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一直暗自裏欣賞著這麽個說法：“無為明主棄，多病故人疏”。說的是什麽意思呢？說明了這麽個哲理邏輯：世間萬物之運作，公平公正。平衡則立，失衡則廢。而具體解釋，那就是：1）人生一世之謀生，就猶如一把砍刀似的，必須與時俱進著經曆被鈍損而被磨礪之失衡與製衡的交替，必須契而不舍、不屈不撓，以確保平衡而刀鋒利可用，方可敗中求勝。否則，就會被人家漸進棄用而喪失其功能價值。故，所謂“無為”者，非磨礪、無作為也。社會上沒有任何睿智的雇主，會聘用無為無作用價值者。2）而健康的身體，乃人生一世所賴於謀生求存的平台。正所謂偉人毛澤東所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之內涵哲理邏輯。人一旦健康不保，一切所謂的事業，則無從奠基擺設。平時人聲鼎沸的熱鬧場麵，也立即歸零。連親朋好友都懶得浪費時間、精力和金錢再來探望病怏怏中的你。因為，你原來價值正在失衡虧損。
記得，還是上世紀77年的時候，盡管我仍然是上山下鄉的知青，在林場裏伐木，然，那時，已有某些知青，先後被陸續招工回到了城裏工作。他們有的到了城裏某汽車隊裏當司機、或車間修理工、或到什麽發電廠當工人、或到什麽旅館和招待所當了服務員、或當兵、或被推薦上了大學之類。當然，也有些人自己有路子，捷足先登了哪個僅有的那麽個招工指標，或父母提前退休而獲回城頂替崗位的機會而離開了我那知青點林場。那些被招工返城工作的知青中，還不乏平時跟我走得比較近的“曾是天涯淪落人”的哥兒們。
同時，我還了解到，畢業後被國家分配到了其它別的知青點農場中，某些曾跟我同屆中學畢業的原大院內的發小哥同學們，也以類似或大同小異的方式，陸續回到城裏就業了。可，我卻仍在“紮根山區幹革命”呢。這時，偶爾還難免私下懷疑，是否俺當初欲逃避上山下鄉政策、而拖延了將近一年才響應的緣故……
然而，而這一切曆史實踐等事實，也側麵驗證了，毛澤東當年所因應國家曆史階段性具體國情，而號召、鼓勵畢業生上山下鄉的權宜性國策，並非有啥類似後來社會輿論之純屬情緒抱怨而罔顧曆史事實的誤導視聽、誣陷性詬病之為所謂”流放”或”迫害”之類，刻意非公非正之負麵歪曲。
1976年下旬，偉人毛澤東去世後，才不久，緊接著就是江青等四個人的被抓而垮台。再接下來，又是鄧小平之複出等一係列國家政治大事的變化。以及隨後而來，又聽說、並在後來得到證實的有關涉及到與我們那個年代的人之前途和命運息息相關的恢複全國性高考的信息。而且，連早已經畢業多年走向社會了的任何在職人員等，都有資格報名參加全國性統一的高考。
而在我當時仍地處於幾乎與世隔絕而偏僻、通訊落後不達、報紙信息過期、消息不靈閉塞的原始深山老林的山區裏，卻又是如何得到這些信息的呢？其實，全都是我那位由於我上山下鄉而她可受惠於國家政策而留城就業的妹妹。那時，她一直關心著我，經常及時地寫信告訴我，有關城裏社會上的傳說或信息。這就使得那會兒，時不時也偶有失落感的自己，多少有了那麽點兒不可名狀的期盼吧……因為，當時所處的林場，其領導層似乎不太熱心知青堆裏那種看似類無心戀戰於“紮根山區”的心態。盡管他們也知道我們這些知青們，沒幾個不是“飛鴿牌”。可，似乎也無意給我們傳播那些易導致動搖知青們軍心的小道消息。
因為，每次來自城市的招工的名額指標，無論其是一個、或兩個、或數個不等，最優先被惠顧的對象，主要還是由上山下鄉來自城裏的知青為主。而在有限名額中，除了個別之難以免俗的所謂“門路”或“關係”作祟外，按政策而言，被優先考慮的對象，通常都以其平時表現如何來取舍。畢竟沒有任何單位願意招收那些動輒無故曠工、無病呻吟或調皮搗蛋的那類人。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這種完全有著法理規矩依據可依的合情合理做法，無論任何年代裏、任何國家裏、任何製度裏、任何社會裏，又何嚐不是如此之大同小異呢……而每一次這類知青被招工返城工作的人和事之發生，非但總會減員林場的熟手員工，且還潛在地動搖著其他留守知青的軍心。
而這一切親身經曆的曆史事實，卻真實地令我回憶起當年，國家所製定的鼓勵和號召畢業生上山下鄉的國策，確實是兌現的。也見證了：隨著國家城市建設之逐年發展，城裏就業狀況也相應地與時俱進著客觀改善之後，返城就業機會也會首先惠及已經上山下鄉的知青。還必須值得一提的是：當時那些屬於國策規範內而出現返城招工指標名額，是不可違規擅自惠顧到那些無故拒絕上山下鄉之國策安排、而自行待業在家的社會青年的。策略上確保有限的指標名額，可發揮最大的作用。而事實上，國家也確實在逐年發展，知青返城就業的機會，也確實相應地逐漸在陸續出現。
言歸正傳。然而，俺當年的困惑是：即便全國性高考，大家公平公正等，那又怎麽樣？那就肯定跟咱的命運必然關聯啦？畢竟“期盼”，歸期盼。那到頭來，還總得落實到自身的實力如何，才能給自己的“期盼”做信念之背書吧……我還有點起碼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中學期間貪玩而荒廢了學習。而非類似我妹妹那樣，始終自覺性很強地專心於功課。
而後來，真的得到正式官宣高考的消息以及具體日期的時候，所剩時間已經不多了，就那麽一個月左右了。我就更沒有信心而準備放棄了。因為，確實時間太短、太倉促了。以我當年學校裏那麽個除了文科類還可湊合，而數理化極差的基礎。再加上已因畢業走上社會四年之久而言，忘都忘光了。哪裏還有可能會在全國性統考的人才濟濟當中擠得出任何機會呢……
然，就在這欲自暴自棄的時刻，好在父母是老師，即望子成龍心切，也教子有方。催促我道：無論放棄與否，必須立即回去一趟再詳談......
這不是為難我不知如何去請假嘛……結果，我也豁出去了，就直接跟領導請假幾天，要回家拿些複習資料，就回來。沒想到，此時的林場領導們，倒沒咋為難我。其實，林場各個分區裏不少知青們，都已開始根據報紙上官宣的複習大綱，不同程度地自覺自習看書了，都暗自裏準備曠工返城複習去......
說走就走，馬上回宿舍收拾點細軟，便找輛上山來拉木材的順風車，搭上就走人。也不顧上一路上是站是坐、或舒服與否了。風塵仆仆地約顛簸了四個多小時到家。當年公路車速之管控允許範圍，沒今天這麽快。
我家就住在父親任教的中學裏。自己高中也在這裏就讀並畢業。回到家後，本擬取夠高考複習的資料，再順便聽幾堂學校裏專門為返校畢業生們所設置的高考補習班的老師授課，而挨夠那麽兩三天的請假期限之後，就返場邊複工、邊自習算了……想得十分簡單。其實，另方麵，也變相地表露著自己信心根本不足。
因為，回到家後，拿起妹妹早已開始複習備戰高考的一些複習大綱資料，且不說厚厚地好幾本，就這麽稍打開一翻閱，腦袋就漲大了：那什麽數學、物理、化學等之類的公式呀、符號呀、表格呀等，全都似曾相識，卻又都陌生了……全都是：它們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們。早全給忘了。而那地理科目，以前俺上中學時期，還根本沒教過。不過，那畢竟是屬於文科類，類似複習政治、曆史、語文等，就跟念經似的，死記硬背就行。可，那些數理化公式符號等，加在一起，畢竟太多。而時間又倉促，沒幾個星期了.....咋記得過來那麽多去應付考試呀！而正一邊專注於白天聽課、晚上複習備考至半夜的我妹妹呢，盡管也早已高中畢業後走向社會多年，但，她畢竟以前學習成績就非常好。非但腦子比我的好使，且還特能靜得下來。家人都對她更有信心。而她呢，則更是爭分奪秒地懶得再分心摻和我太多那些負麵的廢話。隻一個勁地督促我，該抓緊了。
我父母知道了我信心不足的想法之後，便如下分析著積極因素地說服我：1）除了應屆畢業生以外，所有報名高考的知青們，也都跟你一樣：畢業多年、功課也忘得差不多了。而高考前之補習裏，大家全都類似從頭來，同處於一個起跑線上。水平八九不離十。2）而且，當時社會上絕大多數適考資格者中，即便有不少曾經學習成績還不錯，卻都類似我當時之意誌不堅而總借口妄自菲薄、自暴自棄的念頭。怕短期突擊式複習備考太苦、還無望而放棄回校複習備考。抑或僅僅是自我安慰式隨大流地敷衍應付那類，邊工作、邊複習之類，這純屬自欺欺人而幾乎無效。因此，就這麽一對衝、一裁減的話，那麽，就唯獨那些無論其學生時代的成績好壞如何，卻還願意與眾不同地堅定意誌，以百分之一的希望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嚐試搏運撿漏機遇的人，才極可能會“亂中取勝”而贏得“舍我其誰”之眷顧。3）即便真的高考失敗、且也極其可能（因為，我這麽一猶豫，已經心不在焉地白白耗去好幾天了），那也沒什麽好怕、也更沒啥丟臉的……而“丟臉”的人，還多了去了。你並非孤獨。然，高考了一次之後，再緊接著另備考半年之後的明年高考時，那就為自己積累了臨場經驗了嘛……等等。
他們說得很對。道理就在於：凡事都是一分為二的。別人的放棄，就是給你騰出了嚐試的機會。而你的放棄呢，非但自毀了潛在的機會，卻也同時造就了另一些人的潛在機會。因此，我就這麽滯留在家裏，多呆了幾個星期。為了揚長避短，我在高考的策略上，就根本不再考慮太多自己明顯處於弱項的理工科。隻重心用在屬於文科類的英語上。因為，自認為英語有利於自己短期內重新恢複。再加上對其它科目的死記硬背，力爭能在離家返回林場之前，能達至某種基本背熟記牢的程度。
那幾個星期裏，除了白天必須去聽補習班的課、回到家必須作功課以外，那就是沒完沒了地按自己設定的進度背書，背得昏天黑地、就跟念經似的……沒有一天不是背到三更半夜。然後，第二天也沒敢睡啥懶覺，起床後，洗漱完畢，再對付兩口早餐，就上課、或看書去了……睡眠嚴重不足……就想畢其功於一役。兄妹倆備考，各幹各的，殊途同歸隻為一個目的：全力以赴攻克這首次高考。
期間還挺有趣的是，在校園大院內走動時，還真的會偶遇到些回校打聽消息或仍持觀望心態的發小同學們。見麵一番寒暄之際，即馬上切入是否備戰高考的主題。結果，還果真是，真正參加備考的還真沒想象的那麽多。而不擬高考者，有不少還是在校時，表現都比咱老實聽話，學習成績也比較穩定的。究其原因，也都跟咱之前自己所顧慮的八九不離十……總之，不外乎過度誇大客觀困難，同時，過度忽視自己的主觀能動性。都大同小異地對我說：咳，全國那麽多人報考，哪裏可能那麽容易得手......懶得白費勁等。而那些已經成功返城就業了知青們，則通常不願意再為幻想太多而折騰。由此可見，家裏人的分析，也並非空穴來風。還有著一定根據，且合乎道理邏輯。
眼看離高考要求之必須回到戶口所在地就近市區的考點、正式登記報名高考所限定的時間，也就還剩那麽一個多星期了，我便趕回到林場準備赴考了。回到場裏後，私下裏一串聯，才發現，其實，不少知青中的“紅人”、“幹部”們，也都紛紛報名準備高考。也都不知啥時，他們也已先後請假回到了城裏複習備考了幾周，也都不約而同地這兩天才剛返回場裏。
而林場的領導層呢，都心知肚明這次全國性統考，乃大勢所趨而必須配合大局。因此，場部除了正式及時更新通知外，還特意在高考之前的一天，集合全體報名高考的知青們到了場部。交待大家：高考那天該如何集結，再如何搭乘場裏安排專車下山，到哪個城鎮的臨時考場考試。
而那天集合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報名高考的人，還真不少。非但平時“眾望所歸”文質彬彬的“文人”類知青的人出現了，而平時非被人們看好、甚至有點調皮搗蛋的人也來了。真令人難免有點兒“人窮誌不短”的感慨......後來，據大家調侃時，嘻嘻哈哈地說笑道：幹嘛不去考呀？你看吧：這高考幾天，我們又都不用出工、不用上山幹活兒，且還天天搭車下山玩、看風景......多自在呀……而且，還算出勤了，還有工資拿哩。多休閑劃算呀.......誰管他考得上、還是考不上呢……
不少我們來自各個作業區報考的知青們，見麵時，大家還特興奮，都以明天集中赴考的話題，相互打諢調侃著。俺呢，也難免故作點“勝敗乃兵家之常”之無所謂狀，掩飾一下心中所欠缺的底氣。有些人還熱烈地抽空私下裏交流了一番各自複習的情況、相互出題考考對方，還紙上談兵地嚐試著猜題呢。而且，我記得，還曾跟黃紅生（即當今全國著名企業家——創維集團老板黃宏生）倆一起，還探討過政治考題裏，該出現複習大綱裏的哪一道題呢。以便當晚，再重點複習有一番。我當時就認為，考題該有毛澤東當年論“三個世界劃分”之概述。結果，俺還歪打正著。後來高考政治題中，還果真有那道題。事後還暗自慶幸呢……此事乃後話。
第二天上午，大家再度集結場部，搭乘場裏安排的專車（所謂的“專車”，也就是當年的大解放牌的敞篷卡車）下山，就這麽一路上拽著敞篷車上簡易的扶手、站立著前往山腳下臨時設在當地一個名叫“腰子”的小鎮學校的課室裏，環境倒挺安靜的。就在那兒，俺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全國統一高考過程。整個考場的過程，渾渾噩噩、稀裏糊塗地也不知道當時是如何解答了那些試題的。反正呢，一直埋頭作題，也沒怎麽停過。可，就覺得時間總不夠用。這不正是自己水平問題嘛……那怪誰呀……唯印象較為深刻就是，完全一字不拉地答準了那道有關毛澤東論述“三個世界劃分”的政治考題。而數理化的考卷，則肯定是“全軍覆沒”了。當時，唯有一廂情願地盼望自己文科類的發揮，能有助於總分之奇跡發生......
高考一結束，大家便馬上恢複回原始那“上山下鄉”的狀態了。每天還重複著：男子翻山越嶺伐木造材，女子登高望遠營林種樹。唯收工後，都各自私下裏找各種渠道探聽或翹首以待著高考放榜的消息。而俺呢，當然，也不會放過俺當時仍殘存未滅的那絲異想天開的“中國夢”了......
有道是：命裏有時終會有，命裏沒時莫強求。約一個月後，終於有人歡喜有人愁。高考入圍放榜的消息終於陸續傳來。家裏來函報喜，稱，我妹妹果真入圍了。而且，還首批入了重點大學的圍。後來被錄取時。我媽媽還特意展示著她的那張大學錄取通知書，拍了張照片呢。並問俺，是啥消息呀？可，泥牛入海無消息！而同時，陸續的這些天裏，林場內高考的知青群中呢，也傳開了有幾個誰誰誰，也一夜之間先後成了“時代寵兒”。他們都無不激動而算是低調地相繼卷鋪蓋走人、不再“紮根山區幹革命”了。他們可大都是林場裏，各個作業區裏的“大紅人”哩……當時，觸景生情，俺內心深處那種夾雜無可名狀的羨慕、無奈、痛苦、失望等的心態，那可堪稱五味雜陳嗬……
接下來的日子裏，便不再有啥消息了。即意味著，在俺身上是不會再啥異想天開的“奇跡”發生的後續了。惹得我們這些名落孫山的“留守”知青們，在收工之後，勞累之餘，冷不丁有人還忍不住拿來輕鬆調侃地說笑道：嘿，是不是，那改卷打分的老師，在正好改卷到咱們的考卷時，一時心不在焉，給當廢紙扔了......當然，這是純屬說說笑話。
這不，俺的第一次全國高考，似乎就這麽個失敗結局了。然，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以來，一番強迫擠壓式的強化備戰高考過程，確實令自己是知識之積累，在短期內斬獲頗豐。為自己今後之無論幹什麽，都肯定增值了。
日子還得過。大家還是那樣，該幹嘛，幹嘛。日複一日地早出晚歸。上午爬山林區作業。傍晚時分，汗流浹背著下山回到宿舍。
幾乎也在同時，場裏又陸續來了一、兩次或招工、或征兵的機會。這不，又相繼走了好幾個知青。林場裏的知青在減少。而我所處的那個分區裏，原本同一批應屆畢業生來此安家落戶的男知青們，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卻隻剩下了我一個。原本晚飯後，還有些個一起來的知青夥伴可散散步、調調侃，打發打發時間……現在也沒有了……
同時，女知青們也剩下沒幾個了。倒是留下了“肉”多“狼”少了的“大好形勢”。收工晚飯後，偶爾也會湊合著跟她們或老工人們一起，打打牌之類......
正形隻影單彷徨迷茫的時候，突然對俺來了個類似苦盡甘來的消息。欲知是何消息、且又將如何影響俺的命運，且聽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