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文章之二
第二天上午十點,妻子撥打了120救護車,將我送到醫院,又不知哪個科是治療腦梗的,仍然隻好去腎內科,還是安放在走廊的簡易病床上。簡單的檢查後,當天下午,醫務人員就將我轉移到另一個科室去了。
我看到這裏的病床上標有“神經科”的字樣。
出院半年多以後,我在偶然中從一份資料上看到,腦梗發生後,留給醫生和患者的關鍵救治時間,隻有寶貴的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內”或者“外”,治療完全不一樣,其效果有可能會截然不同。
超過了三個小時,腦血管已經形成了栓塞,血管下遊的腦細胞已經完全壞死,致殘率百分這百,嚴重者還可以致死,永遠無法逆轉。治療時采用化瘀、抑製血小板凝結的方法,以防止更多的血管被堵塞。如果治療效果比較理想,隻是有望減輕殘疾程度或者降低死亡率。
我的實際情況是,離發病的時間已經有了十多個小時,所以不能用溶血栓的治療方法。
這就是一個人在患腦梗之後,決定他是否能夠恢複或者致殘或者致死的“黃金三小時”。可是在我患病之產前,誰也沒有告訴過我:上天沒有告訴,前輩沒有告訴,我五天前住過的那家醫院的醫生沒有告訴,所有認識我的人沒有告訴,與我有過交道或正在打交道的人也沒有告訴……
如果我知道這三個小時,對我的健康或者生命是如此的重要。那麽,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躺在自己的床上,去等待自身去恢複“正常”或者是等到天亮後再行處理,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去爭分奪秒趕到醫院救治。也許,我現在還能與往日一樣的正常,一樣的在綠草地上散步和呼吸新鮮空氣,一樣的還能奔跑在運動場上,一樣的參與學友及校友們的聚會活動,一樣的參與文友們舉辦的文學采風活動,一樣的與大家有說有笑,一樣的逛書店去購買自己喜歡看的書,一樣的參加親朋們舉辦的慶典活動,等等。然而這一切,都已成為了永遠的“不可能”,成為了一段曆史的記憶。
我的健康,就毀在了這“黃金三小時”。因為自己的“無知”與無人“告知”,導致了一個有望恢複到病前的正常人,從此後半身不遂,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殘疾人。
醫生為我作了常規檢查,與五天前住院時的一模一樣。例如:驗血、大小便、量血壓、測血糖、做B超、胸透、心電圖與腦電圖檢查……。經過了兩次CT和核磁共振檢查後,結果為:左側放射冠多發性腔隙樣腦梗塞(急性期),與第一次比較,範圍有所擴大;兩側半卵圓中心缺血灶;腦萎縮、腦血質變性;腦動脈硬化、伴大腦動脈多發輕度狹窄等等。我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飲食、穿衣、大小便等無法自理,隻能靠妻子24小時陪護來幫助完成。
在醫院裏進行了二十多天的治療後,我的病情得到了控製,沒有繼續擴大和惡化下去。在妻子和同室病友的幫扶下,由原來沒日沒夜地躺著,慢慢地可以在病床上坐起來,背後拿棉被墊著。根據我的身體狀況,醫生建議我去進行康複訓練,長一步,讓自己能夠站起來;第二步,讓右腳能夠邁得開。這種美好的前景,對我有著巨大的誘惑力。
妻子用輪椅推著我,每天到康複室去訓練。那裏有專門的康複師:先對我的右腳和右手進行針灸,再由康複師拉著我的右手、抬著我的右腳往上舉,必須達到某種預定的高度。他們還將我捆綁在一些機械設備上,將人懸空吊著,所有的動作都由機器來強製完成。他們還對我進行了電磁療,在右腳和右手的十多處地方,接通了電磁墊,用來刺激經絡……。訓練項目較多,由康複師來設定我每天的訓練方案。
住院期間,在我的左邊病床上躺著一位六十多歲的男病人。他隻是感覺到頭有點暈,就住在醫院裏。他的四個兒子、三個女兒白天黑夜都在輪流守護著他。據他自己講,他還有一些子女們在外地工作,具體是幾個他沒有透露。外地的子女們暫時還沒來得及趕回來看他,隻是先匯了一些錢過來。他住在醫院裏,像是住在“皇宮”裏一樣,有一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在我的右邊的病床上躺著另一個六十餘歲的老太太,她整天頭疼,疼得起不了床。她在鄉鎮級醫院裏治療了很長的時間,始終查不出病因。她從親戚那裏借了一點點錢,滿懷期望地來到這家大醫院治療,她還以為大醫院裏能給她一個明確的診斷。護理她的是她七十來歲的雙耳已失聰的老伴,他腿腳也不方便,需借著拐杖才可行走。他們沒錢,這位大爺晚上就趴在老太太的腳邊床角裏休息。老倆口在醫院的食堂裏隻買一份最便宜的飯菜,兩個人分分吃。
他們離開醫院後,醫生們在查房時曾經有過討論,懷疑老太太腦子裏長有東西,或者有什麽東西病變。老太太付不起做CT和核磁共振的錢,所以未做檢查,醫生們也無法做出更準確的判斷。如果醫生們的懷疑是正確的,老太太的生命已步入了盡頭。這樣的場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還是那些多子女的人,福氣多,年邁後有保障,總有個把子女會站出來承擔照料老人的責任;那些即使有兩個子女的人,也不大靠譜,像那個老太太一樣,晚景竟然如此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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