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年來，上高中的兒子開始喜歡中文歌曲了，把我以前搜集整理的曲庫都聽遍了，讓我再補充新歌。其實我聽過的歌就像我看過的小說一樣，絕大多數都是上個世紀的，但是對於在海外長大、對英文歌曲了如指掌的兒子來說，所有中文歌曲都是新鮮的。而我隻能提供我所了解的歌曲，把張學友、張惠妹、林憶蓮等一幹人淘光以後，忽然想起一個名叫“陳憶文”的台灣歌手來。
我上大學時，下鋪的哥們有一盤磁帶——《陳憶文懷念金曲》。這帶子他並不怎麽喜歡，我卻聽了不下100遍。我那時對歌星沒什麽了解，喜歡齊秦隻是因為他的歌好，並不知道他是多大的腕。同樣，對這位陳憶文我也不關心她有什麽名氣，但是她的歌越聽越有味道，每個音符都化在我的腦中，多少年後隻要聽到其中任何一首歌的片斷，雞皮疙瘩馬上就會起來。我至今認為她的《美酒加咖啡》比鄧麗君唱得更加有味道，那種臃懶迷醉的聲調大概緣於她的本性。她的整盤帶子裏都彌漫著一股美妙的頹廢氣息，仿佛廟裏燒的香一樣縈繞不絕。
現在我想起她來，馬上就從網上搞來這盤碟片的無損文件——她的東西已經很不好找了，我花錢加入的幾個俱樂部裏隻有一個還有源。於是我就摟草打兔子，把她的其餘三四個盤也都一並下載了。沒想到聽了其中一個名為《陳憶文特輯》的碟片，卻有了奇妙發現。裏麵有首歌叫做《祥雲曲》，旋律居然與董文華的軍旅歌曲《十五的月亮》一模一樣，隻是歌詞略有不同，茲列於下，以供各位品鑒（括號裏麵是祥雲曲的不同歌詞）：
歌名：十五的月亮 （祥雲曲）
十五的月亮
照在家鄉照在邊關
寧靜的夜晚
你也思念 我也思念
我守在嬰兒的搖籃邊 （你守在嬰兒的搖籃邊）
你巡邏在祖國的邊防線 （我寒夜跋涉馳騁在濃煙）
我在家鄉耕耘著農田 （你在家鄉耕耘著農田）
你在邊疆站崗值班 （我熱血灑邊疆）
啊 豐收果裏有你的甘甜
也有我的甘甜
軍功章啊 （祥雲曲啊）
有你的一半 （有我的歌聲）
也有我的一半 （也有你的歌聲）
十五的月亮
照在家鄉照在邊關
寧靜的夜晚
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我孝敬父母任勞任怨 （你孝敬父母任勞任怨）
你獻身祖國不惜流血汗 （我身居邊關壯誌衝雲天）
我肩負著全家的重任 （你肩負著全家的重任）
你在保衛國家安全 （我保江山分離恩愛）
啊 祖國昌盛 （啊 一片祥雲）
有你的貢獻
也有我的貢獻
萬家團圓 是我的心願
也是你的心願
啊 啊
也是你的心願
可以看出，董文華是以軍屬身份在唱，陳憶文是以邊關戰士身份在唱，所以“你”“我”有所不同。不過值得玩味的是，幾句描寫共軍、國軍的歌詞卻大有區別。共軍“巡邏在祖國的邊防線”，國軍“寒夜跋涉馳騁在濃煙”——共軍地盤大，可以寫實；國軍地盤小，隻能寫意。共軍“獻身祖國不惜流血汗”，國軍“身居邊關壯誌衝雲天”——兩相比較，感覺國軍氣魄更大些，但避談“祖國”，因為這是個形而上的問題。民國地圖很大，邊關卻在家門口，除了氣衝鬥牛外，並無必要跑到喜馬拉雅山去。同樣的原因，共軍明說“保衛國家”，國軍卻說“保江山”——濁水溪、阿裏山不也是江山嗎？
我更想知道的是，這兩首歌到底誰抄誰？《十五的月亮》是有名的主旋律，曾經在全國廣為傳唱，並出現在許多重要的政治場合，董文華也因此飛黃騰達過。這首歌要是抄襲國軍歌曲，那就太栽麵了，會成為嚴重的政治問題。但要是國軍抄襲共軍，似乎也說不過去，國軍並不缺軍歌，何況從哪兒抄也不能從敵軍那邊抄啊！
另一種解釋就是這歌乃惡搞共軍之作，然而陳憶文雖有諸多“不健康”的品質，唯缺惡搞一項，因此斷乎不可能。不過她活躍的80年代中後期，正是兩岸關係開始解凍的時候，或許“國共一家親”搞過頭了，誕生出這樣的作品來，倒也未可知。
但誰抄誰還是關鍵問題。我在網上搜了一圈，居然沒有任何關於這個話題的討論。這也有點奇怪，感覺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給和諧了。陳憶文雖說是個過氣歌星，但她的樂迷仍然不乏其人，為什麽在那些專業論壇上也沒誰提這檔子事？
此處有不少行家，不知誰能為我解開這個迷？
陳憶文 - 祥雲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