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社架線
我十二月二十四號剛從團林架線回來,就接到公社通知,叫我盡快結束培訓,返回革集。我的培訓生活要結束了。我倒是很淡定,這肯定是遲早的事。倒是外線班的人都感到依依不舍,他們說和我在一起感到很愉快,希望我能經常回電管所來玩。於是,我清理好行李,二十七號就回到革集。
一回到革集,榮興的同學就告訴我:武漢市現在有“多子女身邊無人”的政策。就是說無論父母有幾個孩子,如果都在外地,身邊一個也沒有,就可以據此招回一個知青回城安排工作。這倒是一個比較人性化的政策:不講出身,不問成分,隻看實際困難。通常,如果家裏有幾個孩子都在農村的話,多選擇讓年紀最大的,或者女孩子先回來。前者沒有時間再等了,後者誰都知道呆在農村要冒極大的風險。
元旦前,爸爸給大姐姐來了一封信,提到家裏決定讓小林先上來。但在給我的信中隻字不提,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隻是在信中教訓的口氣少了許多。我沒有什麽感覺,誰先走都是合理的,總有一個先走吧?為什麽一定要是我呢?榮興的同學聽到後都感到很吃驚,說怎麽會這樣呢?你弟弟比你小幾乎七歲,就是再等五年上去也比你小啊!我隻是笑笑,什麽也沒有說。每個家裏都有自己的難處。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不直截了當地跟我說清楚?怕我會大鬧?至於嗎?不過,我的感覺是他們怕我有什麽反應,所以也沒有過多的考慮。隻當是沒有這回事的,讓它去吧!
回到電站,那裏還沒法住人,我和老劉暫時住在公社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裏。那是一個長條形的屋子,中間用竹簾子隔開成兩間,裏麵兩張床睡人,外麵就是吃飯和休息的地方。好在公社食堂有飯菜供應,買點餐票就行。生活倒也方便。
電站的水輪機已經安裝上去了。但僅僅是“安裝”而已,什麽都是空的。在機房裏看到一個很大很深的圓形大坑,水輪機的軸從裏麵露出來。冬天幹旱,一點水也沒有。沒有水流,所以也不知道會不會轉。發電機像塊廢鐵一般被丟在一邊,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的。由於沒有架線,也就沒有用戶,沒法試車,一切都是未知數。這就是他們叫我趕快回來的原因:架線。
我立即開始測量規劃從電站到革集鎮的線路。這段線路僅僅一公裏多,那一帶都是平地,確定電線杆的位置不是很困難。元旦前後我們加班測量,很快就定下來了。元月三號趕到縣城買了一批九米的水泥電線杆回來。我趕快叫公社派勞動力在每個要栽電杆的地方挖一個直徑一米,深一米五的坑。然後又趕到電管所買了一批槽鋼,並鋸成一段一段的,再鑽上一些孔,就加工成了電杆上的橫擔。再買上一些架電線的絕緣瓷瓶,就算準備好了。電管所的人看到我又來了,很高興,就把鑽床、鋸床都讓我自己用,的確方便不少。
我一個人有空就抓緊時間放線。電線是11股鋁線,強度不是很高。因此必須事先理順放好,避免打結。否則即便把結打開了線也會受損,就不結實了。經過幾天緊張的準備,元月十號正式開始架線。那天來了很多青年人,一方麵他們是強勞動力,同時對這也很感興趣,想看看這電線杆是怎麽豎起來的。
首先,我叫他們把電杆拖到挖的坑跟前,下端對準坑口。然後我拿一塊很結實的長條形木板伸進坑裏,對準電杆可能進入的位置。把四根繩子牢牢地栓在電杆的頂部。一聲令下,幾個力氣大的人把電杆的上端用力抬起來,大家使勁拉繩子,電杆就開始順勢向前滑動,下端迅速地斜插著進入坑裏,重重地撞在預先放在那裏的長條形木板上。如果沒有木板,電線杆將會深深地插入坑對麵的泥土中,到時候就很難再處理了。所以這塊木板至關重要,我必須親自來掌握它。這時候大家使勁拉繩子,電線杆開始向下滑動,很快到達坑的底部,並逐漸豎立起來。我立即指揮他們把四根繩子分開在四個方向,穩住電線杆不要倒下,同時迅速將土回填進去。一下子,電杆就基本上豎好了。然後我就遠遠地圍著電線杆走幾圈,從不同的方向看它是否垂直。指揮拉繩子的人來做些調整,同時叫幾個人在電杆下麵趕快把土夯實,第一根電線杆就這樣豎起了。有了這個榜樣,大家都很清楚該幹什麽。很快,在一天內,其它的電線杆就這樣全部搞完了。
剩下的事情隻有我一個人來做。我爬上爬下,架橫擔,放線,掛線,緊線,查線,安配電盤……,忙得滿頭大汗。老天有眼,剛忙完,就開始下雪。我能做的事情也搞得差不多了,這時我才鬆了一口氣。要不然,如果公社書記一句話,不搞完不能回去過年,那去恩施的計劃就可能泡湯了。
就這樣,我在元旦前後加班加點,搶在大雪之前完成了架線和配電盤的安裝。算是過了一個“革命化的元旦”,迎來了一九七四年。
一九七三年恢複的“高考”徹底打破了知識分子們最後的幻想。“交白卷”的事實使人們清醒地看到:知識在中國沒有用,上大學隻是逃出農村的一個手段而已,與知識無關,就看誰有“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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