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後言
父親江公少華像
“贛城疊翠連千裏
仙指深峽應有金
際會風雲蹉已遠
廝爭搏喊尚餘音
潮生潮落吞沙礫
春去春來送古今
人世幾番傷往事
樹蒼依舊吐芬新”
這是我一六年寫的“贛城懷古”。
二十世紀，古老的中華大地上，各種思潮風起雲湧，各方勢力你爭我奪，拚死相鬥；這場鬥爭，深刻地改變了中國。在這種大變幻，大搏殺，勢不可擋的形勢下，許多無辜的人就像渺小的沙礫一樣，被巨大的浪潮給無情地吞噬，埋沒。他們其實都是我們的同胞。其中有不少人，還是民族的精英。
父親一輩子實在是苦多甜少。童年時，雖然家境很好，但恰恰卻是戰火紛飛的抗戰年代，日寇入侵，父親跟著長輩東躲西藏，擔心受怕；抗戰勝利後，馬上就爆發了國共內戰，祖父所在的國民黨最終敗北，祖父被抓被殺，家庭劇變，跌入深淵。小姑夭折，父親失學，在舅舅家放牛兩年。幸好他堅韌不拔，堅持學習，終於以第三名的成績考上了贛州一中，勤工儉學。在極其艱苦的物質條件下，他刻苦學習，虛心請教，友愛同學，每次考試都是全班第一，被老師們譽為“穿著最破，成績最好”；後又考入贛州高級中學（贛三中前身），在人才濟濟的高中裏仍然全班第一。可就在高考前夕，卻被小人陷害，被打成“白旗”，並把“不宜錄取”的評語塞入檔案。高考成績優異，可上北大南大，卻被“不宜錄取” 四字拖累，無法進入大學學習，留下了終身遺憾。隨後，流蕩社會，靠著在礦山挖礦石，河灘挖沙，養活自己和家中老人。萬幸蒼天垂憐，恩師提攜，他才得以回到學校教書，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教師。後來又遇到媽媽，兩情相悅，卻因家庭出身而阻礙重重，幾經波折，方終成眷屬。可就在這時，文革爆發，十年動亂，大姑被人殺害，太婆被迫害致死，父親也下放山區，母親一個人帶著哥哥和我兩個幼小的孩子，艱難度日，直到林彪事件後才得以回城團聚。文革後恢複高考，改革開放，父親終於煥發光彩，施展才華，在教育事業中頗有成就，成為贛州高中教育的一代名師。可好日子還沒過幾年，母親下崗，父親為了供養我們在外求學，辛苦奔波，勞碌教課，勞累過度，損壞了身體。退休後，又和母親東奔西跑，幫我們帶大了一個個孫輩。就在辛苦勞碌了一輩子，終於可以安享晚年的時候，父親卻不幸患帕金森症，病情日益加重，以至於漸漸失去獨立生活能力。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他渴望見到在外麵的孩子們，卻因為突發其來的新冠疫情，無法實現，抱憾而去。他的一生，恰如歌詞裏說的一樣，“生活的甘甜有十分，你隻嚐了三分；生活的苦澀有三分，你卻吃了十分”。
在寫作父親的故事時，我常常情不自禁地想起父親，每每落下淚來。我為父親所經曆的苦難而痛苦，但更為父親的堅韌, 樂觀, 進取的精神而驕傲，而自豪，也為父親處世的態度和智慧所折服、所傾倒。
和父親類似命運的同代人還有很多很多。他們在如此艱辛惡劣的環境中生存發展了下來。這讓我想起我在黃帝陵前見過的一棵千年老樹，曆盡風霜雨雪，雷劈電閃, 摧殘迫害而不倒，傲然屹立在天地之間，一到春天，還綻放出新的枝葉來。
我們偉大的中華民族，不就是這樣的一棵打不倒，壓不垮，充滿凜凜正氣，勃勃生機的老樹嗎？
親愛的父親啊，你的堅韌不拔，你的百折不屈，你的勃勃幹勁，你的樂天淡泊，你的孝弟忠誠，你的仁愛熱忱，你的溫良謙讓，你的助人克己，不正是我們中華民族之所以能夠曆經五千多年風雪，依然屹立在世界之林的民族之魂，根本所在嗎？你高潔的的魂魄精神，已經融入到了整個民族之中，終將永垂不朽！
附：
雪夜裏的星海
飄灑了一天的雪花停了，
朔風吹散了天空的雲彩。
我獨自走進雪夜裏，
寒冷和靜寂撲麵而來。
仰望這滿天的繁星，
你是多麽的靜宓。
佇視這茫茫的雪原，
你是那樣的潔白。
親愛的父親啊，
你如今在天的哪裏？
你那高潔的靈魂，
是否已融入這浩瀚的星海？
靜寂的雪夜啊，
父親，此時你是否和我同在？
滿天的繁星啊，
父親，你是否在把我們等待？
北風吹幹了我的淚水，
卻帶不走我難抑的悲哀。
白雪覆住了茫茫原野，
卻撫不平我起伏的胸懷。
無邊的雪夜啊，
無邊的星海！
永遠的思念啊，
永遠的等待！
兒淚作於燈下
全文完
父母和伯俊在一起
父母和季達在一起
父母和伯俊仲韜在一起
三代人
父母在海邊
父母在農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