣裏彌漫的血腥味,讓孟冬潔的胃裏感到痙攣。她幾乎忍不住地想要嘔吐,內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深深的負疚感。

接下來發生的事,則更加讓孟冬潔感到了惡心。

原來,被殺死的是一頭母豨。此時,不知是從哪裏忽然竄出了一群小花豬,足有八、九隻。這些小花豬是這頭母豨的幼崽,每隻都才不過一、兩個月大小,身上有花紋的毛皮還沒有長結實,看上去肉呼呼的,居然還有幾分可愛。這些小豨不知母豨已經死去,圍著它亂竄亂拱。有幾隻竟然還上前,銜著母豨腹部的乳頭吮吸著。

一直等在旁邊的那幾隻獵狗,早就不耐煩了。它們不等主人的招呼,紛紛撲上去,眨眼的功夫就將那幾隻幼崽咬得皮開肉綻,嗚呼哀嚎。

孟冬潔見了,失聲地驚叫起來:“畜生!快停下。”

可那幾隻獵狗根本不聽孟冬潔的招呼。等到獵狗的主人把它們喚開,那幾隻小豨早就被咬斷了脖子,一個個全都咽了氣。

罪孽呀!孟冬潔實在不忍相看。她把頭扭到了一邊,幾滴眼淚不由地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

其實古人在圍獵時,講究“網開三麵”。說的是捕殺獵物時應該圍而不合,留有餘地,不能斬盡殺絕。尤其是對於未長成的幼獸,或者懷有身孕的母獸,通常都應該放過。人在打獵時,也必須積德行善,對獵物不能斬草除根。如果過度地捕殺生靈,那將會受到天譴的!

趙卓見發生了這樣的慘狀,也不禁得連連搖頭,心中十分不忍。如此殘暴的殺戮,是他極不願意看到的。於是,他無心再繼續捕殺從身邊不斷奔逃而去的獵物,揮手招呼大家收身回營,提早結束了當天的獮獵行動。

此時,遠方的山脊正被晨曦點亮,山穀間淡淡的薄霧漸漸散去,露出了一片灰蒙蒙的山林。秋天的陽光溫柔地照進山裏,將山坡上深深淺淺的植被,染上一層飄渺不定的色澤。

獵人們回到了營地,開始清點獵物。共捕殺了五頭鹿,兩頭豨,野兔、山雞各二、三十隻。趙卓吩咐將捕到獵物分給本地的獵戶一半;剩下的一半,除留了一頭鹿和幾隻野兔、山雞當作眾人當日的夥食外,其餘的野味,差人全都從水路運回東京,分給京城裏親友們嚐鮮。

西輔本地的獵戶們,帶著分到的獵物各自回家休息了。趙卓從東京帶來的人馬,就在圍場中的營地裏歇息。大家約好等到明日拂曉前,再一起聚齊圍獵。趙卓吩咐完後,便走進自己住的木棚歇息,眾人也隨之各自散去。

在營地裏,從趙府跟來的一位姓鄭的廚師,見眾人今日回來的早,便就給大家燒了一鍋“菜羹”當點心。

古代通常稱負責做飯的庖廚為“廚子”或“夥夫”,能被稱為師的比普通的廚子要多幾手絕活。比如說,一位好的廚師,不僅能做精工細料的筵席,還能因地製宜,用粗糙的食材做出美味的膳食。

當眾人一早外出打獵時,鄭廚師就走出了營地,從山邊的一處低窪的水田裏,撿回來一大把野生的水芹菜。

水芹菜又名河芹,嫩莖及葉柄都可食用。它的生長期較長,秋、冬、春三季裏都能采摘到。

鄭廚師先煮上一鍋粥,再將水芹菜洗淨、切碎,放入鍋裏,加上作料與粥同煮,便烹製出了一鍋清淡而美味的“菜羹”來。

宋代飲食的烹飪方法跟現今有所不同,他們很少用油來炒菜。食用蔬菜時,一般是采用燙食、水煮或水汆。這樣煮出來的菜,又爛又香,既清淡,還有營養。

有人給趙卓端來了一碗菜羹。細碎的菜汁裹著粘稠的米糊,看上去非常誘人。趙卓嚐了一口,覺得有滋有味。他吃完了一碗菜羹,看天色尚早,就靠在床上,翻看起了《武經總要》。

《武經總要》是宋代的一本軍事百科全書,是由宋仁宗趙禎朝的文臣曾公亮和丁度主持編修的。該書於慶曆四年(公元1044年)編修完成,共分前、後兩集,每集各有二十卷。前集講述了北宋的軍事製度,包括選將用兵、軍隊組編、軍事訓練、行軍宿營、古今陣法、通信偵察、城池攻防、火攻水戰和武器裝備等。後集則輯錄曆代用兵的實例和典故,講述了許多古代的真實戰例,並分析和講評了這些戰例在用兵上的得失。

趙卓正閱讀的,是該書中《器圖》一卷中有關鎧甲製造的內容。

宋朝的軍隊以步兵為主,因此作為軍士防護之用的鎧甲就顯得十分重要。宋代的鎧甲包括兜鍪、甲衣、披膊、吊腿等幾部分,品種則有鐵甲、素甲、渾銅甲、皮甲、鐵身皮副甲等。

除了披輕甲的普通作戰士兵外,宋朝的軍隊裏還有全身披“步人甲”的重裝步兵。步人甲的甲身是一個整片,由鐵質的甲葉用皮條或甲釘連綴而成,屬於典型的劄甲。身上的護胸、護背用帶子從肩上係連,再從腰部用帶子束紮。腿部左右有兩片膝裙,胳膊上係有披膊,頭部有圓形的兜鍪。步人甲的甲重達三十公斤,能將一名軍士包裹得密不透風。

在戰場上,不僅軍士披甲,就連戰馬也常常披甲。馬甲有皮質和鐵質兩種,包括麵簾、雞頸、蕩胸(即當胸)、馬身甲和搭後五個部分。當戰馬披裹上馬甲之後,其頭、頸和軀幹能得到有效地護住,隻露出馬的眼睛、嘴、耳朵、四肢和尾巴。

趙卓共有兩副鎧甲,一副是鎏金的鎧甲,另一副是能貼身穿的銀絲甲。所謂鎏金,不過是為了美觀。古人早就掌握了給器物鎏金的工藝方法。通常是將金和水銀合在一起加熱,使得金溶於汞而形成合金的液體,再把這種金汞的液體塗抹在器物的表麵,然後通過加熱使金汞中的水銀蒸發,這樣金就能附著在器物上而不會脫離,使鎏金的器物顯得金光閃閃。

當趙卓讀完了《武經總要》中的《器圖》這卷,午時已過。鄭廚師將午膳也準備好了。今日的午膳非常豐盛,有烤得外皮焦黃的小乳豬、野蘑菇燴兔肉,以及山雞肉、野菜、蘑菇和豆腐在一起的“涮火鍋”。

先說這道烤乳豬。那幾隻小花豬肉嫩皮軟,放在炭火上反複地翻滾烤製,肥油都從皮上冒出來,豬皮在油中被炙烤得異常香脆。吃的時候用刀旋開脆皮,再蘸些蒜末、白醋、或是梅子醬等調料,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再說野蘑菇燴兔肉,是把野蘑菇洗好了,加調料同兔肉燴在一起。吃起來鮮美滋補,讓人感到唇齒留香。

隻是,對於涮火鍋,一定會有人問:宋人也知道涮火鍋麽?

的確不假。對宋人涮火鍋的記載,在不少史書中都能找到。宋人林洪在《山家清供》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說有一次他去五夷山尋訪師道,在雪地裏捕獲到了一隻兔子。可山裏沒有廚師來做烹廚。於是,“師雲:山間隻用薄批,酒醬、椒料活之。以風爐安桌上,用水半銚,候湯響一杯後,各分以箸,令自夾入湯擺熟,啖之,乃隨意各以汁供。”對這種吃法,他們還取了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稱“撥霞供”。很明顯,這裏記述兔肉的吃法和現代人涮火鍋並無兩樣,用的是涮而不是燉或煮。

那麽,宋代時有豆腐嗎?答案也是肯定的。宋人寇宗在《本草衍義》中記載:“生大豆,又可磑為腐,食之。”說的就是豆腐。《水滸傳》“楊誌賣刀”一回中講到:當潑皮牛二聽說楊誌一把寶刀竟然要賣三千貫時,喝道:“什麽鳥刀,要賣許多錢!我三十文買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鳥刀有甚好處,叫做寶刀!”可見在當時,豆腐已是大眾日常的菜肴。

宋代不僅有豆腐,還有象醬油這類的調味品。醬油在《山家清供》一書中也有記載,這裏就不去細說了。

可是,如此豐盛美味的午膳佳肴,有的人卻偏偏一口也吃不下。

原來,孟冬潔自從早上看到那群小豨慘遭殺戮的血腥場麵後,良心就一直被折磨著,害得她根本吃不下午膳。此時,她一邊在心裏默默地懺悔,一邊悶悶不樂地走進了趙卓的木棚。

“誰惹你了?瞧你這一臉的不開心。”趙卓用完了午膳,剛又拿起了《武經總要》,想再讀下一節,卻見孟冬潔心事重重走進木棚,便關切地問道:

孟冬潔在木棚裏踱了幾步,才在用圓木搭起的木桌旁坐下,很鬱悶地說:“沒別的。我隻是後悔這次來獮獵了。”

“不是你非要來的麽?如何又後悔了?”趙卓問。

孟冬潔搖頭歎了一口氣說:“趙兄,你說在這世間,生靈萬物為何不能平等相處呢?平日善良的人,怎麽會又突然變得如此殘忍,為了一時的享樂,隨意地虐殺其它的生靈?”

趙卓聽了,半晌沒有吭聲。他明白孟冬潔心裏在想什麽。其實,這個問題也常常困擾著他。他思考了片刻,回答道:“首先,這應該源自一種生存的需求吧。”他解釋說:“人要想生存,就必須得果腹和取暖。除了糧食和布匹之外,還需要動物的肉和毛皮。在這點上,人跟動物沒什麽兩樣。虎豹豺狼都要取肉為食,牛羊豬馬都要吃草為生。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這原本就是上蒼的安排,談不上是殘忍。”

孟冬潔沉默著,臉上依然是迷惘的神情。她又問:“難道所有的戮殺,全都是為了生存嗎?”

趙卓歎息了一聲,回答說:“當然不是,自然界裏的殺戮,除了為了果腹和取暖外,還常常會源自其它的原因,比如享樂。”

“就象是今天的圍獵?”孟冬潔問。

“是的。”趙卓點了點頭。他見孟冬潔蹙起了眉頭,連忙又補充說:“其實,即使是為了享樂,也不見得完全是件壞事。殺戮的本身,可視為世間去繁存簡的過程,也是順應天意的。因此,甚至可以說是公平合理。”

“公平合理?隻是對強者而言吧?”孟冬潔反問道。她搖了搖頭,接著說:“對世間的弱者,哪裏又有公平?就象今日的圍獵,我們能主宰那些無辜生靈的生死,還不是因為人有著高過動物的智慧和力量?”

趙卓聽了,點頭同意說:“的確。世間本來就是強者說了算。”他沉思了一會兒,又說:“其實,不光強者會殺戮。有的時侯,弱者一樣也會殺戮。通常,那都是來自弱者的反抗。人常說:亂世不狠必被屠。當世間的環境壞到了一定程度,弱者被欺淩得無法生存時,也會暴露出冷血和殺戮的一麵。”

孟冬潔點了點頭。她同意趙卓剛才的說法。就連兔子急了,都會咬人呢。一旦被逼到了牆角而無路可逃時,誰都會拚死一搏。她的口氣緩和了下來,說道:“真希望有一天,人和動物之間能平等的相處,讓世間再也沒有殺戮。”

“世間的殺戮,並非僅存在於人和動物之間。”趙卓顯然已經進入了更深一層的思考。他的語氣也變得不再平和,而是有些傷感。他接著說:“其實,世間最可怕的殺戮,通常是發生在國家之間的。國與國之間為了競爭,常會發動戰爭。而國家之間的戰爭一旦開啟,就會更加凶殘和不擇手段。當強國欺淩弱國時,弱國隻有以死相拚。這樣一來,便會殺得血流成河,讓世間變得如同地獄一般。”

孟冬潔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認同說:“的確。國家之間的戰爭,才會帶來世間最殘酷、最可怕的殺戮。”

趙卓重重地歎了口氣,又說:“更不幸的是,國家之間開啟戰爭的原因,有時不僅是為了需求和享樂,還會因為另外一種原因。”

“是什麽?”孟冬潔不解地問。

“榮耀。”趙卓淡淡的回答。他搖了搖頭,才又解釋說:“許多時候,為了國家的榮耀,人會變得瘋狂,進而開啟國家之間的戰爭,從而造成世間大規模殘酷的殺戮。”

孟冬潔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恨恨地說:“那些開啟國家之間戰爭的人,難道他們沒有良心、不怕天譴嗎?”

“天譴?”趙卓思考了片刻,答道:“或許會吧。不管是出於良心,還是出於對天譴的懼怕,隻要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算改惡從善。隻是,國家之間的戰爭一旦開啟,就很難再停下來。在戰爭中,殺戮不僅可怕,還會讓人上癮。”

“這是個何等殘忍和暴力的世界!”孟冬潔感到十分悲憤。她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拉開門,又回頭說道:“我可不想背負著殺戮的罪孽而活著。明天的狩獵,我不去了。”說完,她轉身出了木棚。

趙卓見孟冬潔走了,禁不住地又歎了一口氣。

剛才關於殺戮命題的這番討論,把趙卓攪得心情煩亂。他沒心思安靜地讀書了,起身在屋裏來回地踱步,心裏想:要說起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會引起世間的殺戮,在我大宋朝這些年的對外用兵中,又何嚐沒發生過?自建朝起,本朝曾與遼朝、西夏、吐蕃和大理之間發生過多次戰事,摩擦不斷。這諸多次的對外戰爭,有的是主動出擊,有的則是迫不得已。如今,北方的金朝,正虎視我中原,隨時會爆發新的戰爭。大宋朝雖然表麵上處之泰然,可實際上卻是暗流洶湧、危機四伏呀。

想到這兒,趙卓的心情變得愈發沉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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