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續憶》
第二十二章 在羅伯特 · 舒曼夫婦的墓地上
徐家禎
(中)
克拉拉·舒曼
舒曼隻活了四十六歲就離開了世界。除了莫紮特、舒伯特、肖邦和韋伯 以外，世界音樂史上又多了一位短命的音樂天才。舒曼是發神經病死的，這是 因為他在不長的一生中經受了太多的不幸和折磨。
舒曼決定將一生獻給音樂之後，他最想成為的是鋼琴家。於是，他就日 夜苦練彈琴，還自己發明了一種練習手指的方法。結果，事與願違，他自己的 方法不但沒有幫他加快練琴的速度，反而使他的一根手指受到永久性的損害。 舒曼想成鋼琴家的願望最終成了泡影。這是對他一生的最大打擊之一。
舒曼知道自己不再可能成為著名鋼琴家之後，他就開始在作曲和音樂評 論這兩方麵下工夫。一八三一年，舒曼開始寫音樂評論。他和一批要改變音樂 界陳舊風氣的年輕人成立了著名的“大衛同盟”(Davidsbund)，希望在音樂 界建立起一種清新、優良的新風氣。他們在舒曼創辦的《新音樂雜誌》上著文 推廣巴哈、貝多芬、舒伯特、孟德爾鬆的音樂，發掘出這些偉人去世以後已經 被世人遺忘的偉大作品。他們也在雜誌上推薦當時還默默無聞的年輕音樂家， 比如:後來成為德國音樂史上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的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 1833-1897) ，就是因為舒曼的大力推舉而成名的。《新音樂雜誌》成 了德國最權威的音樂評論雜誌。舒曼那時寫的文章，至今雖然已經事隔一百多 年，但是他的觀點直到現在還是很有價值的。
因為工作過度，舒曼得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症，從二十三歲起，他就常常 會頭暈腦漲，有時甚至會嚴重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那年十月十七日夜裏，他曾 企圖跳樓自殺。此後一段時間，他經常處於一種精神分裂的邊緣。
對舒曼一生打擊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多磨的戀愛和婚姻了。舒曼十八歲 聽從母親的意願進入萊比錫大學法律係的時候就開始跟鋼琴家威克(Friedrich Wieck, 1785-1873)學琴。後來，在他決定把一生貢獻給音樂以後，更搬進威克 的家，住在他那兒潛心學琴。威克先生有一顆掌上明珠 —— 那時僅十一歲的大 女兒克拉拉(Clara Wieck, 1819-1896)。還在克拉拉出世以前，威克先生就已 經設計好了克拉拉的前程:他要他的女兒成為有名的音樂家。克拉拉九歲就登 台表演，十一歲就跟隨父親在歐洲巡回演出，遠至巴黎。她在十六歲以前，就 成了歐洲著名的“神童”，連歌德、孟德爾鬆、肖邦和巴格尼尼都是克拉拉的 仰慕者。
舒曼住進威克先生的家以後，跟克拉拉天天在一起，日長時久，兩人就 產生了愛情。克拉拉在一封給舒曼的信中說:“你第一次吻我的時候，我真覺 得好象要暈過去了。我的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了!”一七三七年，舒曼正式向威 克先生提出要跟他女兒克拉拉結婚的請求。但是那時，舒曼不但年齡比克拉拉大九歲(舒曼當時二十六歲，而克拉拉隻有十七歲)，而且還隻是一個默默無 聞的年輕人，所以威克先生無情地拒絕了舒曼的求婚，還把女兒送到德累斯頓 去，不許他們以後再有任何來往。有一段時間，連通信都不允許。但是，舒曼 還是千方百計地寄信給克拉拉。威克知道以後，勃然大怒，寫了一封措辭凶惡 而無禮的信給舒曼，還威脅說要殺死他。舒曼和克拉拉忍無可忍，最後隻好訴 諸於法庭。經過三年痛苦的掙紮，舒曼和克拉拉終於勝訴。看來，德國即使早 在一兩百年之前，也已經成了一個法治國家，所以受到封建家長壓製的年輕人 至少還有求助於法律那一條路可走，而不用像中國的梁山伯和祝英台那樣，隻 能落到個死去以後雙雙變成蝴蝶的悲慘下場。
一八四0年九月十二日，舒曼和克拉拉有情人終成眷屬。那年，舒曼已 經三十歲，而克拉拉還隻有二十一歲。那一年，也是舒曼音樂創作的豐收年: 光是歌曲，在一年之中他就寫了一百四十首。
克拉拉不但是個天生的美人，而且也是一位藝術修養很高的音樂家和表 現力極為豐富的鋼琴家。舒曼的很多鋼琴作品都是由克拉拉首演以後才在世上 得到廣泛流傳的。舒曼很多器樂作品也是從克拉拉那兒得到靈感才創作出來的。 所以，無論從家庭還是藝術而言，克拉拉都是舒曼的良伴。
如果說舒曼和克拉拉結婚的那一年是舒曼的“歌曲之年”，那麽第二年， 一八四一年，就是舒曼的“交響樂之年”;而一八四二年，就是他的“室內樂 之年”了。在一八四一年一月，舒曼隻用了三天時間就完成了第一交響曲“春 天”的草稿。三月底就在萊比錫首演。那年，舒曼還開始創作他那首著名的鋼 琴協奏曲，完成了第一樂章，當時定名為“幻想曲”。一八四二年，舒曼開始 大量創作室內樂，在一年裏完成了三首弦樂四重奏、一首鋼琴五重奏。那三首 弦樂四重奏竟是他在一個月中完成的!
由於工作勤奮過度，也由於早年所受的種種挫折和打擊，舒曼的神經開 始崩潰。他有時候專注於創作之中，會沉默寡言到病態的地步，連有客人來訪， 他都會沒有注意，因此，有時還得罪了一些朋友。
舒曼從一八四三年起，應孟德爾鬆之請，擔任萊比錫音樂學院的作曲教 授。一八五0年全家搬到杜塞多夫去住。舒曼擔任該地交響樂團的指揮。那時 他已經常常感到精神渙散、無法集中注意工作。他還常出現幻覺，說，已經去 世多年的作曲家，如巴哈、舒伯特、孟德爾鬆常常來到他的床邊，向他指示很 多旋律。一九五四年二月，他終於精神失常，獨自秘密離家投身於萊茵河中。 幸虧那時正好有個漁夫經過，將他救起。以後兩年，舒曼一直在一家精神療養 院中治病。一八五六年七月二十九日，舒曼死在克拉拉的懷中，時年隻有四十 六歲。舒曼的遺體運到貝多芬的故鄉波恩，葬在那裏。大音樂家勃拉姆斯、大 詩人席勒和大小提琴家姚阿欽都參加了葬禮。一八八0年還在墓前立了墓碑。
晚年克拉拉·舒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