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親戚住院，談起住院的事情。現在的中國，沒人想住院，不但貴，而且夥食不好，還需要家裏送飯才行。美國也沒人想住院。雖然服務還不錯，不需要雇人守護，但花費很大，通常住院時間很短。可我小的時候，住院可是高級享受，可喜歡了。
這些天，過春節元宵節，大家都喜歡回憶過去困難時期過節的感覺。現在，物質豐富，可以天天過節，但味道感覺都大不一樣。困難的時候，住院對我來說等於過節，因為吃的好啊，不想回家過沒肉吃的日子。
從有記憶以來，我隻住過兩次院。一次是我在中學的時候。當時本地有幾所醫院，但最好的是解放軍的野戰醫院，需要通過關係才能住院。
玩伴有住過院的，說那裏可是天堂，每天大魚大肉的，隨便吃，還有宵夜。夥食是每天一元人民幣。要知道，那個時候，學徒工一個月才8元。一個大學生才50多元。如果住院三十天，光夥食費就30元。我真想住院。
我小的時候喜歡吃甜食。店裏賣的糖果都是本地的，很少有外地，尤其是大城市，比如廣州上海北京的糖果。想吃這些地方的糖果，隻有靠父母出差，親戚訪問才有機會。我還記得奶味十足的上海大白兔奶糖，北京的果脯蜜餞，廣州各種風味的水果糖。有的小孩吃完糖還把糖紙收集，晚上用電筒放幻燈。本地的糖果都是硬的，沒有軟糖，直到70年代末才開始生產，轟動一時，大家都紛紛去購買品嚐。
那個年代沒有定期潔牙的說法。早晚刷牙也不大認真，玩困的時候就忘記了，上床就睡著了。小孩有蟲牙特別多。我有一個牙就有問題，隻能拔掉。老爸跟醫院有關係，去了那個野戰醫院拔的牙。拔牙後沒幾天，我感染發高燒了。大院診所的大夫說，你需要去醫院。當時已經燒的有點頭暈乎乎的。
老爸通過關係，用北京吉普把我拉去了野戰醫院，大概就十來分鍾左右。記得當時是中午飯的時候。到了醫院，先是去門診部，是一座平房。人家二話沒說就量體溫，進行身體檢查，說有感染，必須住院觀察。
護士把我帶到了一棟很長的平房。醫院在城邊的山裏。其實山不是什麽高山，當地叫嶺，大概就幾百米高吧。山上的林子很密，鬆樹居多。山腳下的醫院基本都是平房組成的，之間有長廊。南方多雨，跟騎樓一樣長廊是必須的。
野戰醫院是解放戰爭成立的，還去過抗美援朝。有一部院史紀錄片，大概就幾分鍾左右，裏麵有醫護人員在戰壕裏跑動救人。每次放電影都要播放它，大概要讓人知道記住吧。
我的病房是在住院部平房的尾端。那裏都是小病房，隻能住兩個人。平房的另一邊是大病房，裏麵可以住十幾個病人，大部分都是戰士。食堂也在那邊。
剛進去的時候還有些害怕，因為隻有我一人，其它房間晚上基本沒人。當時還是夏天，晚上很悶熱，需要蚊帳。剛睡下沒多久就熱鬧起來了。一個小孩發燒被送進來，還有好幾個醫生護士，折騰了整個晚上，搞得我一夜都沒睡好。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需要自己去飯堂吃。夥房每天把每一頓飯送到飯堂，然後發給每一個病人。 細節不大記得了，但肉特別多，尤其是肉包子，皮薄餡多，這才是真正的包子。我顧不上牙肉還在發炎疼痛，更談不上什麽斯文，吃到撐死才罷休。我想當時走路大概跟孕婦差不多，一手摸著肚皮，一手扶著牆。午餐晚餐都是非常豐富，有魚有肉。宵夜還有肉絲麵。相比之下，單位的食堂真是夠小氣的。一道菜才有幾片肉，而且肥肉還不少。我經常想，這些肉是否都讓夥夫們給偷吃了。他們個個都是肥頭大耳的，靠幾片薄薄的肉片絕對不可能的。你看看我跟玩伴就知道，個個都是骨瘦如柴，營養不良。
飽暖思淫欲。戰士們美日除了豐盛的夥食，平時也經常跟女護士們打情罵俏的。我那時還小，沒有發育，對大人們的事不大清楚。我們平時在學校大院是不跟女同學說話的。平房附近有空地，他們也經常在那裏打球。有的時候還去平房後麵爬山，消磨時間。我同屋的小夥伴也不再發燒了。他是該院醫生的孩子，對醫院非常熟悉。跟大人戰士玩沒意思，還是跟自己同齡的有意思。他還帶我去他家玩。醫院有個太平間，在醫院的外麵的農田附近，一個小房子。不清楚為什麽會在醫院外麵。城裏的醫院我也比較熟悉。我們大院附近就有縣醫院，太平間就在圍牆的外麵，經常能聽到釘棺材的聲音。我在球隊的時候，曾在地區醫院打工，幫助球隊，就在太平間外麵幹活。有膽子大的爬到太平間的門上，從小窗子看裏麵的死人。
幾天之後我出院了。雖然隻有短短幾天，但到今天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個年代，醫院跟天堂沒啥太大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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