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鬆到訪北京的第一天,毛澤東與他舉行了會談。看似隨意的交談中包含了最重要的一句話:
”你們想撤一些兵回國,我們的兵也不出國。”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你們從越南撤軍,我們也不出兵與你們打仗了。毛澤東一言九鼎,為中美20年的敵對劃上句號。
毛澤東接著瀟灑地說,具體問題你們與周總理接著去談,我就不參與了。
跟周總理談什麽呢?周恩來與美方的談話方方麵麵,可謂包羅萬象,但是與美方談成的協議隻有一個,就是台灣未來的地位。周恩來與基辛格已經談好了,就等著尼克鬆前來蓋章確認。尼克鬆訪華最後一天,借美國國務院有人反對為名,美方想對已經成稿的《中美上海公報》做修改。周恩來拿不定主意,請示毛澤東。毛澤東一錘定音:關於台灣部分,一個字也不能改,其它部分可以商量。毛澤東寬慰周恩來:尼克鬆來都來了,他還能空著手回去?果然,周恩來把毛澤東的話傳給美方之後,美方僅僅在不涉及台灣的部分做了幾個象征性的改動,上海公報得以定稿,中美實現和解。
後來的曆史學家們翻遍美中所有的會談記錄,發現根本就沒有雙方商討如何對付蘇聯的談話。基辛格後來在總結尼克鬆訪華成果時寫到:
“美國打開中國大門的動機是為了走出越南戰爭的陣痛和冷戰的不祥陰影,給美國人民展現一幅和平前景。”
沒有與中國聯手對抗蘇聯的協議、對話或任何其它形式的成果。事實上,上海公報中專門有這樣一句話:
“──任何一方都不準備代表任何第三方進行談判,也不準備同對方達成針對其他國家的協議或諒解。”
前半句針對的是美國請求中國對越南施加影響,促使越南與美國在巴黎的談判達成協議。周恩來回答美方:中方不能參與越南事務,美國必須自己去與越南談判。
後半句是向世界說明,美中之間沒有任何針對其他國家的諒解和協議。全世界都知道這個其他國家指的是蘇聯。毛澤東從來沒有尋求美國的幫助來對抗蘇聯,也沒有因為與美國和解之後而對蘇聯采取過實質性傷害行動。蘇聯對此也心知肚明。一個例子就是1971年,珍寶島衝突之後僅僅兩年,中國就從蘇聯引進了10架米-8武裝直升運輸機以及其它武器裝備,之後又追加了米-8的訂購。1973至1976年間,中國從蘇聯進口安-26基本型運輸機51架,45架分配給空軍,6架給了海軍。毛澤東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我將另文詳述。
在上海送別尼克鬆回到北京,周恩來馬上飛往河內,除了向越南領導人通報尼克鬆訪華事宜,還勸說他們與美國達成和平協議,實現越戰停火。
之後,毛澤東也在北京敦促來訪的越南領導人與美國達成和平協議,暫時停火。毛澤東對越南領導人說:等美國人走了之後你們再打,可以少死人。意思是美國人打怕了,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中國在拿到了尼克鬆對台灣未來地位的明確承諾之後,出麵對越南施加影響,促使越南與美國達成停火協議。
1973年1月27日,越南共和國(南越)、美國、越南民主共和國(北越)及“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又稱越共)四方在法國巴黎簽署和平協議,實現越戰停火。兩個月後,1973年3月29日,美軍從南越全部撤出。
有了北越政府簽字的和平協議並實現停火,尼克鬆得以讓美國從越南體麵撤軍。
美軍撤出南越之後,毛澤東下令收回西沙群島。1974年1月19日至20日,解放軍海軍在永樂群島海域擊敗南越海軍,收複了珊瑚、甘泉和金銀三島,並獲得了整個西沙群島及其周邊海域的控製權。
1974年12月,北越發起了對南越的進攻,並於1975年4月30日攻克西貢,占領南越總統府。南越政府倒台,越南實現了統一。
南越滅亡了。《東南亞條約》承諾的保護南越的條款被撕碎了。保護柬埔寨老撾的條款也被撕碎了。當年推動簽訂條約的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已經去世。當時的副總統尼克鬆也為條約的簽訂跑了不少腿。杜勒斯在條約簽訂後公然宣稱,這一條約就是針對紅色中國的。一副驕橫不可一世的江湖老大罩著小弟們的派頭。尼克鬆是艾森豪威爾政府中力主對紅色中國投擲原子彈的鷹派代表人物。十餘年的功夫,不但小弟們沒有罩住,老大自己也跑路了。那是被打疼之後逃跑的。成了新老大的尼克鬆在跑路之前還專程到北京拜碼頭。杜勒斯地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估計閻王爺讓他複活,他也沒臉回來了。
在結束訪華的答謝宴會上,尼克鬆把他對中國的訪問稱為“改變世界的一周”。周恩來在上海送走尼克鬆,回到北京對毛澤東說:“他(尼克鬆)說要改變世界。”
毛澤東回答:“我看是世界改變了他。”
的確,尼克鬆變了,從與中國為敵到不與中國為敵,這一改變不可謂不大。尼克鬆改變了前任們20年的對新中國的敵對政策,那麽促使他改變政策的動機是什麽呢?
上任僅一個月,尼克鬆便出訪歐洲。此行的“高潮”——尼克鬆自己的用詞——是在巴黎會見戴高樂。戴高樂已在5年前與中國建交。尼克鬆主動對戴高樂談起了中國:
“不出10年,隻要中國有了巨大的核進展,我們就毫無選擇的餘地了。”
尼克鬆的意思是美國將不得不和紅色中國打交道。戴高樂表示同意:
“你現在承認中國,總比將來中國強大後被迫這樣做來得好。”
尼克鬆和戴高樂已經預見到毛澤東領導下的新中國將愈加強大的不可阻擋之勢,因為當時的新中國已經比1949年建國時以及之前要遠為強大。
越戰讓美國遭受了重創,世界上的每個人都看到這個世界改變了。尼克鬆敏銳地意識到這一改變與以往不同,他所熟知的西方政治和曆史哲學不能解釋物質力量如此強大的美國竟然會陷在越南這樣一個弱小國家的泥潭裏,沒有取勝的希望。顯然,支配世界運作的某種基本規律——尼克鬆稱之為哲學——變了。基辛格把這叫做“前所未有的新層麵”。尼克鬆清楚地認識到這一改變的動力不是來自越南,而是來自越南背後的中國。美國是在與中國較量。五大力量的新名詞是對這一改變世界的新動力的承認。
尼克鬆在回憶錄中寫道:
“它證實了我的這一信念,即我們必須……搞好同中國的關係。否則我們總有一天要麵對世界曆史上最可怕的強大敵人。”
不與中國為敵,就是他改變中國政策的動機。
1972年2月他飛往中國。在抵達北京前,他請求與中方領導人談哲學問題。他想要當麵見識一下毛澤東用來改變世界的哲學究竟是什麽樣的。
尼克鬆最終有沒有找到或者理解改變世界的哲學?尼克鬆口口聲聲要改變一個正在改變的世界,其用意無非是要讓這種改變朝著有利於美國的方向再作改變,他采取的辦法就是與主導這一改變的力量——或者說哲學——聯手,這樣的話,這股改變的力量就不會繼續損害美國了,而且還能借助這股力量來對付蘇聯, 這不失為一個精明的實用主義的解決辦法,但其本質是機會主義的,因為沒有觸及到問題的根源。
按照中方的會談記錄,與毛澤東的會見結束,雙方握手告別,他對毛澤東說:“我們在一起可以改變世界。”
按照中方的談話記錄,毛澤東沒有回應尼克鬆一起改變世界的呼籲,隻是客氣地說:“我就不送你了。”
中國近、現代史上有三次實現工業化的努力。第一次工業化努力的洋務運動由於甲午戰敗而中斷。第二次民國時期,由於日本入侵而中斷。兩次都是日本征服朝鮮之後入侵中國的。
新中國開啟了第三次努力,想要打斷中國工業化努力的換上了比日本更為強大的美國。但這一次麵對毛澤東,美國不僅沒能征服朝鮮,繞道越南也以失敗告終。毛澤東趕走了阻擋中國工業化的攔路虎,打通了中國第三次工業化的道路。
鄧小平說:“我們能在今天的國際環境中著手進行四個現代化建設,不能不銘記毛澤東同誌的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