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林徽因與梁思成之問 —— 至性癡人金嶽霖（連載2）》）
梁思成一定是聽懂了妻子的話外音，我們能夠從他輾轉反側的一夜無眠，和他回答妻子的話裏，聽出他來自心底的痛切：“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選擇了老金，祝你們永遠幸福。”
我想，這番談話，大概破滅了梁思成對獲得妻子愛情的最後希冀，剩下的是那種在情意失落中互相陪伴的疲累， 好在她們之間還有暖暖的親情、艱辛的事業可以共慰寂寥。而煎熬梁思成的，是那些歲月裏對林徽因無盡卻又無望的愛戀。
多年以後， 梁思成對自己的新妻林沫說：“與林徽因一起生活， 很累“， 體味言中三昧，令人動容。
於是， 林徽因把梁思成的這番話， 又原原本本地傳給了已經向他表明過心跡的老金。我常常想，老金向林徽因表白心跡，林徽因與梁思成大吐苦水，林徽因又把梁的話帶給老金，如果拍成電影，場場都該是氤氳著曖昧的微妙，場場都應該洋溢著佳人難言的憂窘。
雖然遍翻曾經關注過這場逸事的傳紀， 對這番過往的議論差不多都是不著邊際的雲淡風輕， 主旨都是在讚美幾位與事者的名士風度、脫俗愛情。——但我不信，正身曆其中的老金會體味不出那柔情三昧的玄妙！
老金不愧有超然的智慧，他適時的退縮了。
老金說的不錯， 梁思成舍棄自己成全愛人的愛，是難得的真愛。但老金之退出，又何嚐不是舍棄自己成全愛人呢！更何況，老金不會不明白，林徽因更愛的是誰。
老金的退出，是因為他以至性哲人的直覺看明白了，隻有舍棄才能成全他追求的夢幻般完美的愛戀！林徽因說過，她是舊式的女子，再也生不出什麽別樣的愛情，她愛自己現在的家庭，勝過愛一切。老金可以給與林徽因所渴望的愛於一時，卻不能成全林徽因向往的愛的生活——而梁思成卻可以！
柏拉圖式的金林之戀，成就了她們超逸脫俗的美名。但她們如果真的走到一起，卻將注定是各自的悲劇！
林徽因是幸運的，她既有至性的哲人可以寄托童話般的柔情浪漫，也有氣度恢宏的丈夫可以倚靠如山。
林徽因也是真誠的，她並不像圍城裏蘇小姐糟改的唐曉芙， “ 抓一把男朋友在手裏玩弄著呢！” 。
莎翁說過，虛偽的心不會有堅固的腿。隻有以誠開放心靈者，人才會應之以誠。林徽因的真情，留給徐誌摩的是她最美的詩篇。 除了那首情恛百轉的《情願》，更有那首被世人風傳是因傷婉於斯人已逝而作的《人間四月天》。 可哀的是， 佳人的多情淚，那時候已經隻能灑向青草新塚了。[附注2]
心曲通幽，徐誌摩成了林徽因的“人間四月天”；情至靈知， 林徽因也成了金嶽霖終其一生的“人間四月天” ，“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是老金對林徽因的奠聯，也是老金對自己一生愛戀的寫照。
我們可以理解甚至同意錢鍾書對於林徽因情愛觀的反感，但當你看到，老金在得知梁思成再婚後，到佳人墓前祭花奠酒衰然長坐的側影； 當你聽到老金嚅囁嘴唇， 向記者索要他未曾見過的一張林徽因照片時那難掩哀思的深情之聲；當你親臨老金為長逝佳人舉辦生日紀念的那種莊重；當你親聆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老金，用 蒼老的聲音說出“極讚欲何詞”這句對林徽因最後的讚歎，你如何還會懷疑林徽因愛著老金的真誠！
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莊子。漁父》）
（ 江天按： 這是幾年前的舊文，關於林徽因對梁思成述說“同時愛上了兩個人”的橋段， 雖然流傳甚廣，包括許多史學性質的傳記文字也常引用， 但後來已頗有學人認為此說 不可做信史看，因隻有梁後妻的孤證，—— 此說似亦可成立，待學界進一步的結論。 ）
二、老金和老毛—— 其癡乎？其智乎？
老金做學問， 到了48年就走過了巔峰，以後雖然也時有著述，但已消減了創造性思辨的光焰。 當然， 這已經毫不影響他成為那個年代最富盛名的哲學大師的稱號。
老金有幸出生在一個大師輩出的年代，但也不幸親曆了大師們的悲慘凋零 。 —— 那些49年後留居大陸的大師們，沒有幾個能僥幸逃過他們生命的劫難。
老金是大師中那些為數不多的幸運兒之一。而主流的聲音則認為， 成就老金一生幸運的也恰恰是他世味不深的癡性。（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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