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師兄最近貼了一個禪宗公案。講的是馬祖道一的徒弟，寶徹禪師，南泉普願，和歸宗智常三人結伴出行。他們在路上碰到一個老太婆，寶徹禪師上前問路：“請問施主，徑山路向甚麽處去？”老太婆道：“驀直去。”
這婆婆明顯是高人！
於是寶徹禪師接著問：“前頭水深過得否？”
老太婆答：“不濕腳。”
問：“上岸稻為什麽這麽好，下岸稻為什麽又哪麽差呢？”
答：“總被螃蟹吃卻也。”
寶徹禪師接著問：“禾好香。”
答：“沒氣息。”
問：“婆婆住在哪兒啊？”
答：“隻在這裏。”
寶徹禪師三人無言。因為一路勞頓，饑渴難耐，三人在一個路旁小店歇息了下來。
沒一會兒功夫，這個老太婆竟煮了一瓶茶，並帶著三隻茶盞走到了三人麵前。老太婆把茶瓶和茶盞放在桌子上道：“和尚有神通者即吃茶。”
寶徹禪師三人麵麵相覷，正在尋思該怎麽應對之時，老太婆卻看不下去了，她上前道：“既如此，哪麽就請你們看看我這個老太婆在你們麵前賣弄一下我的神通吧。”說完，老太婆拈起茶盞然後把茶倒掉，隨即轉身就走。
這一宗公案，自古以來有很多的解答。我們先來說說對最後吃茶這件事的應對。其實，怎麽樣應對都可以。可以端起茶來就喝；也可以微微一笑，紋絲不動，靜觀老太婆接下來的表演；也可以回請太婆喝茶；也可以將茶倒了，就像太婆後來做的那樣。而最不濟的，就是三位禪師當時的反應，麵麵相覷，猶豫不定。看來，米雖熟矣，猶欠篩在。
學佛也好，修行也好，其實都是先修心，再行道。怎麽修，因人而異，也沒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法門。但是有一點，當真正建立起了自己的見地，就不要猶豫。所謂不動金剛，其實指的就是自己的心。
當然，空性圓滿，任運圓成，每個人的反應都可以不同。如果是我，既然渴了，我會接過來，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鞠個躬，向太婆道聲謝。太婆如果問我神通的事，我會答她，“神通不神通，都是障眼法，本性皆為空，於飲茶何幹？倒是婆婆煮的好茶，多謝了！”
最後說一說這位施茶婆子。我覺得太婆的境界非常高，她用的是一個破字訣。這破字訣，金庸也曾經用過，還記得獨孤九劍吧？破劍式，破刀式，破氣式，招數的確犀利，和佛家的中觀應成派有異曲同工之妙。中觀應成派主張一切皆空，具體修行的法門就是歸謬法，“隨應破而成”，以一法不立的立場破斥所有宗派。當破盡一切以後，自然為空。
這個法門是一個很好的修行的方法，特別是對破我慢我持，非常有效。但是，是不是一個究竟的法門呢？我讀的書比較少，覺悟也低，但是，我覺得，破盡了萬物，還有千萬物，破盡了所有的概念，還有破之本身不空。更重要的，空性相本為一體，不一不異，勝義世俗從不分離，如果真的破盡一切相，那反而會落到了空邊。
雖然境界很高，到底不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