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兩個例子:
我和我妹妹作為村裏人,都靠自己的本領下了西洋和南洋。而我們的弟弟,還是在村裏。
作為文革中生人,他先天不足、後天不良,所以全家對他照顧很多。他長得帥,按我媳婦兒他嫂子的話說,簡直是帥呆了。我說哪那是帥呆了,是真呆。
別人考大學考一年,頂多複課一年。而這個弟弟的口號是“給我3000元買參考書,複習三年肯定能夠考上大學”。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說“爸一個月工資是34.5元(老爸是1961年的中等師範學校畢業生),難道你要我們全家不吃不喝把脖兒紮起來,7年不吃不喝,就為供你複課考大學?”。
八十年代末,房子蓋起來了,是我姥姥給了幾百塊大洋換了5000元人民幣買的磚瓦木料。
九十年代初,弟弟結了婚,當然用的是爸爸節衣縮食省下來的錢。
九十年代到現在,我和妹妹給他幾十萬總算有了吧。差不多就是以雪填井。
他女兒上高中上大學,都需要我覥著老臉求人照應。
他女兒上大學的學雜費是我全額提供的。
作為我唯一的親侄女、作為我媽媽唯一的在國內的第三代,他女兒的嫁妝是我和媽媽、妹妹出的,近八十歲的老媽還拿出來2萬元給心愛的孫女呢。去年我和妹妹還專門回去參加婚禮。侄女懷孕期間我和媽媽妹妹出了不少錢給侄女補充營養,生產後又以加強營養的名義給了不少。
就這樣一個好弟弟,在清明節回家時,知道他又把春節給他的5000元(媽媽不讓多給,知道他會糟了它)全數投入到農業生產上了。
端午節回家,問起花5000元種溫室韭菜的情況,我弟弟不講話了。媽媽私下告訴我,就不要問他韭菜的事情了,他連地麵都沒有平整整齊,韭菜苗出的就和禿瘡(鬼剃頭)似的,結果他一賭氣又全部翻掉了,管我要了300塊錢買了玉米種種上玉米了。
中午吃飯,有皮皮蝦、生蠔(牡蠣)、海蟹(半斤多一隻)、還有竹蟶(管蟶),再加一條大海鱸魚、豬肉燉粉條。老弟吃著真是高興。
借此機會,我問他,“在咱們莊,你佩服誰?”。我弟弟把眼一翻,“x莊,我哪也不佩服”。
要知道,我們村的那些農民,一年種溫室蔬菜,淨收入應該在每年10萬左右,這些農民的兒女,都供兒女上大學了,起碼給沒有考上大學的兒女在縣城裏麵買了樓房住。
當然了,我弟弟現在還是那樣的帥,頭發還是那樣濃密,那樣的天然黑。我當然比不了的。
另一個例子:
我的一個合作夥伴投資幾個億在國內做海水淡化及資源綜合利用。這個項目是世界上第一個講究海水資源綜合利用的,有著一個強大的顧問團隊。
就在前幾天,一個民間專利申請者毛遂自薦:“我的一個發明專利在申請中,可以把從海水裏生產一噸淡水的成本降低到2元人民幣”。我問他研究海水淡化幾年了,他沒有回答。我問他作為內陸四川省的居民做過海水淡化實驗嗎,他回答沒有。我問“您參觀過海水淡化廠嗎”,他保持沉默。
我說“我們這些人平均研究了30年海水淡化了,掌握這個領域的最新信息,我們認為海水淡化的成本一定是超過4元/噸,你怎麽就可以降到2元/噸?”,他說就是能,我說你做過基本技術經濟計算嗎,他說做過。
我問“用您的技術生產一噸淡水需要多少噸蒸汽?”,他說需要0.05噸。我說蒸汽按100元一噸計算的話,您生產一噸淡水也需要5元錢的蒸汽成本,還要考慮設備折舊和電消耗。
他說我用廢熱,不花錢。我說一天生產10萬噸淡水,就需要5000噸蒸汽,上那裏找5000噸蒸汽/天。
他說能。
我說在中國撿破爛都是一個大行業,哪有一天白送你5000噸蒸汽的。
一個同門師兄弟,號稱是中國海水淡化界前五名的叫獸,趕緊用眼神製止我再問下去了。
我問他:您知道飽和食鹽水的上麵的空氣的相對濕度是多少嗎?他沉默。我又問你知道飽和食鹽水的常壓沸點是多少嗎?我又問他“你知道海水濃縮到多少倍時有硫酸鈣沉澱嗎,你知道如何從海水淡化設備中除垢嗎?”他仍然保持沉默。
我心裏說“您啊,作為他山之玉,就別來攻石了”。
送走了這位磚家,我們師兄弟說,你忘了咱們導師每年都收到好幾封“業餘海水淡化專家”的信件?
是啊!有一個廣西的退休廳長,臨終前眾兒女還專門來拜訪我的導師,就是期望我導師給他們爹的idea於肯定,好讓他們爹死而瞑目。忘記我導師如何對付過去的了。
自1979年,中國充斥著一個良好的科研氛圍,所以也有大量的民間科學家湧現出來。
民間科學家的特點之一是把他的想法形成專利(申請專利),然後說需要巨量投資來做研發和演示。
他們受著阿基米德的鼓勵,“給我一個支點,我就可以支起地球”。問題就在於這個杠杆向那裏尋,支點向那裏選,這個地球支起來又有什麽用?
民間發明家的特征:在自己的本職工作或本專業上非常失敗,在幾個旁不相幹的領域多有專利申請(我可沒有說多有建樹),或者說叫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一團糟(一般是貧泊潦倒),一般被離婚,一般年齡比較大,一般一生覺得懷才不遇,一般都說有人如果給我10個億,我能讓你掙100個億。
實際上這是一種性格偏激,你說我不行,我就要飛行不可,不惜代價的要顯出來我行。有的人,一生就是這樣一事無成的過去了。
這樣的人,按我老家話說就是魔怔了。作為家人、作為朋友,還真的是很難辦。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