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洋死得其所
一劍飄塵
今天在朋友圈拉黑了一個讀者，她轉發雷洋的日記給我，還對我說：“看看，雷洋雖然死了，他日記傳播的正能量還在鼓勵著人們向往美好生活。”我如此頑愚不化的一個人，真真是怕辜負了這個姑娘的一片丹心在夜壺，隻有拉黑了事，給她留下一片美好的憧憬，免得有成為楊麗娟大媽，追著我曝光我的私聊紀錄。
隻是，我有點兒不明白這個姑娘的邏輯：如果傳播正能量，都保不住雷洋的性命，正能量還能夠被稱為正麽？
我曾經在文章“為什麽不能相信正能量”裏麵說過，能量實際上就沒有正負的叫法，也就是清華工農兵博士才會提出這種“正能量”說法。對於屁民來說，跟在工農兵大博士屁股後麵，相信能量有正負，最終的結果就是雷洋：傳播了一輩子正能量，被警察叔叔拖上黑車以後，才知道不要說正能量，原來自己連負能量也沒有，整個是沒有能量。能量都在警察叔叔的電棒裏呢。
所以，我要說：雷洋死得其所。
首先，他是死得無怨無悔。根據他小清新日記看，錢雲會被碾碎頭顱的時候、徐純合被無辜槍殺的時候，他一定是覺得那都是被正能量消滅的負能量。至少，他不關心這些人的冤屈。他自己是體製內的，是在正能量的保護範圍內的。生於體製，死於體製，雷洋還有什麽可以抱怨的呢？我就覺得，他要是有在天之靈，應該再寫一篇歌頌正能量的文章：雷洋之死，死於負能量的嫖娼。當然，我相信他沒有嫖娼。他妻子在起訴書裏，也花費了大量的篇幅，強調他沒有嫖娼的時間、空間、心理凡此種種。所以，我即使不相信雷洋，也得相信他孀居的妻子。
但是，從正能量的角度看，雷洋還是死於嫖娼的，即使他自己沒有嫖娼。因為這個社會要是沒有“嫖娼”這種負能量的事情，掌握了正能量的警察叔叔們，怎麽也不會穿著便衣就懷疑雷洋嫖娼了。網絡流行語說：這屆人民不行。確實很有道理，如果這屆人民都像雷洋一樣：埋頭讀書考名校，努力工作進體製，到了年齡就娶妻，閑暇歌頌正能量。這屆警察，就要省事得多，不至於做抓嫖這種危險性比較大的工作。不要說弄出個雷洋案子，惹得一身騷。就是天天在妓院門口蹲點，也必須有巨大的克製力，壓抑身體內的荷爾蒙啊。總不成，天天在妓院門口抄黨章吧。
網絡上有個50多歲了的荷蘭販賣人口蛇頭李劍芒，他的觀點就是一直這樣的：人民都是暴民，所以出現暴政，隻有等待包子施恩，中國才有希望。他這種觀點吸引了無數良家婦女的追捧，就像我前麵拉黑了的那個讀者一樣。在他們看來，人民素質低下，才是中國社會問題的根源。還好，他還在等包子，沒有等警察叔叔抄完黨章，良心發現。在李劍芒這樣的蛇頭眼裏，如果這屆人民都是50年代、60年代的標準——毛主席一句話就連談戀愛都不談了，婚姻變成配種，完全按照黨的標準——中國就有救了。不過，我總是懷疑：李劍芒這樣希望的根本原因還是，這種人民容易被他騙上偷渡荷蘭的客船。地球不是天堂，人民不是天使。人民素質有高有低，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是因此把社會體製性的罪惡怪到人民的頭上，就是抄黨章的結果了：最美好的一夜屬於黨。顯然，雷洋雖然寫了諸多正能量的日記，卻忘記了抄黨章。否則，出門向右，一定是頭罩黨徽的金光，於黑夜之中唯我正能量。便衣們遠遠一看，就知道：這是有素質的黨員同誌，不是無素質的人民。
顯然，雷洋案件注定會成為中國司法史上的一件大案，這也是他死得其所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總算讓他的那些在體製內的、特別是在司法界的人大校友們發出了吼聲：原來能量真的沒有正負，而是掌握在誰的手裏，就可以正了自己負了他人。看看吧，現在即使官媒也發聲，質疑叫警察濫權了。難道徐純合被槍殺的時候，警察沒有濫權嗎？但是在徐純合事件上一致站在警察立場的官媒，這次卻和雷洋站在了一起。所以毛太祖的名言啊：有的人死了輕於鴻毛，有的人死了重於泰山。一劍飄塵加一句按語：關鍵看這個人是在體製內還是體製外。
當然，無論如何，雷洋之死讓這個體製能夠意識到警察權力的失控，也是好事。但是，從體製外的屁民的角度看，如果因此就希望這個體製能夠解決權力失控的問題，最終讓屁民和雷洋這些在體製內的官僚們獲得平等的權利，那一定要失望的。我的一句名言：絕對的權力，絕對的失控。現在體製內的媒體、司法界出聲力挺雷洋，也不過是因為發現正能量的屠刀突然之間落到了他們的脖子上而已。他們更多尋求的依然是本體製中人免於恐懼的權利，而不是整個人民免於恐懼的權利。沒有民主選舉，就不可能有平等的人權，也就不可能實現人人免於恐懼的權利。
根本上，雷洋案件也並非看起來那麽簡單的一起警察濫用暴力的案件。更深層的是：這個國家的社會階層分化嚴重，政府穩定（並非國家穩定，國家已經不穩定了）建立在警察的暴力之上。維穩費用高於軍費，就是一個數據化的證明。而雷洋事件，不過是具體案例證明了這個政權維穩的基礎罷了。在這種情況下，警察權力空前膨脹，而濫權警察也絕對不會受到實質性的懲罰。如果說江時代，是通過賄買官僚階層獲取支持的話，顯然，從胡時代至今，是通過縱容警察暴力維持穩定。這才是徐純合、雷洋、以及最近的蘭州警察開花屁股事件層出不窮的根本原因。我們能夠指望體製內的媒體、官員，從根本上反對這樣的政策嗎？不可能。
雷洋死得其所，因為他特殊的體製內的身份。希望那些平時隻盯著正能量、隻傳播正能量的人因此明白：能量的正負並非能量自有特性，而是掌握能量的人才決定的。警察掌握了能量，就可以便衣殺雷洋，無論他歌頌了多少遍正能量，也沒有卵用。政府掌握了能量，就可以欺壓人民，無論人民素質高低都沒有卵用。簡單地說：不受控製的能量，都是負能量。體製的不公正，最終也一定會傷到體製內的人。這，才是雷洋案的真正啟示。至於嫖娼、冤屈等等，罷了吧！中國比他更不嫖娼的、而更冤屈的多了去了。
歡迎轉載，轉載請注明作者：一劍飄塵，美國出版、第一部64事件長篇小說、禁書“天安門情人”作者，美國作家、哲學思想“無限主義”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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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05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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