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雷粵從電器專賣店的經理辦公室走出來,嗤笑道:“這不是你爸公司的下屬分店嗎?何必要我給你擔保?”
喻陌害羞地扯著衣角:“人家……”
“不許用人家造句。”
“我這不是怕我幹不了幾天就跑了,會被我爸恥笑嗎?這樣沒人認得我,我愛幹不幹,不幹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喻陌說的一點慚愧之色都沒有,“況且我爸給我安排的工作比我自己找的還低級。”
“哦?你爸給你安排什麽?”
“賣電蚊拍。”
“你自己找的呢?”
“賣電吹風。”
“……”雷粵憐憫地看著他:“其實我並不覺得賣電吹風比賣電蚊拍高級多少……”
“不說那個了,”喻陌整整剛換上的工作服:“你看我穿這身帥不帥?”
平心而論,喻陌穿一身正常的襯衫西裝褲,就像個標準的衣架子,十分合體。雷粵嫌棄地從喻陌的領帶打量到皮鞋,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便惡言相向:“穿再好看也是個賣電吹風的,沒氣質。”
喻陌捂臉假哭:“嗷嗷嗷太傷人自尊了——”
晴了一天,繼續下小雨,連老天爺都在幫邵友名,縐飛的被子是幹了三分又潮了七分。
在街角吃一碗混沌三個大饅頭充當早飯加午飯,縐飛回到家裏,愁眉苦臉地站在陽台上扯扯晾曬的被褥,大雄在他身邊迎風而立,目視遠方,儼然一匹威風凜凜的東方狼。
院子門開了,邵友名打著傘進院子,朝樓上笑了笑,明知故問:“被子幹了嗎?”
縐飛還沒搭話,大雄一掃沉靜的狼姿態,瘋狂甩尾巴撲上欄杆以示對主人的熱情:“嗷嗷嗷——”
邵友名提了個塑料袋,高興地對大雄比劃比劃:“給你買了大骨頭。”
縐飛拉拉它的項圈往門內走,“帶你下樓。”
大雄爭開,一門心思在欄杆前團團轉,怎麽也奔不出去,急死了:“嗷嗷嗷——”
縐飛吆喝:“都和你說往這裏走了,你這笨狗!”
大雄的智商真是沒的說,笨得和他的血統證書成反比,此時它亢奮得什麽也聽不進去,使出吃奶的勁往欄杆間隔裏鑿墜子似地扭動往前鑽……
邵友名臉色驟變,怒喝:“大雄,不許鑽!”
“嗷唔?”大雄憋住一口氣鑽進去,臉上的毛蹭掉一大撮,脖子卡在欄杆裏,進不去退不出,眼神熱烈地瞅著邵友名手裏的塑料袋。
“你真是……”縐飛深深地無奈了。
邵友名扶額:“……”
邵友名家也沒來得及回便蹬蹬蹬上樓,兩個人圍著大雄,一個冒雨探出欄杆外拖著大雄的腦袋往裏按,一個在後麵抱著它的脖子往後拖,進去容易出來難,大雄的腦袋剛退了三分一,耳朵根的軟骨被欄杆卡住了,痛得它發狠左咬咬右咬咬,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吼——”
邵友名往它腦袋上拍一巴掌:“還敢叫!長長腦子行不?”
縐飛抹開臉上的雨,“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怎麽著都得讓它退出來!”邵友名抱著狗脖子使勁:“大雄,加油!”
大雄痛怕了,不叫不吼屏足氣蹲死馬步,堅決不再退。
邵友名沒轍,忙出一身汗,心情也煩躁起來,“幹脆就讓它卡在這裏兩天,它餓瘦了就會鑽出來了。”
縐飛望著外麵陰雨綿綿的天氣,“你要讓它淋兩天雨嗎?”
邵友名不吭聲,他當然舍不得,隻是說說氣話而已。
“用鋸子鋸掉一根欄杆就行。”縐飛建議。
邵友名伸手用巴掌一量,欄杆直徑有五公分,還是鐵的,鋸掉它是個浩大的工程,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於是縐飛找出做木工活用的鋸子,兩個人輪 流嘿咻嘿咻鋸欄杆,直忙活到傍晚,鋸條換了三根,縐飛也沒時間去烤魷魚了,兩個人累的全身酸痛,打算休息一會兒。邵友名悲憤之情無處發泄,一根煙接一根煙 的抽,一個下午抽了兩包煙。縐飛勸道:“你別抽那麽多煙。”
邵友名心裏一暖:呦,關心我身體啦?
縐飛接著說:“煙多貴啊,省著抽。”
啊呸!邵友名將煙啐到地上,扛起鋸子,踩上欄杆繼續努力解救他的愛犬。
正是晚飯時間,雷粵優雅地坐在沙發上撫摸他的雅咪順帶看看新聞,第一天上班歸來的喻陌一臉苦大仇深地從廚房裏探出頭:“你買的菜,我都不會做。”
“不會做學。”雷粵漫不經心地看著電視,連瞟都不瞟他一眼,“還有,今後用您稱呼我。”
喻陌用指甲刮門框,忍氣吞聲問:“主人,您不教我,我怎麽學呢?”
雷粵操起遙控換個頻道,“我也不會,自己想辦法。”
喻陌默默回到廚房,把白蘿卜當雷粵切了個七七八八塊,然後撥通邵友名的電話,抽泣道:“名兒~~”
邵友名簡潔明了地回他一個字:“滾!”
“不要掛機——”
邵友名停下手裏的活,氣喘籲籲地罵道:“我在幹活,你他媽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縐飛接過邵友名的鋸子,“你歇歇,我來。”
“幹活?”喻陌一看時間,才六點多唉!“你們這麽早就幹活啦?天還沒全黑呢!”
邵友名把剛叼上嘴的煙咬碎了,“拜拜。”
“等下——”喻陌急道:“怎麽做魚?”
“什麽魚?”
“不知道,”喻陌用一根手指挑挑案板上的死魚,“它有尾巴和兩個眼睛。”
得,問了也白問。邵友名說:“最簡單的方法,去鱗洗幹淨清蒸,加點料酒和醬油,怎麽,你這麽有興致做飯?”
“我賣身給雷粵當奴隸,他把我媽剛給我的幾千塊全沒收了,我不得不聽他的。”喻陌夾著手機,剝著大蒜衝邵友名倒苦水:“我隻不過找個工作,叫他給我做擔保人而已。”
“給你做擔保人?”邵友名的語氣萬分驚訝:“雷粵膽子真大,那可是時刻有身敗名裂的風險!換我?你給我幾萬我都不幹!”
“你你你……”
“好生侍候你主人吧,他可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你你你……”
邵友名合上電話,偷笑:看不出,假公主行啊!
縐飛抽出鋸條,“這條鈍了,得再換一條。”
“先吃點東西吧。”邵友名看看鐵欄杆,有三分一沒有鋸開,估摸還要花上兩三個小時,不吃飽飯可沒力氣幹活。
到了傍晚雨越下越大,大雄的腦袋淋得濕漉漉,可憐兮兮地悲鳴:“唔唔唔……”
邵友名揉揉它的腦袋安慰道:“我們吃個飯就上來解救你,就等半小時,乖。”
兩個人下樓來,邵友名問:“昨晚叮當喂了嗎?”
“喂了。”
“抽屜裏的杏仁?”
“對。”
“抽屜鎖緊沒?”
“……”縐飛冷汗雨下:“沒有。”
邵友名心下大喊:不妙!
果不其然,抽屜裏一片狼藉,葡萄幹和杏仁的袋子都被扯碎了,叮當拖著臃腫的大肚子坐在筆記本鍵盤上,連迎接主人的活力都沒有,跳不起來,勉強叫三聲:“——……”
邵友名氣壞了,不是心疼那些個杏仁葡萄幹,他真擔心叮當會就此吃得死過去,那真是太悲催了!縐飛不安地搓著手:“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邵友名捏住叮當的小腦袋搖晃:“叫你吃叫你吃!吃死了不管!”
縐飛搬出抽屜,“我把這些收拾一下吧。”
邵友名歎氣:“行,那我做兩份醬麵湊合一下,大雄還卡在上麵,別讓它卡太久了。”
叮當一聽大雄倒黴它就來了精神,幸災樂禍地大扭肥腰身:“卡卡卡!”邊叫便拖動身體爬向抽屜,伸爪要去抓杏仁。
“你真壞!”邵友名揪起它,“今晚關小黑屋!”
把礙事的叮當關進鞋盒裏,邵友名洗洗手衝個臉,麻利地下兩份麵條,澆上牛肉醬,招呼縐飛過來吃,兩個人在桌邊坐下,縐飛動筷吃了一口,“好吃!”
“那多吃點。”邵友名翹著二郎腿抽煙,沒什麽胃口。
縐飛用筷子戳著麵條,躊躊躇躇地說:“養蘑菇的,我的網絡停了,昨晚用你的筆記本下了點黃片……”
邵友名根本不以為意,“哦。”
“我本來,隻是想在你電腦裏隨便看看有什麽片可以看的,可是沒找到……”縐飛吞吞吐吐。
邵友名額頭上刷刷冒冷汗:完蛋,e盤裏有好幾個g片文件夾……
縐飛摳著桌麵,“你看的片挺奇怪……”
邵友名鎮定地反問:“哦?什麽片很奇怪?我前幾天借我朋友的移動硬盤考了幾個文件夾的電影,還沒來得及看呢,你給我說說。”
縐飛鬆了好大一口氣,“你有空自己看吧。”
邵友名暗地裏咬牙切齒:等我把你辦了你就不覺得奇怪了,死歪脖子。
“我還有件事有點奇怪。”
“啊?”邵友名心慌:不是看到我收藏的同誌論壇了吧?那可是自動登錄的哎!
“什麽?”
“自打被那個充氣娃娃夾了後,我就硬不起來了。”
邵友名被煙嗆了一口,咳幾聲後緩過氣來,“不會吧?”
“真的……”縐飛悲戚戚地望著他,“我昨晚看了一晚黃片,一點反應都沒有,怎麽辦?”
“這個……”邵友名不知如何解釋,“這個……那個……”
縐飛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對方的答複,越發不安起來,正要再問,隻聽吱呀一聲,房門隨風而開,門外站著大雄。
兩個人雙雙拋開剛才的話題,無語地看著大雄。
邵友名當真是百感交集:我這一下午都忙活了些什麽啊?
縐飛抽抽嘴角:“大雄,你自己爭氣點,早擠出來不是更好嗎?”
大雄心情很不好,兩個主人同時將它拋棄在樓上淋雨,讓它感到寂寞且孤獨,敏銳的耳朵聽到叮當歡快的叫聲(其實是關小黑屋掙紮時發出的悲號),更加難以忍 受的是牛肉醬的香味一縷縷飄進它的鼻子裏,最後導致它忍無可忍,忍痛從欄杆裏擠出來,又蹭掉了臉上一大塊可以cos七匹狼英姿的長毛。
邵友名站起來走向大雄:“乖,不能進來,先洗個澡……”
大雄齜牙咧嘴地走進屋子,抖抖抖,一身泥水漸向四麵八方:“嗷嗷!”
邵友名恨鐵不成鋼,暴怒地拎住它的項圈:“越來越壞了你!不許抖,先洗澡!”
大雄奮力掙開,尋著味道撲向關叮當的小黑屋,一腳把小黑屋踩扁了。縐飛眼見勢頭不對,忙不迭撲上去按住小黑屋,大雄毫不客氣地露齒大叫一聲拱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叼上小黑屋撒丫子往院子裏跑。
邵友名驚怒交加:反了反了!這狗敢對人齜牙了!下次還不得咬人?
縐飛手腳並用爬起來往門外追,“大雄!回來!”
大雄把小黑屋先丟在自己爪子下,找了塊地方發狂刨地——它要把叮當埋起來!
邵友名哭笑不得:有時候這狗還真的不是很笨唉!
縐飛冒雨跑過去,不敢再招惹發瘋的大雄,於是用掃帚柄把小黑屋往自己這挑過來點,大雄立時低頭咬住小黑屋,用那對威嚴的鴛鴦眼惡狠狠瞪他:“嗷唔——”
邵友名毫不畏懼地踢開掃帚,把大雄逼到死角,彎腰去扯小黑屋,沉聲威脅:“你敢!”
大雄不敢,但不滿,皺皺鼻子,用眼神殺死對方。
邵友名一把搶過小黑屋遞給縐飛,接著掐住大雄的嘴巴連抽兩巴掌,“從來沒揍過你!皮癢了?”
大雄一點脾氣都沒有,夾著尾巴直噴響鼻,嗚嗚求饒。
邵友名喘口氣,鬆開手:“乖點,先洗澡!再這麽壞我就不要你了!”
大雄半立起來抱住他的腰,搖搖尾巴,認罪態度很誠懇:“嗚嗚……”
縐飛拍拍一身的泥水,“養大狗真是個體力活……”
叮當從小黑屋的破洞裏驚恐萬狀地望出來:“卡卡卡……”
喻公子第一次下廚,做出來的菜馬馬虎虎,雷粵掃一眼飯桌,勾勾手指:“盛飯。”
喻陌忙將飯碗遞給他,自己在對麵坐下,用筷子指著清蒸魚:“嚐嚐這個,我特地打電話問友名做法。”
“就清蒸還需要打電話問?”雷粵嗤之以鼻,以手支著下巴,“奴隸沒資格上桌,到一邊站著去。”
喻陌端上飯碗,刷地立起來站在旁邊。
雷粵頓頓筷子,“主人都沒吃,你還先吃上了?”
喻陌抗議:“奴隸也有權利吃飯。”
“隻有權力吃剩飯。”雷粵盛氣淩人。
喻陌期期艾艾地放下碗筷,眼巴巴瞅著雷粵吃得慢條斯理。
大米飯,雷粵說:“難吃,夾生飯。”
清蒸魚,雷粵說:“難吃,腥味重。”
炒蘆筍,雷粵說:“難吃,沒味道。”
冬瓜湯,雷粵說:“難吃,鹽太多。”
評價完,假公主的胃口不錯,將一桌子飯菜吃得所剩無幾,隻剩點渣渣,清蒸魚倒是剩得最多,感動得喻陌鼻子一酸:粵粵還是關心我的,知道我喜歡吃魚……
哪想雷粵吃完擦擦嘴,將魚夾到貓盆裏,“雅咪,來吃。”
喻陌淚奔:你你你……
雷粵看表念叨:“給你五分鍾,把剩菜全吃了,包括薑蒜蔥,吃不完扣押金。”
“奴隸也是人啊——”喻陌嚎啕。
“四分五十八秒,四分五十七秒……”雷粵開始倒計時。
喻陌不敢怠慢,剩菜一呼嚕倒進碗裏拌一拌,狼吞虎咽,爭取在四分鍾之內吃了個囫圇飽,指望主人能誇獎一番。
雷粵點頭:“嗯,看來你能在四分鍾內吃完,那今後你的吃飯時間縮短到四分鍾。”
“你……你沒人性……”喻陌咬著袖口,眼淚汪汪。
雷粵走到臥室裏翻出換洗的衣服,“我去洗澡,你把碗洗了,地板拖幹淨。”
喻陌厚著臉皮撒嬌:“粵粵,我們一起洗吧。”
雷粵麵無表情指著他的鼻子:“幹完活滾回你自己家,別給我犯死相,老子一個不高興扣你押金。”
喻陌萎頓了,“粵粵,你好像變了一個人……”