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個難得的暖冬,據統計,溫哥華已經超過365天不下雪了。
廈門的老吳打電話給我,問我溫哥華的氣候。當我說白天氣溫13度時,他驚叫一聲:“哇,和廈門一樣溫暖。”
老吳早已一輩子衣食無虞,開始講求生活品質來,喜歡閑淡的生活。聽說我埋頭趕貸款,忙得跟狗似的,開始勸我:“抽空回國玩一趟,我招待你,好吃好喝好玩。我在廈門待到無趣,馬上飛去南京杭州賞冬景了。”
一句話,說得我心癢癢的。早就從無數文學作品中知道杭州孤山的梅花天下一絕了。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留下了“三年閑悶在餘杭,曾為梅花醉幾場,伍相廟邊繁 似雪,孤山園裏麗如妝”等詩句。愛梅成癡的林甫,隱居孤山,寫下了千古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尤其在千裏冰封萬裏雪飄萬木凋零的時刻, 梅花傲然挺立,遠遠就能聞到幽香,清麗的外表下是傲骨錚錚。
溫哥華下雪,卻沒有梅花。我從溫暖的南國漂洋過海定居此地,骨子裏深愛著中華文化的精華,卻一直不得踏雪尋梅之樂趣。
終於,在我去列治文探十月櫻的途中,遇到了一株堪與梅花相媲美的花樹。
它和梅樹一樣,冬季開花,盛花時枝幹是光禿禿的。粗糙的褐色樹皮,主幹蒼勁筆直,旁枝發達,大有橫向發展之勢。 淺粉色的五瓣花朵很小,直徑一厘米多,十幾多花有序地排成一簇簇的,含羞淺笑,風情萬種。樹上的花很多,遠遠望去,像冬天裏難得的一抹粉雲。此花還有奇 香,沁人肺腑。往常這個季節,溫哥華早就下雪了。我可以想象得到雪後探此花的美妙:透過花瓣上一層薄雪散發出的花香,一定是輕逸優雅別有風韻的,應了那句 “著意尋香不肯香,香在無尋處”。飄飄渺渺,令人難以捕捉,又無時不在催人欲醉的香味,才是最難忘的。
此花樹的色,香,形,韻與梅花有幾分相似之處,我更欣賞它開花的時令。 它選擇百花凋零的隆冬開放,不畏冰襲雪侵,著意妝點寒冷寂靜的冬天,所有讚頌梅花的詩句,都可以用來形容它。
我將拍下的花照上傳到百度圖片上,幾次搜索,得到的答案是“梅”——原來百度不識此花,張冠李戴。
我又到北美的穀歌圖片搜尋,發現它的英文名字是viburnum bodnantense dawn , 莢蒾的一種,冬天開花,次年春天凋謝,結出的漿果是紅色或者藍黑色的。此花剛剛被引進中國,小規模種植,還來不及起中文名,難怪百度圖片將它認成梅花。
古人將賞梅當作一種藝術,講究氣氛。賞梅的環境,應該包含的元素有淡雲、曉日、薄寒、細雨、輕煙、夕陽、微雪、晚霞、清溪、小橋、竹邊、鬆下、明窗、疏 籬、林間吹笛、膝下橫琴,隻有這樣,對梅的欣賞就更富有詩情畫意。 廈門的老吳有錢有閑有文化有品味,做到如此境界應該不難。
凡人如我,仍在滾滾紅塵中為生計打拚,不妨在下班途中經過那叢酷似梅花的莢蒾時,停下車來慢慢欣賞十分鍾。隻有凝神靜氣識得花韻,才能進入雅境。隻會一味伸長脖子使勁地聞花香,大概隻能一輩子做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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